湿润携带着寒冷在外露的皮肤上忽然绽放开来，仿佛要刺入骨髓，令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向四周延伸的，虚幻的“银蓝绸带”也在此刻变得迟缓，甚至凝滞。
在街道上嚷嚷不断的，肆意发泄着情绪的，心事重重的人们一个接一个疑惑地抬头望向带着稀薄云彩，半弯银月完整展露的夜空，寻找起异常寒冷的来源。
下雨了，一场等待许久，也必然降下的“雨”……莫尔纳随着众人微抬起头，在心里轻轻默念。
随后，他不再故作“紧张”，“凝重”，只是将目光若有若无地放在那名“流浪汉”身上。
其实按照他的计划，这场雨在开始下起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前往灵界，进入白塔，这样正好可以避开来自审判庭展开的全城搜查。
而现在……其实也不算差，至少他不再需要做些什么，只用等待审判官的到来就足够了。
煤油灯照亮的街道上，雨滴以可见的速度变得愈加密集，很快就为原本澄澈的夜空蒙上一层茫茫的白，与银月散发的光辉融为一体。
冰冷的雨本应浇灭这片集市的热闹，却令嘈杂的变得更加嘈杂，拥挤的变得更加拥挤。
商贩们抱着极大的失望加快收拾起来，有的甚至口中叫骂，还有的推着正在烤着鱼的推车，不顾一切般冲到能够遮雨的廊桥底下。
“死猪皮，注意点啊，伤到了我你赔得起吗！”一个惊险地躲避了推车上撒下的炙热黑炭，着装整洁，脸部油腻，戴着半高黑礼帽的中年人怒骂着。
其他也差点被撞到，但衣着没有前者那样昂贵的人也紧跟着附和，肆意辱骂。
烤鱼的商贩体格并不强壮，只能粗红着脖子，低沉着头，不敢回应。
眼见雨下得越来越大，那个中年人止住了怒骂，将公文包抵在头顶，朝着六七十米外一家内饰有些品味的餐厅小跑过去。
而这个过程中，他的目光始终没有关注距离他更近的小吃店，面包店等。后者这类的共性是店铺老旧且价格更加便宜。
随着雨幕的持续扩大，更多的人拥挤着，涌入每栋建筑的廊桥下，或是得到允许避雨的店铺里，再不然就是以借口买东西的方式溜进去。
街道上的人一下子少了很多，而那个“流浪汉”在些许犹豫中，选择了和其他的流浪汉一起跑进狭窄的小巷里，那里有些锈了的铁片之类的，用于遮雨的事物。
油渍，食物残渣，腥臭的动物内脏和血液等在人群散去后完整地显露了出来，和雨一同浸湿了街道……这种现象在这里很常见，难以除去的污垢总是因此附着了一层又一层。
尽管如此，相较于先皇时代这也已经要好上太多。
整个街道上，有提前准备雨具的人并不算多，似乎绝大部分人都没有预料到今晚会有场大雨。
“见鬼，咱们帕特维特往年这个时候哪有下过这种雨的。”莫尔纳身旁一个黑色短发微卷，眼眸蓝中带绿，脸颊消瘦的青年抱怨了一句。
另一个似乎并不认识对方，但年龄大致相同的人也紧跟着应道：“就是啊，而且我感觉这雨还有那种，那种……就是用针轻轻刺人的阴冷，你们有没有这种感觉？”
周围听到他说话的人陆陆续续地点头，随即他又继续说道：“我感觉最近就没好事发生，我这几天每天都在赌场输1法姆以上，最近不是邪教团流窜到郡里了嘛，现在又碰上的古怪的雨，肯定有大问题。”
“是你自己手气不好吧，说得那么夸张。”又一个长相有三十来岁，穿着似乎是白码头区的黑色背心的粗旷中年人加入了话题，嘲笑了一声。
“也许是他自己被赌场坑了但看不出来，只能在这里抱怨两句也说不定。”有人整洁而修长的胡须轻轻颤动，杂夹着几分含蓄的调笑意味补充道。
“喂，你这家伙，还有你，笑什么笑！”他粗糙的脸部皮肤一下子躁红，连着指向几个笑得最大声的人吼道。
“哈哈哈……”一下子更多的人笑了起来，淹没了他的质问。
而莫尔纳始终平静的看着。
虚幻的“银蓝绸带”已经在莫尔纳的控制下逐渐收回，如果不是还要防备可能隐匿于更深处的突袭者，他可以瞬间就解除。
到了这种时候，真正想要确认还是否存在隐藏的敌人已经变得非常简单，等待着伊芙莉安的情绪是否有恢复正常就好。
情绪相关的能力果然还是最难防备的，刚才那种情况下居然连有关“情绪”的知识编制出的“灵性触须”都没法阻拦或者切段联系……莫尔纳本能地开始思考。
……银色和绸带是“智识之眼”超凡者使用“灵性触须”时必然拥有的特质，蓝色则蕴含了“冷静”的情绪。
……这是在知识层面上，让接受者产生一种冷静的念头，引导其变得冷静，但最终效果如何更多的要看接受者自身意志的坚韧程度。
……并且，使用“灵性触须”这类涉及灵的法术时，会自然地产生灵的“隔层”，阻隔灵性不强的人对自己的感知，只剩下潜意识能够略作反应。
……而面对敌人时，这也可以用于阻断对方通过灵施加的各种影响，成功的概率还是要取决于双方的灵性强度之差。
莫尔纳回忆着白塔内部一本收录了部分用处较广，属于II阶的“自然术”书籍里，对“灵性触须”的解读。
……“自然术”的最大特点就在于构成复杂，每一个“因素”都能产生独特效果，没有绝对固定的制式法术。
……简单来说，每一个超凡者施展“灵性触须”都可以不一样，可以用不同“因素”去镶嵌，组合。
“所以，最终没有切断影响有两种可能。其一是灵性上的压制，导致无法隔绝；其二……这次情绪的引动并不依赖灵性产生。”正思考着，莫尔纳有所预感般低下头，看着伊芙莉安的脸。
“咳…咳咳。”低沉到没有动静的伊芙莉安忽然咳嗽起来，似乎是被什么呛到，红着眼眶抬起头，声音发颤着嚅念，“姐姐……”
莫尔纳用安抚的口吻轻声道：“已经没事了，不管你刚才看见了什么，那都并非真实。”
“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哭……嗯不对，不对……我看见，姐姐……她……她……”伊芙莉安努力地想要组织语言，却感觉到思绪有种奇怪的麻木感。
尽管心里满是悲伤，可此时伊芙莉安脸上却是呆滞的神情，眼眸中也略显空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