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
徐温撤入登莱,奴儿干地区的德川军得不到支援,又听闻江户被明军攻打,心胆俱裂,其统领又被明军吓出癔症,无法指挥部队,而军中也没有一个有足够威信的人来统筹大局,大军只得在无补给、无援兵、无指挥、无士气的困顿条件下担惊受怕了一个多月,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宣告崩溃。
明军收得降兵八万有余,擒拿幕府将军德川家庆及其党羽,将他们用火车运至辽阳,由辽东巡抚顾栐组织民众公开审理,判了个斩字,枭其首祭告海参崴之战中死难者,并在九月初(泰西历)通电全国。
德川幕府灭亡,宁远便将琉球行省拆开,以大小琉球与闽陆合为闽海行省,直辖,宁远自领;再以原重樱群岛中的四个大岛置东洋行都司,军管,主官长门,并让长门分兵向东,进剿关东德川家残部。
联邦朝野大震,皇帝召开议会,在幕布上放映几张明军炮击江户城的图片,沉痛地宣讲道:“德川家庆所部倭军虽然愚昧无知,但他们却义无反顾地响应了我们的号召,参与了对贼军的夹击,然而,残忍而狡诈的宁贼却对德川的国土发动了卑劣无耻的入侵,我们联邦作为一个大国,应该履行大国义务,尽可能地支持德川家复国运动。”
议员们听闻此言,纷纷潸然泪下——不管他们内心对德川家作何感想,但皇帝已经把气氛烘托到这里了,总得给个态度,同时,议员们心中暗暗疑惑,这德川家在他们眼里不过一个小棋子罢了,灭了也就灭了,可皇帝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开这场会议?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他们绝不相信,皇帝是真的只是想支持德川家的复国运动。
果然,见面前的议员们已经进入状态,皇帝也不再伪装,他顿了顿,忽然取下自己头上的金冠,朝着议员们开口道:“古人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如今,我们的友邦德川家遭此大难,他们要复国,就必须得到尽可能多的支持,朕愿意出卖皇家资产,组织一支志愿军出征重樱,诸位以为如何?”
众议员心中一凛,好家伙,原来皇帝只是想吃德川家的血馒头,充实自己的军队啊。
对于这些议员来说,虽然他们大多出身大族,广有家资,又精通敛财之道,个个富得流油,但若要让他们为其他人花上哪怕一文钱就如同要了他们的命一般难受,可现在,皇帝已经捐款了,并使用了道德绑架的绝招,而在东煌,一个没有道德的官员是没资格继续戴着头上那顶乌纱帽的。
无奈之下,议员们只得响应皇帝号召,次第捐款。这个捐款也大有讲究,倘若只捐三五两银子,可能会引起皇帝的不满,对今后的仕途不利;而要是捐得太多,必定会遭到议会里其他敌对派系的攻讦——“联邦官员的津贴就那一点,你却一次性捐出这么多银子,一定是贪污腐败得来的!”
因此,大多数的议员都是宣称愿意捐助自己一个月的津贴,但少数人却没有这么做:
同盟会派系官员赵铭一次性捐助二千两银子,面对其余同僚抱怨而不满的目光中,他轻蔑地斜了他们一眼,朝着皇帝大声说道:“陛下,属下愿意散尽家财,资助联邦事业,这是属下作为一名联邦议员的本分!”
皇帝闻言,登时龙心大悦,他朝着宦官挥了挥手:“还愣着做什么?快给赵将军奉上一杯香茶!”
见赵铭受到皇帝赏赐,升官发财的光明前途就在要是,其余议员心中妒忌不已,奈何自己不愿出更多的钱财,只得暗骂赵铭不识大体,是个阿谀奉承,欺下媚上的小人。只不过,还没等他们骂完,又一个不合群的家伙出现了。
面对端着金笔和丝绸前来记录捐款数额的宦官,钟惠穿着一件打满补丁的衣服,颤巍巍地将一只饱尽风霜、处处龟裂的手探进漏风的口袋,取出了三枚铜板。
“钟惠,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帝大怒,开口责问,而钟惠却立即“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陛下明鉴!臣领兵出征西南,该地气候湿热,瘴气沼泽遍布,军士多害重病,而蜀道艰难,物资供给不足,臣因此变卖家产,抚恤士卒,此番资助志愿军,臣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言罢,钟惠叩首流血,而赵铭一派的同盟会议员无不对这个完全沦为皇帝走狗的叛徒投来鄙视的目光。
皇帝脸色惨然,他挥了挥手,示意钟惠平身,朗声道:“既然如此,钟爱卿那份,还是朕代你捐了吧,爱卿且暂且宽心,既然蜀道艰难,则出征西南之事也不必急于一时…”
钟惠闻言,正要谢恩,不料,一名前明勋贵派系的官员,张韶忽然举手道:“陛下!臣有本要奏!”
皇帝点了点头,“念!”
