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
∥1819.12
夜幕降临，南天竺的港区之内却是依旧灯火通明。
谢菲尔德靠着墙根，快步沿着街道向港区外围走去。街道上夜市正盛，行人摩肩接踵，四周充满了各种电子机械与路人发出的嘈杂声音。如此喧闹祥和的环境之中，谢菲尔德的神经却逐渐紧绷，逐渐升起的危机感使得她缓缓地将自己的左手贴到裙摆之上，随时准备拔枪接敌。
就在谢菲尔德走过一处拐角时，一道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忽然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莫卧儿帝国君主阿巴克？”
谢菲尔德面色骤变，她急忙弯下腰，隐身于一处货摊之后，惊讶地看着那个正顺着人流缓缓前进的中年男子。
前些年，傀儡君主阿巴克见明军攻南天竺，不列颠丧师失地，一溃千里，便自以为脱离不列颠东天竺公司控制的机会已经来临，竟然悍然起兵，但没多久就被不列颠总督击溃，本人被俘，按道理来说，这名亡国之君，不列颠的死敌根本不应该亲自出现在皇家海军控制下的港口。
更重要的是，总督声称此人已经在去年被秘密处决了，现在他怎么可能还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这灯火通明的大街上？
“会不会是我看错了？”
谢菲尔德抬起头，瞪大了眼睛，再三确认对方身份，然而两者距离太远，路上行人又多，遮挡了谢菲尔德的视线，使得她根本无法精确识别男子的身份。
天竺的安全向来是不列颠国策中的重要一环，同时也是皇家海军利益所在，谢菲尔德担心天竺有失，放心不下，但又急着去见宁远，便向附近的巡警发送信息，命令他们前来调查，而她自己则加快了步伐，前往宁远所在的客栈。
只是谢菲尔德并没有看到，在她离开这条街道后，那个被她始终视作威胁的“好人理查德”已经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阿巴克身后，她贴着墙壁，那双死死盯住对方的眼眸已经染上了浓厚的血色。
“「X」的触角…已经伸到这儿来了吗？”
…
宁远所在的客栈距离港区市中心大街并不算太远，谢菲尔德没花多大功夫便发现了守在门外的女仆，她也不从正门进入，而是借助扶梯爬上墙壁，灵巧地搭上了房间的窗户，溜了进来，正巧落在房间里五只塞壬中间。
“敌人！”
见是塞壬，谢菲尔德下意识地弓起身子，长期与塞壬对抗锻炼出的条件反射使得她一枪打爆房间中的吊灯，紧接着便是趁着黑暗施展扫堂腿将众塞壬绊倒，也就是在这一瞬间，谢菲尔德与被摔倒在地，一脸委屈的净化者四目相对。
望着泫然欲泣的净化者，谢菲尔德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坏了，在这里，她们并不是敌人！”
已经爬起身的塞壬已经跑到房门口，拉开木门，正准备向宁远告状，谢菲尔德先发制人，一个箭步越过了观察者，跳到宁远眼前拉起了裙角，行礼道：“贵安，我最爱的主人，谢菲尔德很荣幸再与你相见。”
“指挥官，她…”
方才被摔出了一脸小珍珠的净化者正要检举谢菲尔德痛击友军的卑劣行径，谁知后者居然嫌弃地瞥了她们一眼，又回头向宁远说道：“主人，面对我的偷袭，她们居然毫无警惕之心，就如同电蚊拍下的害虫一般，建议主人让她们重启自己的系统，修复这段时间内由于垃圾堆积而逐渐锈蚀的设备…”
“可恶，回头就让你的‘棋子’长胖二十斤！”
净化者怒于谢菲尔德的倒打一耙，又不敢在宁远面前向她动手，只得通过改棋子模型的方式来无能狂怒，她回过头，看向观察者，“喂，你这斗嘴最在行的怎么不说句话？她刚刚可是连你一起揍了！”
然而，观察者却如同宕机一般愣在原地，对净化者的话语毫无反应。净化者疑惑地走上前来，伸手在观察者面前挥了又挥：“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后边跟着出来的测试者也发现了观察者的异样，她来到观察者身后，轻轻一推，下一刻便见后者如同一具失去平衡的稻草人，软软地向前倒了下去。
