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火月,9日
朝霞从城市尽头缓缓升起,战士们却在这新生的光芒中掩埋着同伴和敌人的尸体。持续一天的战争终于接近尾声,街道里出现了搜刮残敌的战风精灵,紫色战袍在街道上攒动,几乎所有战士都将兜帽带上,没人因胜利而获得丝毫喜悦。
在还没来得及检查的街道一端,柴垛下躺着一位少女,苍白脸色和发抖的身躯让人看着无比揪心。少女艰难睁开眼睛,微微移动的手臂惊醒了身旁疲倦的哥哥。
“要喝点水吗?”克尔焦急地询问,见艾蕾没有回应,克尔自顾自拿起身边盛满水的瓢,搀扶着妹妹喝下。喝了水后的艾蕾呼吸平稳了许多,但额头还是十分滚烫。
这时,少年面前的草垛发出窸窣响动。克尔警觉地站了起来,紧握三叉戟的手微微颤抖着,少年眯起眼,汗水顺着鬓角将衣领打湿。突然,草垛里站起一个身披斗篷的陌生人。摆着拉弓姿势的手中却什么也没有,紫色兜帽是敌人最明显的标志,持弓姿势的左手瞄准着克尔。
正当克尔要举起戟阻挡,拉弓的右手放开了不存在的箭,被压迫的空气从少年鬓角掠过,两个战风刺客在克尔身后倒下。
陌生人从草垛中走出来,用孩提的声音打趣起来:“反应速度还可以,就是警觉性太差。”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救我?”克尔没有丝毫松懈,紧握三叉戟的手也还在发抖。
陌生人拂去身上杂草,标准斗篷穿在他身上却有种长袍的感觉。摘下兜帽,映入眼帘的紫色短发带着孩子特有的朝气,与发色相同的双眼闪闪发亮,稚嫩脸庞和嘴角露出的虎牙让人怎么也想象不到这是个刚杀了两个刺客的家伙。微微抖动的双耳好像是在说心情不错。
“叫我格纳就好了。”儿童特有的中性嗓音和清秀容貌让人克尔一头雾水。要不是矫健的身手和杀人后若无其事的态度,估计人们都会把他当成人畜无害的小孩子吧。
克尔投去疑惑的目光,格纳却把斗篷脱下,不停翻找着什么,淡紫色作战服紧紧包裹着小小身躯。
应该和艾蕾差不多大吧,克尔心想。
“你还没回答完我的问题,为什么要救我。”
“啊,找到了!”格纳举起装满褐色液体的小瓶子,一脸开心,“还好没有摔坏,这是战风族特有的药物,快给艾蕾喝吧。”小刺客说着便将瓶子递给了克尔。
少年疑虑地看着手中药物,格纳也看出了克尔的不信任,小刺客坏笑起来。
“再不喝的话艾蕾就会死掉噢。”
打开瓶子,哥哥自己先尝了一口,冰凉的感觉顺着喉咙流遍全身,身体也感觉轻松不少,冰凉感退去后却比刚才更加困倦。
“没骗你吧,这药可是很贵的。”格纳打趣道。
确认安全后克尔扶起妹妹,将药喂下。刚喝完一瓶后艾蕾滚烫的身体便恢复了正常体温,急促的呼吸也渐渐放缓,只是还处于昏睡状态。
“药的安眠作用很强。”格纳将斗篷重新披上,顺手从衣兜里拿出个小包裹,“吶,这个给你。”
打开包裹,小刺客将一个挂坠递给克尔,海蓝色宝石被银白底座包裹着,虽然只是贵族中很常见的样式,克尔却无比震惊。
“哪来的!你从哪里弄到的!”克尔惊声问道,“母后最心爱的挂坠怎么会在你手里。”
“有个大哥哥让我带给你的,说你可能会不信任我,所以把这个给了我。”见克尔很生气的样子,格纳委屈地回答着,“也是这个大哥哥让我来救你们,而且他希望你能去见他。”
“他是谁,我凭什么见他。”
“我答应过,在你见到他之前我不会说出他的身份。”格纳微笑着,“而且战风族正在追捕你们,只凭你自己突围几乎不可能吧,大哥哥可是能帮你和艾蕾哦。快走吧,要是追兵来了会很麻烦的。”小刺客做了个请的手势,别无选择的克尔嗯一声,不情愿的同意了。
背着妹妹,少年跟在格纳身后。小刺客时不时会爬上屋子,寻找相对安全的道路。疲惫的克尔也能趁机休息一下,作为王子,虽然接受着基础战士训练,但彻夜的战斗还是让其筋疲力尽。
“你的年纪应该不大吧。而且……你是男孩子吧?”克尔询问起刚探路回来的格纳。
“我可是男子汉噢。”格纳挺起胸膛,自豪地拍了拍前胸,“今年应该七十一岁,再有五年就不是小孩子了。”
“你比艾蕾要大一点,比我小。”
“那要不要我也叫你哥哥啊?”格纳收起地图,故作可爱地指了指一条小路,“呐~克尔~哥~哥,咱们走这里。”
