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笼罩了车站。我站在月台上,凝望着浓雾当中的城市。
我站在车站的出口,这里只能下车不能上车,虽然车站还在运行,但是绝大部分机能已经停摆了。我走过车站开裂粉化的月台,穿过长满水垢和苔藓的车站隧道,穿过车站外面的,长满荒草的广场。外面起了很大的雾,无比浓的雾。像是一大块白垩土化在水里,彻底的笼罩了镇子。昏黄的灯光照亮了一小片地面,路灯旁有一座锈得一塌糊涂的电话亭,滴滴答答地淌着锈水。
我拖着行李箱,带着路茜走向镇中心的广场。镇子只有西南角有人居住,安全屋也在西南角。要前往安全屋就必须穿过整个小镇。我展开了感知,就如天问所说,整个镇子已经被虚数诸神的力量笼罩了。具体是哪位神祇我感知不出来,但是诡异的是我甚至找不到浓雾当中的力量核心。虚数诸神要在受到数据流保护的现实世界降临并且施展法术就必须投影至少一个力量核心。
找不到,应该是被隐藏了。不过…车站和房屋应该是虚数诸神力量向外污染扩散的跳板,我至少要制造出一条隔离带来将虚数诸神困住,将祂困在这个镇子里。我将行李箱交到路茜的手里:“去安全屋取出里面的特质性装备,我想办法将这个镇子封锁起来,保护好自己。”
路茜钻进了浓雾当中,我从虚空当中取出了信函,然后一间房子一间房子的开始投递。
这个法术,叫做虚空之火,专门用于清除数据流对于宇宙表层的扭曲,也就是所谓的人造物品,包括房屋等大型物件。我将信函放在一间间小楼的门口,随后漆黑的烈火奔涌而起,然后将整座建筑物烧成了一片光地。是完全回归自然状态的那样,完全消散了人类留下的一切痕迹,火燃尽之后镇外的雾气就逐渐消散了。
信函一封一封投递,火焰一次又一次的腾起,我以极快的速度绕着城镇走了一圈,一个小时内将城市周围一圈的大大小小的房屋全部烧光了。当最后的一间房屋化作了升腾的黑色焰柱,城镇周围升起了灿烂的彩虹色极光。巨大的光幕笼罩了整座小镇。我挥手撒出了大量的符咒,每一枚符咒上都用高度白酒,朱砂和银矢浆液绘制了咒文和犹格索托斯之印,作用就是引导犹格索托斯的力量封印住这座城镇。
用雪浪纸绘制的符咒乘着风环绕着镇子飞了一整圈,然后一张一张落在封印镇子的光幕上。封印法阵一层一层落下,辉煌,庞大,繁杂的符文紧跟法阵落在地面,撕裂,隔绝,镇压,将那邪神的力量困死在这小小的镇子当中。
随后,我穿过了那极光铸成的结界,走进了那无尽的浓雾。
路茜站在了小区的门口,左右看看,然后脚下腾起了数道荒寂恩光的金属流,长剑从金属流当中分化而出。金属流汇集成巨掌,甲片和锁链,路茜蜷起身子,甲片合拢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球形护盾,将她包裹在内:
“出来吧,在这里蹲着没什么意义,姐姐已经将这座城镇封锁了。你,无路可逃。”
一个老人,穿着厚毛呢衣物和乌香卡的老人,看上去伛偻枯瘦,生命已宛如风中残烛的老人。
他站在那里。路茜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巨掌拍击,身后漂浮的长剑群立刻表演了一招万剑归宗,同时空中燃烧起了一柄能量巨剑,那是扭曲的巨刃,饱含着路茜来自奈亚拉托提普的混沌力量。三道攻击一起落下,老人抬头看了路茜一眼,浑浊的眼珠当中喷涌出了慑人的红光——
能量爆发,虚数诸神子嗣的力量吹散了浮游的剑群,扭曲的巨刃和沉重的铁掌,随后几丁质的坚固甲壳,黑钢长槊般的步足和赤红色的巨螯穿破了那张脆弱的皮囊冲入半空中。路茜眯起了眼睛,长剑融化汇入了荒寂恩光的金属流——
那是一只巨大的蜈蚣。路茜注视着他,燃烧的金属流化作了一只只巨手从天而降,将那只蜈蚣死死地按在了地上。长槊从燃烧的金属流当中分化而出,然后将那蜈蚣钉穿。上百柄长槊贯彻了蜈蚣的肉体。路茜解开了完全包裹她的护甲片,神情冰冷的看着在地上挣扎的那个生物,抬起了手——