“搞什么？”
宁远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她拉着谢菲尔德走到观察者身前。此刻，观察者的身体冰冷，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具已经僵硬多时的尸体一般。宁远疑惑地伸出手，想为观察者翻个面，谁知，刚刚触摸到后者的身体，宁远便感觉自己的指尖传来一阵隐痛，紧接着便似乎有什么东西顺着手指渗入了自己的肢体，恍若某种液体物质一般，冰冷刺骨，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一道血红色的字幕如同喷涌的血浆一般糊上了她的视网膜。
“观察者的这具身体已经被「X」所污染，污染可随肢体接触而传播，请尽快摧毁全部被感染的实验机关。——零”
宁远急忙用左手拾起兵装，“刷”的一声砍向自己的右臂，在周围的塞壬、舰娘惊愕的目光中，她便手起刀落，将自己触碰过观察者的那天胳膊一刀切下，顿时血流如注，那钻心的疼痛使得宁远脸色惨白，但犹自使用仅存的左手举起佩刀，朝着自己的队友们压了压。
“都退后！远离现在的观察者！分散开来！”
宁远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断臂，向周围的队友大声命令道，房间里的舰娘和塞壬连忙照做，她们彼此之间朝着墙壁快速贴近，迅速地围成一圈。
“侍从，你这是在做什么？”
英勇看着宁远的断臂，心急如焚，她也不知道宁远这是发什么癫，而塞壬群里的测试者却是脸色大变，她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冲着宁远大喊道：“指挥官，砍我！”
“刷”的一声，测试者便身首分离，其意识被强制下线。宁远一面运转着修复模块，一面环视四周，缓缓开口问道：“还有谁碰过观察者的身体？站出来！”
净化者举起了手，缓缓走向宁远，转眼间便分头行动，也步了测试者的后尘。
“主人…”
谢菲尔德傻眼了，她不知道宁远为何要突然对队友动手，但根据宁远的表现和对不列颠在天竺处理疫病的理解，聪明的皇家女仆瞬间意识到，这里似乎存在着某种可在舰娘或塞壬之间传播的“病症”。
在进入房间时，谢菲尔德的腿和每一只塞壬都接触过，她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携带上了某种未知的“病原体”。
刚刚砍翻两只塞壬的宁远有些迟疑，舰娘毕竟和塞壬不同，后者就是被炸成零件也能利用储存好的数据复活，而舰娘却没有这等起死回生的能力。
“要不把她隔离起来？”
宁远对谢菲尔德的未来忧心忡忡，好在观察者零正关注着这边的情况，她在公共频道中告诉宁远：
“别怕，病毒仅对塞壬生效，对舰娘仅会造成一点皮外伤，让谢菲尔德将靴子脱下并焚毁即可。”
“对舰娘无效？”
宁远咬着牙，她看着自己的断臂，心中忽然感到某种难以言明的情绪。
“你现在才说？”
“我也是刚刚才分析出来，如果指挥官不切断自己的手臂，你将会因为「免疫系统」的运转而感到有些不适，五分钟后情况好转，从而有惊无险，无事发生。”
“即使病毒超水平发挥，在被清除之前控制了你的右臂，也最多只能争取到一个‘自爆’的权限，届时你们最多受点轻伤，一样平安无事。”
“那我岂不是像一个傻子？”
正处于小破状态的宁远忽然感到自己戴上了一副无形的面具。
“也不能这么说，指挥官警惕性很强，这让我们很欣慰。”
谢菲尔德也看到了零的讯息，她轻轻地出了口气，急忙拆下铁靴，赤着脚站上一块毛毯，周围的女仆连忙为她递上新的长靴。
看着自己部下剩余的那两只塞壬，以及正为先前的变故而心惊胆战的女仆们，宁远不由得头疼不已。
她知道，塞壬用“X”来代替某个难以对付的敌人，但她从未想过，这个敌人会在这个时候突然找上自己，还在接触的瞬间就让她吃了个小亏。
