“快点…快点…再快一点!”
通州西南的官道上,一队打着黄龙旗的清军正朝着顺天府方向极速行军,他们为了更快进入顺天府,几乎抛却了一切不可舰装化重装备来提高速度。
带队的定远焦急万分。在武威打算造大清的反后,她本想开口制止,奈何八旗将领麾下部众折损殆尽,一个个的都成了光杆司令,实在无法和武威相抗衡。
无奈之下,定远假意顺从武威,并成功争取了一路兵马主将之位。此后,她调动自己的关系网,暗中联络军中那些依旧心向大清的忠贞之士,调动了这三万大军,费了好大功夫才脱离了武威的控制。
“现在,京城守军实在不堪一用,而武威所部叛军剑指京城,要是让他们进城,后果不堪设想!”
定远将自己获得的情报一道儿发到了军机处,提醒朝廷做好准备,而自己则是星夜驱驰,直奔燕郊。她所部的清军将在那儿领取京城方面提供的一切重装备,并就地构筑防御阵地,抵抗来袭的敌军,为朝廷的撤退争取时间。
清廷要跑路了!
定远的预警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就把满朝文武劈了个半死不活,而刚刚在群臣拥立下即位的大清新皇帝更是肝胆俱裂,他跑进后宫,收拾行礼就要北狩承德,但没跑几步就回想起来,这时候承德还是敌占区呢,紧接着,他又意识到,不仅仅是承德,现在他这个大清皇帝,一定程度上已经沦为了顺天市长,出了顺天,遍地都是叛军和贼寇!
“不,不要啊,朕才刚刚当上皇帝,还没来得及改元呢!”
北直隶遍地的林登万吓坏了这个刚到而立之年的大孩子,他躲进宫里,战战兢兢地找出自己的那杆烟枪,猛得大吸一口,脸上的愁容也随之消散。
危急之中,只有这烟枪能够为他带来心灵上的慰藉。
而朝廷已经是乱作一团,在生死关头,官员们早就不复往日的富有礼节,取而代之的是疯狂的相互攻讦。
一名官员听闻前线军情,不由得义愤填膺,他指着一名一副无所谓表情的官员大骂道:“曹老贼,杨遇春怎么死了?这就是你们说的‘万无一失地解决杨氏威胁’的计策?我哔(东煌粗口),好好的忠臣义士,硬生生地被你们这群虫豸逼成了乱臣贼子!”
被骂作“曹老贼”的官员则是微微睁大了眼睛,他摇了摇头,“龚学士,杨将军乃是我大清擎天之柱,是顺天府南面屏障,老夫可从来没有想过去害死他啊。”
“那勒保那边是怎么回事?”龚学士怒道,“没你点头,小人们下得了手?”
曹姓官员扭过头,朝着前边空荡荡的龙椅一拱手,“老夫只知忠于大清,忠于皇上,至于其他的,老夫可就不了解了。”
“你就是个寺庙里泥巴糊的偶像!大清就是亡在你这等不作为的老贼手里!”
龚学士气得摘下了自己的乌纱帽,掀起袖子,切齿咬牙,“我龚自珍今天就要为国除害!”
说着,龚学士猛力上前,痛击曹姓官员面门,当场将其打倒在地,门齿折断,打作个“漏风”之相。一旁的曹氏一党慌忙将其扶起,一面大喊道:“这里可是朝堂!龚学士,你这么做成何体统?以为这里是前明朝堂吗?”
一边的御史听到个“明”字,登时眼前一亮,他跳了上来,指着龚学士大喊道:“好啊,把我大清朝堂当做前明朝堂,我看你,是有心勾结叛逆!快,快把龚学士抓起来!”
龚学士大怒,他抡起拳头,“你们御史不抓奸臣,反而抓我?认不认得我的拳头?”
眼看着朝堂之上就要上演全武行,一直在帘后看戏的太后终于忍无可忍,她用拐杖重重地敲了敲地板:“都给哀家安静!各位卿家是把这里当做菜市场了吗?”
众官员慌忙拜伏请罪。
太后顿了顿,“哀家也知道,众爱卿也是忧心国事,但现在,大清风雨飘摇,正需要众爱卿同舟共济,而不是像这样吵吵闹闹,半天也拿不出一个主意来!”
“各位爱卿,可明白哀家的意思?”
“明白!”
“那,就平身吧!依次进言!”
龚学士率先起身,进言道:“老佛爷,现在的北直隶,强敌环饲,我大清能用的官兵多在湖广,远水救不得近火,朝廷所能倚仗的只有定远所部三万步骑,但是,北直隶的贼军可是至少有四十万之众啊!依靠他们退敌并不现实,因此,微臣斗胆,请皇上…”
“大胆!”
太后勃然大怒,“龚爱卿欲弑君乎?给我将此人打入死牢!”