那个东西一直在对这个地区进行催化。
我看着这座城,还有脚边散落的尸体碎块。那是时空裂隙中涌出的怪物,是那位虚数神明在梦呓中分化出来的子嗣。我一振长枪荡去枪锋上的血肉,漆黑的火焰横扫街道,那些扭曲亵渎的血肉在火焰之下烧成了灰烬。在清除那可怕的浓雾之后我终于能在极光高墙外连接上阿赖耶识的数据网,阿赖耶识很快对这一区域进行了隔离,然后切断了基准星和外层空间的联系。
然后我杀进了这座城的核心区域,虚数神明力量最为浓郁的地方。这里是一片广场。我没费多大劲,挡在我面前的怪物虽不能说强,但是也足够A级调查员们喝上一壶的了。
这不能说那些挂掉的调查员菜…不是所有人都能用虚空之火强行烧出一条隔离带,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支撑起极光高墙这座足够隔离凡尘与神国的结界,更不是所有人能都拥有一件神器用作护身…算是死得不冤了。我抬头看向天空,思考着是否要呼叫援军。
如果我和那个东西打起来没个十天半个月是搞不定的,说不定还会让那家伙逃掉…呼唤一队奈亚勒托提普的恐怖猎手或者一支修格斯小分队,可以为我减轻一些作战压力,也能丢出去探探路……
但是丢出去恐怕就回不来了,之后恐怕会被追责……
还是…先不要召唤外来力量的协助了。我走进了那片浓雾,右手握住了脖子上的项链——我到车站的时候才发现我居然还带了一条项链,但是当我从领子里把挂坠拽出来的时候我才知道是谁把这条项链挂在我的脖子上的。
扣响死亡的门扉,穷极之渊的银之钥。我从脖子上取下了项链——
“如果有外神级别的力量挡住了你的任何感知,就把银之钥取下来握在手心里,默念三遍我的名字,银之钥就会变成我的另一件神器‘天光’,这件神器能够驱散一切的黑暗,令人的意识清明。还能够发射银矢,虽然只是我力量的碎片,但是至少是一份保障…”
“天问…”
我举高提灯,浓雾深处产来了沉重的轰鸣。那轰鸣声中带着黏腻之感,像是皮肉融化的巨大脚掌,重重地跺在地面上所发出的声音…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大群大群的巨人从浓雾当中现身,从腰间拔出了手炮。
手炮是天问送过来的,是国家实验室制作的量产品‘尘世黎明I型’,这座城市显然已经不会容忍黄玫瑰学园的飞行器侵入祂的领空,所以空投装备自然是没了…
手炮只有二十七发弹药,我必须要节约使用,不能像以往执行普通的裂隙清扫委托一样肆意的挥洒火力。我凝视着从浓雾当中现身的黑影,举起了提灯。
那些…物件身高大约在四到七米左右,有着类似人类的外形,但是身体上覆盖的是仿佛浑浊的红色凝胶般的,不断流淌蠕动的,肉芽丛生的亵渎血肉。还没有彻底融化的人类组织在那血红色的凝胶或者说是泥浆当中翻涌,时不时可以看见腐坏的,散发令人作呕臭气的紫黑色内脏从泥浆当中浮现出来。它们的腹腔中回荡着哀痛的吼声,时不时的,它们身体上的血肉会出现一次剧烈的涌动,这时它们会有一部分骨头暴露在空气里。那骨头已经呈现出腐蚀的紫黑色,每次它们迈动步子都会发出金属刮擦光滑木板所发出来的,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我没有回头,回头没有意义,它们已经将我包围了。这些东西看上去愚蠢,但是却拥有极高的智能。他们用那些无足轻重的怪物作为诱饵将我引进了它们的包围圈,这里也是我的目的地。
那位神明力量最强的节点。
以逸待劳,想法不错。虽然应该是那位神明最核心的力量,但是这样的造物对于我来说,还是太过粗劣了。
我抬起了手炮,炮口指向了最前方的血肉巨人。
那可怖的神明子嗣发出一声足以将普通人吓得心胆俱裂的亵渎吼声,拔腿便向我冲来——
“这…这是第几波了…”
