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水家仪堂,水云生还在等待着他妹妹的死期。
“啊!”
他一张嘴,一旁的侍女就会夹起一块河鲫鱼的肚子肉,小心翼翼地送到他口中。
水云生自然而然地一口接下鱼肉,嚼了几下,就囫囵地咽了下去。
他倒不担心鱼肉有刺,反正下人自然会剔除鱼骨头。他只要负责享受就行了,谁让是这个水家的家主大人呢?
念及此处,水云从的嘴角甩出了一个放肆的弧度。
感受着棋局慢慢接受着天地间的玄气,看着代表水云生命数的棋子被一个接一个移出棋盘,水云从甚至发出了桀桀怪笑。
“哈哈哈哈!快一点,快一点,我的好妹妹快死吧,我已经等不及了!”
其实不仅是他等不及,水云生也感觉自己等不及了。
“可恶!車不应该怎么走?马也不应该这么跳,走炮反击的话还差一步,到底要怎么办呢?”
水云生的视线在棋盘上来回扫动,仿佛是三军统帅环顾战场,寻找这战机。
不过他的对手——余弦并没有在看棋盘,而是看着水云生。
余弦并不担心这盘棋的胜负,他只是担心水云生的健康。
他凑到水云生的耳朵旁边,小声地说道:“云生,要不你先休息一下,先睡一觉,等精神好一点还想也不迟。”
“不行!我一定要想出来,不然的话……咳咳咳!”
余弦看着她倔强的样子,也知道直接劝说没有用,只好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他并不知道,从算力检查到现在,水云生的体内已经是多处血管破裂,命不久矣。
突然,棋子动了。
在仪堂上,水云从睁大了眼睛,嘴里鲜美的鱼肉也吐了出来,聚精会神地看着桌上的棋盘。
那狰狞的表情就像是一只恶狼,一只可以吃掉亲妹妹都不留骨头的恶狼。
“已经是绝杀!”
水云从一方的大車已经突破了士相的防线,直插黑棋的咽喉。
经典杀法,绝情铁门闩,炮镇中路,牵制防御,以帅御車,直取要害。这杀法常见得不能再常见了,也预示着水云生死的不能再死了。
现在只要最后的老将被移出棋盘,那这场午餐也将会迎来圆满的结局。
“咳咳咳!”水云生再次吐出一口血,这滩血又黑又臭,吐得棋盘污秽不堪。
“果然,我还是不行吗?”
疲劳的水云生苦笑着揉了揉眉心,感觉腰肢乏力,天地都在旋转,最后倒了下去。
余弦连忙扶了上去,挽住少女的不堪一握的细腰,将她慢慢地放在床上。
虽然嘴上抱怨,但还是给云生收拾好棋盘盖好了被子。
“真是的,下棋而已。想的这么起劲干什么?看你,咽喉充血都这么严重了,等你上火好了,我们爱下多少棋就下多少棋。”
说罢,余弦就要离开。
“我去买一些可以清火的莲子,你好躺着不要乱动。”
水云生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她恐怕等不到余弦回来了。
“这样也好,至少我和掌柜哥哥下来一盘棋,那还真是一盘精彩的棋局呢。”
然而,不知是求生本能还是走马灯,她看到到余弦的背影和过去的他重合,仿佛一些都回到了他们初次见面的雪天。
少女本能地朝着余弦的衣角招手,想要让余弦留在自己的身边,结果因为体力不支,从床上摔了上来。
余弦刚刚前脚出门,就听到身后扑通一声,回头一看,水云生摔下了床。
“你怎么了?怎么摔下来了!”
他将水云生从床上用公主抱抱起,放在了床上。
“好好躺好,千万不要乱动。”
说完,余弦又要离开。
但这一次,水云生抓住了他的衣角。
她虽然心里看淡了死亡,但手却还是不听使唤抓住了余弦的衣角。
终于,她忍不住了。她想让余弦的陪她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刻,她不想再隐瞒了。
“对不起,掌柜哥哥。其实我有很严重的病,我快活不久了,能多陪我一会吗?”
余弦一听差点笑了。 但照顾水云生的感情,他还是憋住了。
怎么可能?我刚刚用算力勘测过,你就是咽喉有些充血啊,怎么可能死?
不过,虽然不信水云生会死,但余弦也不觉得水云生一点事都没有。
第一种可能,她犯了中二病,这时候善意引导就行,长大一点自然就好了。第二种可能,她脑子过度运转,说了一些迷糊的话,休息一下就好了。
于是,防一手中二病的可能,余弦就没有反驳水云生,就顺着她的思路说下去。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
余弦一脸从容,真的颇有几分世外高人的味道。
水云生以为余弦是在开玩笑,就沙哑地说道:“掌柜哥哥,我不是在开玩笑,我说的是真话。”
随之余弦一点都不担心,反而是微微一笑。
“我当然是认真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和你下棋,就是为了淬炼你的意志,帮助你克服病魔啊。”
听余弦这么一说,水云生感觉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一瞬间所有迷惑都解开了。
怪不得余弦下棋会有威压,这是为了锤炼她的玄气,以帮助她突破。
而中间余弦故意让了她几步,这也有有愿意,那就是想让突破最后的残局,已达到玄气突破前的顿悟。
水云生恍然大悟,暗淡的眼神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
不过,这份希望很快就暗淡下来。
“可是,我并没有解除最后的残局,这病怕是克服不了。”
“呵呵呵!”余弦笑着拍了拍水云生的肩膀,笑道,“想不出也正常,不过,我还有最后的提示,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什么提示!”
水云生睁大了眼睛,心中求生的火焰熊熊燃起,渐渐在她的心海烧出了一条光路。
余弦见自己已经把水云生糊住了,就一边说一边转身。
“听好了,我只说一遍。公子献头,飞龙在天,弃笔从戎,逐鹿中原。”
水云生马上把这些话记在脑中,开始全神灌注的分析。同时,在她集中精力解迷时,余弦趁机走出了门外。
怀着演戏演全的原则,余弦离开时还不忘,学着高人说上一句。
“我能帮你只有这些了,能不能度过此劫,就看你的本事了。”
此刻,在水家仪堂,那枚进攻的红棋大車停在了空中,不再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