正愤然间，忽闻市中心方向传来一阵沉闷的钝器撞击声，紧接着，窗外忽然闪过一道道耀眼的光芒，如同飞星流萤，所到之处屋倾垣毁，烈焰升腾，远处人声鼎沸，无数人正在哭喊哀叫，好像他们所在之地并非固若金汤的不列颠要塞，而是某处炮火纷飞的前敌阵地。
“此地不宜久留，侍从，我们去港口的要塞里吧。”
英勇心中发慌，表面上却依旧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宁远也不敢在这里多待，便让英勇、谢菲尔德等舰娘先行离开，自己带着两名塞壬载入外观伪装模块，在客栈中开铳，吓跑了周围的人类，又倾倒燃油，放起火来，一时黑烟滚滚，烈火腾空。
英勇、谢菲尔德刚抵达防区，便见要塞大门洞开，里边隐隐约约能够看见数个睡在地上的舰娘，再靠近一些，她们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血腥味。
“怎么可能会这样？现在要塞里也不安全了！”
英勇咬紧牙关，目视谢菲尔德，后者会意，立刻打开雷达，试图联系宁远，但不知何故，宁远那边却是丝毫没有回应，她急忙让女仆们依次联系宁远，然而，无一例外，她们的仪器之中只能传出时断时续的电子杂音，在这火光照耀的夜空之下恍若一群孤魂野鬼无助的呻吟。
“我们的电子设备被干扰了！”
谢菲尔德愤然关闭雷达，她指了指要塞顶部的巨大雷达，看向英勇，“殿下，事到如今，我们只能冒险爬上要塞，再尝试与主人联络了。”
英勇深以为然，她点了点头，执剑在手，启动主炮，与谢菲尔德一同跃上要塞二楼处的窗口，开始警戒，其余女仆扔出绳索，钩住要塞顶部的碟片，迅速向上攀爬起来。
女仆们才行几步，感知最为敏锐的谢菲尔德忽然感到自己的落脚点有些晃动，她连忙抱起一旁的英勇，跳回地面，放下自己的亲王殿下，又回头朝着其余女仆招呼道：“快到我身边来，要塞快塌了！”
众女仆闻言愕然，连忙降落到地面，快步奔至谢菲尔德身边，还不等她们喘口气，眼前的要塞就如同一只被卤水洒上的豆腐块一般四分五裂，巨石断壁如同花瓣一样向着外边倾倒，激起一阵足以使人窒息的灰黑色尘霾，谢菲尔德等舰娘猝不及防，她们只得紧紧地捂住口鼻，紧闭双眼，摸索着翻找出防毒面具，等待尘埃落定。
待这浓郁的尘霾稍微散去一些，整个身子都被尘土覆盖的谢菲尔德总算有机会睁开双眼，她的目光透过防毒面具，凝视着眼前的要塞废墟，隐约之间，她似乎看到一个巨大的黑影正从地下缓缓爬出。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的尘土落下，黑影的轮廓也在谢菲尔德的眼中越发清晰，也正是这时，女仆逐渐认出了黑影的身份。
“利维坦…”
谢菲尔德抿了抿唇，她很担心，此刻的「利维坦」——皇家所属的「超级武器」已经被未知的敌人所控制。
“情况不妙…主人，你现在在哪儿？”
…
距离要塞大约一千米处，宁远与两只塞壬也看到了那个从要塞废墟中逐渐浮现出的钢铁巨兽。此时，她们已经向英勇发起了数次联络请求，但无一例外都未接通，不由得心中焦躁，她加快脚步，奔向要塞废墟，想要尽快确认英勇和谢菲尔德的安危，忽然，一道黑光从前边的民居中飞出，蹭着宁远的呆毛扎进了构建者的胸膛，毫无防备下的后者突然遭受如此重击，登时闷哼一声，倒地死机。
“呔，是哪方贼子暗箭伤人？”
清除者暴怒地举起激光炮，猛击前方民居，瞬间将其化作一片黑烟滚滚废墟，宁远亦脸色阴沉地放平主炮，她倒要看看，在这里暗算自己的到底是哪路神仙。
在宁远与清除者惊怒交加的目光中，浓烟之内，忽然传出一阵张狂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你们就是祂叮嘱过的大敌么？我看，你们不过就是一群杂鱼而已！”
滚滚热浪袭来，黑烟随风而散，一只黑色的系带毛领靴忽然出现在宁远眼前，紧接着，靴子的主人也在烟雾中浮现出完整的轮廓。
一名身穿黑色露西亚制式军装的黑发红瞳舰娘一手扶着自己的军帽，另一只手提着一把霜刃闪闪的战镰，她朝着宁远邪邪一笑，隐约露出了一颗小虎牙。
“感受帝国的威严吧，杂鱼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