路茜剧烈的喘息着,巨大的体力消耗让她几近虚脱。身边怪物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座小山。周围的空气当中弥漫着极端浓郁的血腥味,荒寂恩光的力量已经几乎耗尽,这里甚至无法感知到奈亚拉托提普的存在,自然无法依靠祂来传递能量。
她随手丢掉折断的大剑,仅凭她现在的力量,甚至连操控大剑在空中悬浮挥斩都已经无法做到…而新一波的怪物已经从大雾中涌现,他们欢笑着哀泣着围拢过来,随后一拥而上——
“滚。”
一声斥喝,伴随着几道煊烈的闪光,怪物组成的潮水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一个手执长枪和提灯的黑影穿破浓雾震退了怪物的潮水,闪电一般冲到她的身边拉起了她的手臂:“快走,这里已经不是你可以处理的了,我们出城,一旦你可以联系上天问就让他来这里,尽快。”
路茜看着弥赛亚带着她一路冲过怪物横行的街区,最后穿过了那道贯穿天地的极光巨幕——
将路茜安置在一块石头后面,我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孩子应该是触动了什么禁制,把负责守卫某个东西的怪物们放了出来。在极光高墙的连续不断的压制再加上我关闭了广场上的最大的那条时空通道,阿赖耶识的力量终于能够穿透笼罩在小镇上的浓雾,锁定那位神明的具体位置了。
在地底。
这座城市市中心的地下商场地下三层停车场,祂一直没有改变位置…
“祂不是不想动,而是根本不能动。”
一片宛如水银的光幕从半空中垂落,一扇空间之门就此洞开。天问提着一只沉重的钢制装备箱走出了空间之门。“极光之幕吗…不错,处理的几乎天衣无缝。我们明天傍晚六点再进去,路茜就在这里看守营地。你就别进去了,那个东西会干扰人类的认知。”天问打了个响指,一大一小两顶帐篷落在了地上,营地中央多出了一个铁炉,炉中火焰熊熊。“宝贝,想吃什么?我带了香肠和挂面,还有点别的东西。”
天问坐到了我的身边,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那东西…是怎么出现的。”
“深层空间与表层数据流的交错产生了世界交互,在那里撕开了一条裂缝。一个不幸的孩子在…不,她其实是被父母遗弃的。她落入了深层空间,受到了冗余意识流的污染,产生了崩坏和异变…最后被一位虚数神祇污染蛊惑,成为了一个邪神幼体…张开了属于她的‘领域’。”
“所以…”我张口结舌:“结果还是人祸…”
“是的,这是人祸。最初那对父母只是将自己的孩子遗弃在地下三层停车场…但是,那里被撕开了一条裂缝。”天问看着已经进入关机状态以恢复体力的路茜:“去帐篷里吧,好好洗个澡,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别自己去,明天我们一起去。”我起身抱起路茜:“我先送她去休息,给我煎两个鸡蛋泡一桶面就行。”
天问点了点头,走向了营地中央的铁炉。我抱着路茜钻进了那顶小帐篷。由于犹格索托斯空间权能的关系,天问的帐篷都被改造成了移动的小屋,基础的设施一应俱全。我给路茜换了身衣服放到床上,然后出门。
煎鸡蛋和黑椒肠的香味在营地中飘荡,水壶尖叫起来喷着蒸汽。天问拿着一本书站在炉边,锅铲正飞在空中照顾着炉上的平底锅。见到我出来,他放下了书:
“老公…这么久了,晚上要等到半夜才能见到你回来,早上你又起得很早…”我满脸的哀怨,整个人在靠到他身上的一瞬间就彻底软了下来。天问呵呵地笑着,我不满的捶了捶他的胸口:“什么时候能够闲下来啊,我等了好久了。”
“第一期消杀干员已经要完成培训了,我应该能够闲下来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就好好陪陪你。不过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没什么娱乐活动啊…”天问揉了揉我的头,我嘟起了嘴:“造人难道不是一个很好的娱乐吗?”