被比自己年纪小不少孩子调·戏了,少年脸颊一阵红晕,只好羞涩的嗯了一声表示明白。
太阳越过地平线,漆黑街道贪婪地吸食着阳光,原本湿冷的路面渐渐温暖起来。克尔背着妹妹跟在格纳身后,盘根错节的街道不断延伸,让人晕头转向。
“我们要去哪?”克尔不安地询问起来。
“这也是保密的。”格纳停下脚步,摆弄着地图,“快到地方了,你应该很饿吧,我去找点吃的。”
克尔终于意识到已经好久没吃过东西了。
“你先去那个房子里等我。”格纳指了指一扇不起眼的门,“他们应该还没搜查到这么远。”
少年背着妹妹走进屋子,小刺客便从外面把门关上,独自一人离开了。
缕缕晨光透过窗户,温馨内饰不禁让人觉得这里原本的主人多么善良爱家。
“应该已经战死了。”克尔低声感叹。
把妹妹轻轻放在一张兽皮床上,少年打量着昏睡的妹妹,作为哥哥,让妹妹如此狼狈,克尔又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答应过母后要好好保护艾蕾,结果却变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萨洛怎么样了。想到这里克尔心中一阵绞痛。
突然,街角传来阵阵骚动,靴子踏在熔岩地上的咔咔声越来越响。克尔紧张地来到门口,三叉戟在少年手中闪着微微寒光。
“真倒霉,还要一家一家搜查。夜风这群饭桶,这么多人围攻几个逃兵还放跑了三个。”抱怨声伴随着砸门声,紧接着是翻箱倒柜和队伍呼来喝去的响动。
“听说逃跑的是大人物。”与克尔相邻的房门被砸开,搜查队的谈话传入耳中,克尔把妹妹藏在床下,自己躲在了衣柜里。
“这屋子没锁,省事了。”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克尔屏住呼吸,生怕被发现,倦怠的搜查队只是胡乱翻翻便敷衍了事。
“没人,下一间。”听到这里,克尔松了口气。
突然,一声低低的呻吟从床下传来,离去的脚步声停止了。
“床下有人!”搜查士兵大喊。
克尔从衣橱中一跃而出,高举的三叉戟瞬间刺入床边士兵的胸膛。在剩下两个人惊呆的一瞬间,少年转身用惯性拔出戟,鲜血和银色的利器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下一秒另一个士兵便被割穿了喉咙。最后的战风精灵刚拔出匕首,便被飞来的戟刺入了腹部,一命呜呼。
喘着粗气,克尔瞪大眼看着沾满鲜血的双手,嘴角扬起一丝笑容,少年还不敢相信这是几小时前才经历第一场战斗的自己。不一会儿,街道上骚动声将沉浸在嗜血**中的克尔惊醒。
背起妹妹,少年想从后门逃走。刚冲出去,一队紫袍弓箭手便包围了二人。
“抓活的。”左侧的弓箭手下令,包围圈逐渐缩小,绝望感压迫着克尔,紧握武器的手也颤抖起来。
一瞬间,少年和包围圈之间的路面炸裂开来,扬起的烟尘让人睁不开眼。咳嗽声在周围响起。
“响尾蛇之吻!”稚嫩的声音从克尔后方屋顶传来,紧接着,蛇般的嘶鸣声穿入烟尘,温润血液溅到少年身上。一个黑色身影从房上跃下,软软的触感从克尔紧握戟的手腕处传来。
尘埃降下,格纳娇小的身躯出现在克尔眼前。地上散落着敌人的尸体,每一个喉咙都被击穿,鲜血沿着街道向四周流去。
呼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大队人马正在赶来。格纳变的异常焦虑。
“沿着这条路跑,不要回头,我拖着住他们。”
“到底是要去哪?”
“灰烬城堡!”格纳射出的箭矢击中了两个从街角跑出来的士兵。
“那不是炽烈国王的宫殿吗!”
巨大呼啸声从另一条街响起,强大风压向克尔袭来,似乎无数的箭正飞向这边。小刺客拉满弓,风在空无一物的手中聚集。突然,格纳松开右手,爆鸣声响起。紧接着空中传来巨响,刚才强大的风压消失了。
“快走!要不都会死在这里!”格纳对还是疑心重重的克尔吼道。
少年沉重地看了眼小刺客,转身向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