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散的阳光射入森林,阵阵晨风夹杂着丝丝树木清新拂过少年脸颊,克尔翻个身,一直抱着哥哥手臂睡觉的少女发出一声轻哼。
木窗外鸟鸣声清脆悦耳,薄薄雾气缭绕着在林间……
“噶!玉米!”让人厌烦的声音从窗边传来。
“讨…厌”嘟囔着起身,克尔将手臂从还在熟睡的妹妹怀中抽出。
“玉米!玉米!”
“嘘,别吵”
克尔向一旁看去,通体漆黑的乌鸦正歪头看着他,血红鸟眼和锐利鸟喙让人不安。起身来到窗边,少年仔细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
“玉米,过来。”身后传来小刺客的呼唤,乌鸦张开翅膀从克尔身旁悠闲飞过,在格纳肩头上停下。
“他叫玉米,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也算是我为数不多的伙伴了。”格纳伸出食指轻抚玉米的腹羽,乌鸦安静地停在风精灵肩头,只是双眼依旧盯着克尔。
“他能说话,你教的吗?”克尔有些吃惊,虽然知道不同种族的精灵可以驯化一些特定的动物,不过和乌鸦为伴还是头一回见。
“嗯,不过他还只会说玉米。所以我干脆就叫他玉米。”格纳从上衣口袋里抓出几粒玉米放到桌子上,乌鸦见到食物便不再理会克尔,一跃到桌上开始享用早餐。
“很奇特的宠物。”克尔评价道,‘也很诡异‘这后半句却被咽回了肚子。
“下楼吃饭吧,萨洛早上去洗澡时抓到了两条鱼,烤鱼和黑面包很能填饱肚子。”
“哥哥…早上了吗?”艾蕾坐起身,揉揉眼睛。
“嗯,一起去吃饭吧。”
三人来到楼下,壁炉里柴火被烧的啪啪作响,木棍插着的鱼在火焰一旁发出嘶嘶的声音,诱人的香气在房间中满溢。白狼萨洛赤,裸上身坐在炉边看着火焰,雪白狼毛还有些湿润,壮硕的身躯安全感十足,毛茸茸的爪子托着下巴似乎在沉思,缝补好的战风士兵服放在一旁,看来萨洛这一夜几乎没睡。
格纳从一人高的壁橱里端来几个粗陋的银盘,盘子上放着卖相难看的黑面包。
“虽然比不上宫廷的饭菜,不过还是管饱。”格纳有些不好意思,“真是招待不周。”
“哪里,能在这种情况下吃到面包我就很满足了,真的要谢谢你。”
看着格纳孩童般的羞涩,克尔还是想象不出这竟是精灵族杀手排行第四的家伙。
回过神来的萨洛穿上衣服,对着克尔和艾蕾行了军礼。虽然克尔私下里很不喜欢这样,甚至还为此和哥哥大吵一架,可萨洛的倔脾气也让他无可奈何。直到克尔回礼,萨洛才放松下来。
“既然都是哥哥了,却还要行礼,王族的礼数真是够做作啊。”格纳一边用匕首切面包一边吐槽着。
“你懂什么,谦卑和绝对忠诚是骑士应有的教养。”萨洛郑重其事地回应。
“哈哈,就是这种死板的骑士精神才让我有机可乘,杀掉了水息城公爵。”
“按照王国法律,我现在就可以将你就地正法!”