“我不觉得…”天问无奈地摸了摸我的头:“以前没觉得你那方面欲望有这么强啊。”
“我只是想要个孩子,不行吗。”我朝他呲了呲牙:“你成天在外面干活,又没人陪我。我生个孩子陪我不行吗。”“我怕你把她教歪了。”
天问笑呵呵的把泡面碗递到我面前,我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对我的教育有什么意见吗?”
“不,我只是对你的三观不太放心。”天问说:“这次回去…我就去请假,好好陪你一段时间。”“每天要睡到早上十点半才能起床哦。”
我吸溜了一口泡面:“不过,明天下午六点…逢魔之时,深层空间与表层数据流的交汇时间吗?这道裂缝到底怎么打开的,如果这道裂缝是在城郊荒野这种地方开启的我还能理解,但是…那里可是市中心啊。”
“表层数据流会产生扭曲,也就是所谓的人造物品。人造物品就是表层数据流对于原初数据流的扭曲。在这里阿赖耶识将会失去干涉的权能,仅仅保留观察的能力。当表层数据流流向其他地方后,这样的扭曲就会形成一片真空地带。表层数据流既不能对这里的边界产生保护,阿赖耶识也不能使用原初数据流对这里进行保护。因此这样的真空地带在表层数据流的数据密度降到一定阈值之后几乎必然会成为虚数诸神入侵的薄弱点。城市与荒野接壤的环带,无人存在的人类遗迹都是这样的薄弱点…但真正能够形成足够规模空洞的地区…就只有这样的废弃城市。”
“这样的空洞,每一天都会有两个时间段会与深层空间产生交错。两个时间段,分别为黎明和黄昏。恒星的能量喷流能够一定程度的隔绝深层空间对表层数据流的侵蚀,星光也有同样的效果。而当这两种保护力量同时受到削弱的时候,就是深层空间与表层数据流最为接近的时间段。就是这个时间段,深层空间的门户将会彻底打开。”天问抽了一口烟斗:“所以…”
“如果没有养育一个孩子的决心和能力,就不要让她来到这世上来经历苦难。”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泡面碗:“真是恶心啊…人类。”
“修剪枝叶不是我们的工作,把我们的事做好就行了。”天问缓缓吐出了一口烟气:“最初我也有不甘和愤怒,撒麦迪甚至曾经尝试过摧毁这具化身来逃避工作…只是,我们都没有其他的选择而已。说到底,神,不过也只是一个个在这冰冷荒芜的宇宙中挣扎求生的可怜虫罢了。”
黄玫瑰学园,中央作战指挥室。
千夜坐在中央控制室的主席上——中央控制室模仿了战舰舰桥的设计,可以帮助千夜更好的汇总信息,做出判断。弥赛亚已经完成了对红枫镇的封锁,梁镇海正在全力以赴制作封存着虚空之火的函件,由一位S级带队,队员清一色A级的特种消杀小队将于拂晓起飞前往红枫镇,压缩那位神明的生存空间,最终关闭通道。
天问和弥赛亚的工作是牵制…能杀掉最好,但是那种没有实体的东西要杀起来很困难。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将他由通道驱逐出这个宇宙…
千夜看向银白色的中央指挥室屋顶,合上了眼睛。
“祝顺利。”
黄昏,天空中的云层被残阳染得一片腥红,浓重的血色仿佛一片血海,下一刻就会有血雨倾盆而来。我收拾了一些给养,提上了装备箱。装备箱里装满了弹药,尘世黎明I型则更换为了威力更为恐怖的尘世黎明突击型。天问拿出了黄金神威,投影出来的浮游剑群中跳跃着辉煌的金色电弧——我从未见过天问如此严阵以待,他的身上甚至缠绕起了细小的金色锁链,身边的空间反复的撕裂又弥合荡漾起透明的涟漪。我看了他一眼:“很严重吗?”
