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宋明军攻陷顺化,嘉隆皇帝被迫出奔,随行部众不过数千,惶惶不可终日,慌忙下召各地兵马勤王。
正在高平一线和粤南明军对峙的阮武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正是傍晚时分,阮武躲在一棵大树的树冠上,举着望远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镇南关一线那密密麻麻的明军。
“北朝增兵了至少一万。”
阮武心中默念道,他抱起对讲机,满目愁容。
“上次的失败给了战士们不小的打击,要是再失利几次,恐怕我们的部队就会想前明的军队一样,不敢和北军野战了!”
现在的大南军队士气低落,将士们并不愿意在离要塞太远的地方和明军接战,因此,高平等地的要塞群就是大南的生命线,一旦被明军突破,则一马平川、无险可守的交州平原(红河平原)便会暴露在明军的铁蹄之前。
而历史上,在安南地区的政权与北方政权之间的战斗中,高平防线每一次都没能守住。
如果是舰娘出现之前,安南军队在丢失北部防线后还能抵挡一二,毕竟,交州境内的富良江(红河)天险配合交州的酷热天气就能够逼退大多数北方士兵,可现在,所谓“河流天险”对以舰娘为主要兵员的北方军队来说本身就是个笑话。
“我们不能退,如果我们退缩了,敌军就会衔尾追杀,到时候别说大军了,就是交州城我们也保不住!”
阮武退回军营,按兵不动,无视了嘉隆皇帝的求援令。他对嘉隆皇帝上书道:
“我国生存的根基就是这十多万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西化士兵以及鸢尾人协助建造的高平要塞群,如果我们就这么放弃高平,大军就会丧失斗志,要是北朝军队的骑兵趁势追击,我军很快就会全军覆没。
再者,交州之东无险可守,明军的登陆部队可以畅通无阻地杀到交州城外,到时候万事俱休。
因此,臣建议,陛下要趁着明军还没有登陆交州,尽快把交州的军民尽数迁出,再依靠安南山脉、十万大山等地的险要地势节节抵抗,等待反攻的时机!”
嘉隆皇帝没有等来阮武的援军,本欲破口大骂,但他收到了阮武的提议后又登时转怒为喜,他朗声道:“北军向来不能适应安南的气候,时间一长,敌军之内必定疫病蔓延,不得不退!”
左右亲信依旧面带忧色,他们提醒道:“陛下,顺化的敌军多为吕宋、旧港、兰芳三地之兵,他们可并不惧怕交州的气候啊!”
“那有如何?”
嘉隆皇帝满不在乎,他自信地看着自己的部众们,“敌军的主力都是北方之军,兰芳、吕宋、旧港的军团需要提防不列颠人,因此前来犯我大南疆土的至多十万名士兵,而我大南最多可以动员出二十万大军来,二十万对十万,我们还是有不少优势的。”
听到嘉隆皇帝的解释,周围的大南军残部人心稍安。于是大南官方开始组织军民撤离东部平原地区的居民,深入群山,烧毁一切带不走的物资,意图坚壁清野,以待天时。
而在镇南关下,正苦于兵力不足的林元抚等来了意外的援军。
北明军队讨伐安南,往日里饱受安南军队袭扰之苦,年复一年,北望王师的桂、粤南部军民登时喜极而泣,他们在没有官方人员组织的情况下主动为明军募捐。
林元抚请示宁远是否收款,宁远回复道:“我军南下是为了平灭不知死活的安南叛逆,执行命令、保卫疆土乃是我军的本分,怎么能贪图百姓的那点余粮呢?”
林元抚退回了军民的捐款。
桂地豪族冯氏家主疑惑道:“自古以来就没有不贪财的官府,难道是当今官府怀疑我们的诚意不成?”
于是,桂、粤南部军民就用这笔募捐款筹备了一支军队,交由临安守将冯钰统领,向宁远请求南下助战。
宁远本就有心看看两广民意如何,因此同意冯钰领兵南下,归属林元抚统一节制。
冯氏为桂省大族,能人辈出,十年前宁远控制吕宋之时,冯氏便注意到了这个新生政权的攻击性,他们断定,宁远总有一天要攻打自己眼皮子底下的安南,因此便开始为宁远攻打安南铺路。
而冯钰年方三十有二,为冯氏族中新生代之翘楚,曾经带着族中的数名精通测绘技术的专家,以行商的身份游历交州北部之地,深入群山,风餐露宿,不畏苦暑,十年之间,将高平等地的地形尽数掌控,绘制为一部图册。
一到镇南关大军之中,冯钰便将图册双手奉上:“安南暴虐,我等深恨贼子之奸险,自贼军屠邕州算起,已经有七百年之久了!
只是历朝历代不能犁庭扫穴,克复交州,令人扼腕叹息。如今,天兵愿意南下讨贼,平定数百年之大患,我等边民岂敢不尽绵薄之力?”
林元抚激动地抓住了冯钰的手,“你等放心,有了这份图册,下官定要让安南叛军灰飞烟灭!”
冯钰请求道:“林大人,在下有个不情之请。”
“请讲!”
冯钰拿起图册,翻开,指着十万大山的一处山口:“此处草木繁茂,瘴气弥漫,地势险要,平日里就是山民的禁区,敌军很难想到这个地方。我愿意带着本部军兵,突破此地,绕到高平防线之后,与林大人夹攻敌军!”
“不妥!”
林元抚摇了摇头,断然拒绝。
他指着地图上的陡崖标签,“你的行军路线得翻越三座陡崖,再穿越一条两边都是悬崖峭壁的山谷,要是敌军在任意一处悬崖上设防,就能轻而易举地堵住你的部队。
又或者,敌军放你的军队进山谷,再四面围攻,届时我军补给断绝,又无路可走,岂不是自取灭亡?”
但冯钰却是倔强地摇了摇头:“林大人,在下愿意立军令状!”
“这不是军令状不军令状的问题!”
林元抚着急了,他不愿意冯钰这等人杰折在十万大山之中,同时心中也暗暗叹息,这冯钰终究只是个年轻人,考虑不周全。
虽然,他实际上比冯钰还小上几岁。
“若是我军失败,那可就不单单是这万余忠心耿耿的将士受害,更是打击了我们全军的士气!”
冯钰无奈地退出了大营,他回到自己的营地,与自己带来的冯氏亲兵们商议道:
“我花了快一个月的功夫来完善我的计策,确定它万无一失,然而督师(指林元抚)太过谨慎,不用我计,坐守镇南关,这样下去必定会延误战机的!
现在,督师不允许我调动大军,说害怕战败…那好,我就带着你们,偷渡山险,直取高平,你们敢吗?”
“我们有何不敢?”
众亲兵齐声应道。
于是,当天晚上,冯钰便带着八百多名亲兵私自出营,并为林元抚留下一封书信,其内容略为:
“…我去之后,督师当为我掩饰,莫要他人知道我不在营中…”
次日,林元抚的卫兵去邀请冯钰,却没有发现冯钰的影子,只看到了对方的书信。卫兵急忙将书信交给林元抚。
林元抚阅读完毕,勃然变色,他将书信扔进一旁的油灯之中,望着南方冯钰离去的方向切齿咬牙。
“召集众将,准备南下!”
虽然冯钰在信中说过“一人做事一人当”,但林元抚又岂能坐视不管?为了将更多的敌军吸引到要塞上,减少冯钰被发现的危险,林元抚只得下令攻打高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