张韶冷冷地扫了钟惠一眼,定定地说道:“启禀陛下,臣要检举钟惠勾结贼兵,顿兵不前,以至于西南方向毫无进展之事。”
钟惠大怒:“张韶,检举我是要讲证据的,世人皆知我与宁贼不共戴天,你却又是从哪里听说我勾结贼兵之事?”
张韶冷哼一声,他伸出两根手指,“其一,先前宁贼勒兵北伐露西亚,你带兵跟随,被宁贼下令处决,但只是死了一个替身,哼哼,宁贼多么狡猾,她会被这等拙劣的技巧骗到?这根本就是一出自导自演的苦肉计,想让我等都相信你,好让你安心潜伏!”
钟惠正要争辩,张韶又接着说道:“其二,钟将军久经沙场,自然知道舰娘在高温湿热环境下会害锈病,可明知如此,你却依旧将大军驻扎于雨林河谷之中,这岂不是替贼兵消磨我方大军的斗志?”
“那地方全是山包,能驻兵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还全是雨林,我有什么办法?”钟惠解释道,但紧接着,张韶又打出最后一击:
“那好,既然无法进兵,钟将军为何宁可让十万大军待在雨林里吃损耗也不上表请求退兵?”
“这还不是因为皇帝见不得战线后退?只要退兵,皇帝不满意怎么办?”钟惠心中暗骂,但这句话他根本不敢说出口,只得低头不语。
眼看着钟惠落入下风,皇帝的眼神也逐渐危险,钟惠的党羽,罗炎急忙站了出来,“陛下,这不是钟将军的过错!”
“哦,难道你要说这是陛下的错喽?”张韶冷笑道。
“不!”
罗炎斜了张韶一眼,转过头,朝着皇帝一拱手:“陛下,和徐督不同,钟将军毕竟年轻气盛,他收复国土,不忍放弃,这才忍辱负重,坚守阵地,却忘了在战争中,兵员才是第一位的。”
“徐温?关他什么事?”张韶是个武人,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而皇帝却是脸色大变。
“钟爱卿无罪!”皇帝扫了张韶一眼,便在后者疑惑的目光中将此事盖棺定论,而勋贵一派的议员们无不失色。
在罗炎谈及徐温之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皇帝的脸上捕捉到了一丝冷意。
“果然,徐督违抗皇令,擅自撤军,又无诏而诛杀天子亲兵…”
“我们这位皇帝,终究还是放不下此事啊…”
筹款完毕,皇帝冷着脸,大踏步走向了议院大门,众议员神色各异,或是惶恐不安,或是幸灾乐祸,或是脸色漠然,但几乎所有人都坚信,要不了多久,现在还风光无限,位高权重的徐温便要倒血霉了。
还未等皇帝和议员们离开,一名军官忽然踉踉跄跄地跑了过来,他看见皇帝,也不顾周围还有其他议员,举起怀里的电报大声喊到:
“大事不好了!陛下,宁贼五十万大军南下,南阳已被攻破,汉水前线告急!”
在场众人如见晴空霹雳,皇帝率先反应过来,他一把揪住军官,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刘邺呢?他不是在豫州吗?怎么把宁贼放出来了?”
军官嗫嚅道:“刘将军兵力分散,已经退到汉水西岸收拢溃兵了…”
“啊呀!”皇帝几乎抓狂,如果明军真的突破南阳,并打穿汉水防线,则其通往夏都的道路几乎一马平川,几十万大军很快就会杀到夏都城下。
见在场众人面色凝重,张韶灵机一动,他急切地向皇帝提议道:“陛下,如今其他部队指望不上,而徐温将军已经撤回登莱,麾下数十万历战精锐,倘若令徐将军都督各部兵马勤王,则必能击退贼兵!”
钟惠睚眦必报,他恼怒勋贵派议员张韶的污蔑,连带着将身为勋贵派领头羊徐温也记恨上了,听到张韶推荐徐温,忽然心生一计。
他忽然单膝跪地,拱手请求道:“陛下,臣也以为,收拾汉水战局,非徐都督不可!”
罗炎等人见状,瞬间理解了钟惠的意思,于是众人一同请求皇帝向徐温求援,此时此刻,在他们口中,徐温俨然就是联邦中央唯一的救星。
而见众人一同推举徐温,张韶亦是得意洋洋,他为徐温邀功道:“陛下,徐将军一定是料敌先机,知道宁贼要领兵南下,这才火速撤兵,部署勤王之师,不似某些无能之辈,连敌军的调动都不知道…”
极力压制着将张韶赐死的冲动,皇帝冷着脸,他的目光扫过一众正在向他拱手行礼的议员,良久,才从嘴里缓缓吐出几个字眼:
“既然如此,那就让徐温都督大军勤王吧!”
“陛下圣明!”
张韶首先跪地谢恩,勋贵一派紧随其后,而钟惠只是微微拱手,脸上似有忧色。皇帝又扫了他们一眼,拂袖而去,毫不留恋地走出了议院,钟惠等人则保持着拱手的动作,直到他们再也看不见皇帝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