“比你想象的要更加严重……一般的武器似乎无法对其造成伤害,我正在准备除了常规战斗手段之外的法术…祂们的存在就是对我权能的否定,我不得不严阵以待。”天问像是掀开一道帘子一般掀开了极光之幕,这时,我才真正地看到了极光之幕后面,没有阿赖耶识暗中为我提供认知滤网的世界。
林立的楼房已经彻底腐化了,砖石和水泥已经彻底扭曲成了肿胀的血肉团块,浮肿到几乎要从血肉中挤出来的眼球冷冷的瞪视着两个悍然闯入此处的外来者,而这样的眼球或大或小,密密麻麻的铺遍了楼房和地面的每一个角落。苍白的骨骼和利齿从这些扭曲的组织当中错乱地长出,各种各样的血肉管道和肉质触腕四处蠕动,祂们鲜血与体液溅落的地方,那些污秽的血肉便疯狂地蔓生开来。
“确实挺严重的……极光之幕和虚空之火能隔绝他们的污染吗?”我随手将手中的突击步枪扔出极光之幕,一道光芒闪过,化为长枪的心湖微漾落入掌中。“所以说你做得很好,这次任务可以让你获得一段不短的假期。你成功地在他们狗急跳墙对污染区启动极性反转之前封锁了污染区……”
天问投影出两柄轩辕剑,我放下了心:“话说这个极性反转是指的什么,他们的力量和血肉所产生的污染还有二极性吗?”
天问纵身贴地飞行,我连忙跟上。耳边传来了天问的解释:“是的,一般的污染更加隐匿,扩散较慢,不会对人类产生精神污染,但是不会被常规手段探测到,他们有可以依靠数据空洞来规避阿赖耶识的感知,所以他们会通过污染的隐匿一极来扩张影响力,在积攒到足够的力量之后直接一举击穿阿赖耶识和外神化身的防线攻陷基准星。这个击穿我们防线的手段便是‘污染极性反转’。极性反转后的污染将会直接被人类肉眼和各种仪器观测到,但同时传播速度,烈度,对物质的侵染,转化和扭曲也将变得无比酷烈。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他们的血肉将化为孢子随着大气环流在数小时内污染整个世界的大气圈,将整个世界都化为只有外神血肉的废土。”
“沙耶之歌?”我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了以前游玩过的一篇视觉小说。“跟那个很像,只是沙耶……我不知道这个作者是如何得知这些信息的,但是沙耶这个案例在我们的数据库里是真实存在的。如果你有机会登陆阿撒托斯中央数据库,你会找到这份记录……那是一根很早就凋零了的‘枝条’。沙耶为了她们错乱扭曲的爱,最终成为了污染整个单体宇宙的究极天灾……”道路两旁几乎因为自身重量而坍塌的,曾经是建筑物的血肉中突然伸出了大量的血肉触腕,那些血肉的触手在我们前进的道路上纠结成团块网络,天问一个急刹凌空旋转身体,金色光芒爆闪而过,伴随着浓烟和蛋白质烧焦碳化的恶心气味大量的血肉飞向了天空和道路两旁。
“看那里!”我为了绕过那些触手冲向了空中,视线穿过了林立的高楼,看见了城中心广场上的一座高峰:那是一座由血肉,内脏,生物质管道,几丁质和羟基磷酸钙外骨骼,无数的触手和尖牙利齿堆积成的血肉巨构,而在这血肉高峰的上空,还有一个巨大的,拥有着散发血红光芒边界的大空洞。那空洞正在喷涌着滚滚的血红色蒸汽,如同泻洪一般向下倾泻着亵渎腐败的血肉混合物,不断地浇灌着那座血肉的高峰。“很显然,他们急了。不过…”
天问眯起了眼睛:“那个可怜的孩子只是希望有人的陪伴,那些卑鄙的渣滓却将它当成了一个可供利用的工具……祂在虚数诸神的赐予下拥有了实体,正在像一株新生的树苗一般疯狂的生长,这生长会将祂自己的意识泯灭,祂所生长出来的血肉则会成为虚数诸神降临的…仪祭场。”