“来呀,我正想第三次打败你呢。”
冰盾在萨洛小臂上凝结,格纳也掏出匕首摆好架势。
“你们…”艾蕾顺势躲到克尔身后。
“够了!”克尔急忙调停,“骑士长,我以摄政王子身份赦免格纳一切罪行。”
“是,殿下!”萨洛单膝跪下接受命令,“只是这家伙的罪行按法律只能由国王亲自赦免。”
“哥哥,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克尔有些生气,却也对哥哥这份死板感到无奈。
“哈,刺客与骑士本就是水火不容,王子陛下没必要这样。”格纳笑了笑表示无所谓。
艾蕾将萨洛扶起,格纳把鱼和面包端上桌子,玉米也吃完早餐从楼上飞了下来。克尔不快地就坐,宽大的方形餐桌更像开会时才使用的。萨洛一脸歉意坐在他对面。艾蕾将匕首切好的面包和鱼被分到每个人面前,虽然克尔一直想抱怨能不能换个刀子处理食物,不过看到格纳对匕首无比喜爱也就作罢了。
“对了,骑士长,你说过你是绝对忠诚吧。”满嘴食物的小刺客突然发问。
“是”萨洛一丝不苟地回答。
“这么说,如果你的国王让你杀掉克尔或者艾蕾…”格纳没有说下去,只是继续大口嚼着面包。艾蕾和克尔紧张地看向萨洛,只有骑士长一脸平静。
“那就退出骑士团。”
尴尬在沉默中蔓延,只有窗外的鸟鸣声稍稍缓解一番。虽然克尔对格纳这种外表无邪却心机颇深的家伙有些反感,但关键时刻却也只能靠他问出关键的事情。
“克尔,你有什么计划吗?”萨洛终于打破了沉默。
“我还是希望能去找父王。”克尔话一出,艾蕾便放下了手中的面包,紧张地看着哥哥,湛蓝的双眸透露着忧郁,白皙的小手握成拳头,看样子是想极力反对哥哥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克尔选择无视妹妹。
“既然要调查清楚父王力量的来源和精灵们整体的狂暴化,那就必须设身处地。而且我是摄政王子,保护国王和国民的安危是义不容辞的。”
“可你现在是彻底的火精灵外表,国王陛下对火精灵恨之入骨,其实不是每个火精灵都选择战斗到死,只是投降的都被国王陛下的近卫队秘密处决了。”萨洛低声阐述,“这个时候回去谁也不能保证王子殿下的安全。”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找到父王,而且我是深泉王国的王子,我更要对人民负责。”克尔握紧拳头,火红的双眸坚定地看着骑士长,少年的坚定虽然有些幼稚,但也足以让萨洛无言以对。
“不过我希望萨洛你能带着艾蕾去雷霆精灵的领地。”
“不要!我不要离开哥哥!”沉默许久的艾蕾终于按捺不住站起身,含着泪扑到哥哥怀里。
“听话,等事情调查清楚,我会去找你们,而且萨洛哥哥也会保护好你的。”
“不要!不要!不要!”艾蕾将克尔抱的更紧了,乖巧的妹妹从没有这么任性过。埋在怀里的淡蓝卷发因抽泣颤抖着,无计可施的哥哥只能轻抚着妹妹的头。
“我能说两句吗?”一直事不关己的格纳终于忍不住了,“克洛大哥本来是有计划的,虽然他临走前没来得及和我说明,不过还是有人知道具体方案…”
“为什么炽烈王子会知道这件事。”没等格纳说完,萨洛便插起话来。
“让克洛陛下帮忙是母后的意思,而且也是克洛救了我们。”克尔打断了哥哥的无理,“格纳,你继续说。”
“说好的谦逊呢,打断人家发言。”格纳冲萨洛做了个鬼脸,却被骑士长狠狠地瞪了一下。
“真凶,冰原狼都这样吗?”
“你…”
“好了好了,开个玩笑而已,这片森林是炽烈国王的皇家园林,园林守护者安德莉娅是克洛的妹妹,她知道具体情况。”
还在安抚妹妹的克尔总觉得哪里不对。
“既然是克洛的妹妹,那就是公主殿下,我熟知各国的王室,却从没听说过这位公主啊。”
“啊!内个,不要说是我告诉你们的,安德莉娅是私生女…国王曾和一位掌握森林祭祀能力的兽灵一见钟情…”格纳一脸坏笑着解释起来,“最后那位兽灵被炽烈先王赶出了宏伟屏障。不过出于对孙女的疼爱,先王还是将安德莉娅留下并为她种植了这片皇家园林。一开始克洛让我住在这里她还发了好大火呢,甚至修房子的木材都不许我砍这里的树。生活用的柴火我也只能捡枯树枝。”
克尔将稍稍冷静下来的妹妹放开,艾蕾也乖巧的坐回了座位,紧握裙边的手还是能看出来少女心里的不安。
“那这位公主现在何处?”