现在朝廷还剩最后一张底牌能打,那就是那艘藏在地宫里的巨大的浮空战舰了,但启动这艘浮空战舰的方法未知,宫中有传闻,启动战舰需要献祭大清的权力最大者,也就是太后的儿子,现在的道光皇帝,这是太后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几名甲士走上前来,不分由说就把龚学士押了下去。其余官员见状,心有戚戚,不敢再提调动龙船之事。
忽然,礼部侍郎站了出来,他想了想自己收到的西洋金表,眼里闪过一丝贪婪之色,他上前进言道:“老佛爷,奴才有一策,不需要伤害陛下龙体就能换来援兵,只是现在提出来,或许不太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说出来,给哀家听听!”
太后急切地催促道,对她来说,只要在不伤害道光皇帝的前提下保住大清,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礼部侍郎点了点头,“其实,在东煌北部,我大清还有许多帮手。
第一,那就是露西亚国,虽然此国贪婪无度,但我们也可以利用它。露西亚在尼布楚等地常年屯兵十余万,若是太后舍得,以利诱之,他们定然南下,袭击贼军后路!”
“这个可以!”太后点了点头,“我大清地大物博,无物不有,要是能让罗刹人出兵,舍出些许珍宝也无伤大雅!”
礼部侍郎见太后应允,心中一喜,他又说道:“那伪明的郑家与重樱藩国交好,多次雇佣倭军助战,而倭军贫困潦倒,他们为了获得财物往往悍不畏死。我大清的富饶远超于伪明,亦可调动倭军,借道朝,鲜,登陆大沽口!”
太后又点了点头,“善,若是倭军能来,哀家当以辽东库府酬之!”
礼部侍郎进言完毕,退下了,紧接着,礼部尚书又站了出来,他扫了侍郎一眼,“老佛爷,对侍郎的进言,奴才有一点要补充的。”
“无论是露西亚军队还是重樱军队,想要驰援顺天都已经是旬月之后的事情了,而贼军旦暮且至。在友邦的援军抵达之前,我等应自谋出路。”
太后心中一紧,是啊,敌军已经杀到自己脸上了,再去找友邦军队还是太晚了,清廷现在最要紧的,还是跑路!
礼部尚书此言一出,一众官员都成了把头埋在沙子里的鸵鸟,无话可说。
不用龙船,他们真没把握顶住数十万叛军的冲击。
“唉,罢了…”太后摇了摇头,“众爱卿,你等趁贼军未曾合围顺天,带着皇帝先走吧,哀家,就留在顺天,与京城共存亡!”
“老佛爷!”
众官员一惊,这太后是要用自己的命来为他们拖延时间啊!他们急忙劝阻,奈何太后心意已决,她回到宫里,忧心忡忡地看着正在醉生梦死的道光皇帝,又回想起了身陷敌营的嘉庆。
“我们怎么生了这么个孽子?”
在她的指挥下,宫人们将道光身上的衣物尽皆剥去,套上了一件脏兮兮的杂役服。
太后慈爱地抚摸着皇帝的脸颊,取走了他的玉玺和尚方宝剑。
“现在,哀家…就是大清权利最大的那个人了…”
太后默念道。
“列祖列宗保佑,龙船升空,平灭乱贼!”
说完这句话,太后仿佛瞬间老去了十岁,她在数名宫人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向了存放龙船的地宫。
而在此时,定远所部三万大军,已经渡过永定河,他们一路心惊胆战,生怕被暴怒的武威发现,又失去重装,早已是心力交瘁到了极点。
“沿着这条河北上,我们就能回到顺天城了。”
见到这跳熟悉的永定河,定远那紧绷着的脸不由得放松下来,她看了看跟在身后的将士们,下令道:“暂且扎营,休息五个时辰,再继续北上!”
此时众军士东倒西歪,难以继续行军,听得定远命令,心中瞬间放松下来,大半军士倒头就睡。定远也疲惫了,她找了一处土山,将自己的长枪插在地上作为依靠物,就要打个盹儿,忽然,天边隐隐约约的黑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个是…燕军?”
看着那面越来越近的蓝底北极星旗,定远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在考虑躲避武威部时,忽略了一支重要的军队。
燕军的骑兵还在永定河畔的宛平城附近晃悠呢!
“快,快,别睡了!起来迎敌!”
然而,现在的清军已经处在崩溃边缘,他们被惊醒后,面对疾驰而来的燕军骑兵却毫无战意,大多望风而溃,落荒而逃了。定远费了好大劲儿才集结了千余士兵,正待列阵,而此刻万余燕军已经迫近,为首一将,手持铁枪,正是写凤。
“逆贼受死!”
眼下写凤锋芒毕露,定远隔着老远就感知到了自己和对方的差距,但依旧勇敢地迎了上去,在这个时候,她真的希望这个世间依旧会有奇迹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