“不用着急,这片森林和她几乎是一体的,我和萨洛破坏了那么多树,估计她正气冲冲的赶过来呢。”格纳一边收拾餐盘一边回应,“有次我练习箭矢不小心射杀了一只鹿,结果被她用藤蔓倒挂在树上三天,要不是克洛求情没准我会被挂一辈子呢。”
“我会赔偿的…”骑士长似乎很害怕被挂在高处。
“哈哈,那你就要在这里种一辈子树了。”
袅袅炊烟从木屋的砖制烟囱中升起,壁炉里的火依旧安静燃烧着,正午的阳光虽然刺眼,却也给森林带来了无限生机。不时有小动物从房前路过,后院南瓜慵懒地蹲在精心犁过的地上,享受着宁静与祥和。无数美丽的鸟类在枝头跳跃鸣唱,玉米也在其中,只是乌鸦难听的叫声和与其他鸟类比相形见绌的外貌让人觉得突兀,不过其他鸟儿一点也不介意。
艾蕾趴在窗口,盯着枝头的生灵出神。一只路过的小鹿似乎被少女的美丽吸引,走到窗口歪着头观察艾蕾,艾蕾从木窗里探出胳膊,小鹿用头蹭了蹭如牛乳般白皙的手,艾蕾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男孩子们研究着那柄通体漆黑的剑,争论不休。
“噶!”
乌鸦一声刺耳鸣叫划破宁静,百鸟惊飞。正被艾蕾抚摸的小鹿也机警起来,环视一圈后快速逃入深林。当鸟兽散尽,宁静变成了恐怖的凄清。
“噶!玉米!”乌鸦从窗口跌撞着冲入屋内,窗口的艾蕾被吓得坐到了地上。
“怎么回事。”萨洛跑过去扶起艾蕾。
风精灵格纳竖起尖耳,四周还是静的可怕,克尔和萨洛不敢做声。
“敌人来袭!”格纳的惊叫打破沉寂。
“零度要塞!”
巨大的冰墙拔地而起,顶破了木屋二楼的天花板,无数木板散落下来。克尔护住妹妹,格纳拔出匕首准备迎战。
下一秒,强大的冲击来袭,承受撞击的冰墙崩出阵阵冰晶。在透明冰墙保护下的克尔突然发现了什么
“是水枪术!是深泉精灵!”
木屋被巨大水压冲散,残破的木板被击飞到远处,地基上只有冰墙苦苦支撑着。水枪化身洪水猛兽,似乎永远不会停下,冰墙内层也出现细碎的裂痕。
萨洛举起双手,洁白的圆形召唤阵在墙内变换着铭文,裂痕在重新凝结,不过墙还是在不断削薄。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萨洛咬咬牙。
“我来!”格纳半跪着俯下身,风在少年脚下聚集。
“快撑不住了!”冰墙中的召唤阵越来越微弱,被击碎的墙体在空中形成水雾。
格纳一跃而起,三米高的冰墙被少年轻松超过。风形成的箭矢在冰墙上方被放出,呼啸声过后强烈的爆炸将大地震动,被截断的水枪变成水滴飞向空中,落下时如倾盆大雨。冲击波也将仅剩的薄薄冰墙击碎,格纳趁视野模糊钻进周围的密林中。
“干的漂亮!”
落下的水将扬起的冰晶和尘土冲刷干净,穿着铠甲的战士们在不远处现身,三叉戟指向克尔一行人,胸前的湛蓝浪涛勋章表明了身份。
“是首相卫队。”萨洛一边低声告知克尔一边凝结小臂上的冰盾。
“不得无礼!这里是克尔王子和艾蕾公主,我以国王骑士长的身份命令你们放下武器!”萨洛冲他们高喊,只是没有任何人听从。
僵持了一段时间,前排士兵突然将三叉戟竖起,立正后向两边散开,让开的甬道走上来一位身着兜帽斗篷的家伙,巨大兜帽将脸遮在阴影下,华丽的斗篷以深蓝为底色,金线绣出的波涛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宛如黄金海浪,缀满蓝宝石的法杖比使用者还高,虽然驼着背,但不容侵犯的气场让周围精神饱满的士兵也相形见绌。
“骑士长阁下,我来传达国王殿下的命令。”钟鸣般的声音从兜帽下传来,“处决艾蕾和克尔这两个叛徒!”
“施佩尔,你个狡诈的家伙,我不会相信你!作为国王之盾我有义务保护王室成员!”萨洛高声怒吼。
“既然这样,作为国王之手我也有义务将你一同正法。”钟鸣声也无法掩盖狡诈感。
“首相阁下,我要见父王!”克尔冲施佩尔大喊,“作为首相你也要服从摄政王子!”
“国王已将你罢免。”施佩尔轻蔑地笑了笑,“叛徒没资格见国王,士兵们,听我号令,进攻!”
战士们举起三叉戟,向这边冲来。
“冰结爆裂!”
冰盾碎成无数冰凌飞向敌人,带头冲锋的战士们用三叉戟挥砍,虽然有人被击中倒下,但绝大多数冰凌却被击碎。
“召唤,深泉近卫。”
身着铠甲的水元素拔地而起,两倍于精灵战士的身高和巨大三叉戟让人胆寒。萨洛用刚刚凝结的小冰盾将带头战士击飞,其余的近卫军将骑士长包围起来,三叉戟形成的包围圈冒着寒光,尽管白狼的单体战斗力强悍,但对方数量优势让萨洛陷入苦战。另一边,艾蕾召唤的水元素咆哮着,挥舞的三叉戟将想要近身的战士们不断逼退。
远处的施佩尔双手高举法杖,蓝宝石发出血红的异样光芒,魔法阵在身前形成。
“奥术傀儡!”
五个身披铁链的傀儡在魔法阵中形成,飘忽不定的身形如同被诅咒的灵魂。虽然只有正常精灵的大小,战斗力却异常惊人。
“进攻!杀掉他们!”
傀儡发出凄凌的嚎叫,奔跑着冲向战场。就在要近身时,傀儡挥舞起铁链抽向水元素,水元素刚挡下一波冲锋来不及反应便被锁链禁锢住。傀儡和战士们一拥而上,被束缚住的召唤物拼命抵抗,在击碎三个傀儡后一声轰鸣传来,水元素终究抵抗不住倒下了,化为一滩清水。
剩下的人向克尔包围过来,少年举起通体漆黑的剑挡在妹妹前面。士兵们还在犹豫,只是将王子包围起来。剩下两个傀儡看着畏缩不前的精灵们发出一阵嚎叫,将两个士兵打倒在地后来到克尔面前。
突然,傀儡像断了线的风筝倒在地上,铁链摔到地上发出叮当声。
远处传来孩童的喊叫。“
都别动,放下武器!否则他就没命了!”
格纳骑在倒下的施佩尔身上,用匕首架在首相脖间。
“放下武器,远离他们!”格纳发出命令。
士兵们纷纷放下武器,克尔从退散的包围圈中看到萨洛。骑士长身旁横七竖八躺着不少士兵,暗红的血液将土地污染。萨洛也受了伤,左臂上一道大口子不停涌着血,汗水和血也将狼毛打湿。
“玉米!”乌鸦一声叫喊从空中传来。
格纳像是得到命令一样,从首相身上一跃而起,凶猛的水枪从脚下冲过,直奔克尔而来。
克尔吓得闭上眼,下意识用剑格挡,冲击没有袭来。再次睁开眼,艾蕾捂着胸口痛苦的倒在地上。
“艾蕾!”克尔惊叫。
少女皱紧眉头,身体蜷成一团,血液从嘴角流出。哥哥绝望地跪在妹妹身边,泪水夺眶而出。
“为什么!”少年身下出现阵阵火光。
“国王陛下驾到!”施佩尔边喊边跑向水枪袭来的方向。
“为什么!”少年落下的泪化作火焰。
萨洛奔来抱起艾蕾,跑向一边。
“为什么!”少年喊出的话语被烈焰吞没。
火柱从克尔下方喷涌而出,周围的土地变得焦黑。模糊的身影在炽烈中站起。
火柱炸开,鲜红的盔甲,燃烧的羽翼,熊熊火光的圣剑,少年可爱的脸庞和迷茫的眼神与这一切搭配起来是多么的突兀。
“裁决,有罪。”低吟声传来,羽翼煽动,焦土扬起阵阵灰尘,少年飞到半空。
跑到远处的萨洛睁大双眼,脸上满是震惊。
“这是克尔?”
大地突然震动,数十米的巨浪拔地而起,巨浪将沿途的树木折断,甚至触碰到巨浪的生物都在被淹没前碾碎,萨洛转身抱着艾蕾狂奔起来。
从树上跳下的格纳拉起萨洛。
“这边。”
“克尔怎么办!”萨洛意识到弟弟还在危险中。
“他没法控制自己!”陌生的少女声从身后传来,“崩裂术!”
萨洛刚要回头,隆起的大地便将他们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