“这……怎么有一股圣杯战争的味道?”我看着面前诡异到壮丽的景象,心里直犯嘀咕。天问那边沉默了一会,传来了答复:
“确实…这是什么冬木市?!那个孩子难道是慎二吗?!”我用力摇了摇头将那些奇怪的念头驱赶出自己的脑海:“既然拥有了实体,那么就可以用物理手段摧毁它了吧。”
“理论上来说确实是这样…你可以试试。但是我觉得不会有结果…在你没有使用黄金神威的情况下。”天问随手丢掉手中的轩辕剑投影,转头又投影出了一柄双手巨剑——北欧神话中开天辟地的火焰巨人史尔特尔劈开金伦加鸿沟的巨剑“莱瓦汀”。这投影甚至可以全额复现原件的力量,于是伴随着天问将莱瓦汀刺入脚下的血肉,足以焚烧主物质世界一切物理结构的纯金色火焰开始在这片大地上流窜,一片惨烈的哀嚎中那些扭曲亵渎的血肉高楼一栋接一栋地化为了纯洁的劫灰。
我眯起了眼睛,体内的能量宛如涨潮一般涌起,喷涌,手中长枪的光辉逐渐明亮到焚烧,那光芒化作了虚幻的火焰,高密度能量带来的分子活化效应让长枪周围的空气宛如水波一般抖动。当长枪的光芒凝结为向外扩散的长枪虚影时,能量灌注就完成了。
血肉横流的大地上,无数的火柱腾空而起。连绵不息的爆炸中血肉与石块翻卷崩裂飞上天空,莱瓦汀的火焰不断地烧毁造成污染的血肉,留下的只有遭到腐蚀的石块和砂砾。天问提着莱瓦汀不断地逼近那座肉山,身后火焰翻卷奔腾,逐渐将整座城市烧成一片光地,那些血肉的团块一个接一个的在火焰当中坍塌。最后,火焰升腾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环,将带来污染的神明血肉约束在原城中心广场的一隅之地。但是当那滔天的焰浪扑向高耸的血肉之峰时却在时空中的某个界限处不再前进,像是撞上了时空本身的秩序结构,明明近在咫尺,那净化的火焰却没能触及血肉的高山。
天问看向了我:“轮到你了,丫头。”
我点点头:“安心……这杆长枪连接着天空与大海,她的所到之处将会烧尽漆黑的长夜…”我拉开架势,身体宛如一张巨弓一般弯到了极限,在这一瞬间心湖微漾的充能终于完成,从枪尖到枪尾在一瞬之间光华内敛,由纯白色的未知金属构成的枪身化为了水晶一般的美丽质地。我调动起全身的每一丝力量——力量从生命结构的最底层涌出流窜过每一丝肌肉每一寸皮肤,最后汇聚到右手的指尖。
嗖。
声音不大,没有煊烈的闪光和刺耳的音爆,那杆长枪化作了一道流光奔向远方的血肉尖峰,还有抵挡在血肉尖峰之前的力场护盾。撞击发生的那一瞬间,我眯起了眼。
天,亮了。
“真是没想到,你的那一招白星耀世居然可以击穿空间的秩序结构,连带的时空震荡和物质湮灭还几乎掏空了肉山…”我和天问并肩走向大爆炸之后余下的巨坑,一切的污染都在莱瓦汀的净化之炎下已经化为了地上遍铺的雪白灰烬。天空中的大空洞也因为时空秩序的剧烈扰动而彻底崩溃闭合,理论上,这里的所有污染都已经被彻底净化了。“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你就不能多陪陪我啊,到底是我重要还是工作重要!”我白眼一翻瞬间失智,直接一道送命题糊在了天问脸上。天问傻了眼,只得尬笑着转移话题:“坑底好像有些什么东西剩下。我们先去看看?”
我并未穷追猛打,刚才那道送命题只是一次抱怨而已。坑底确实有东西……我挺起长枪:“那可不是什么善茬…当心!”
那东西在我们走到大坑边缘的瞬间暴起,身形宛如一道白炽色的闪电向我冲来。阿赖耶识不知什么时候连上了我的心灵频道,此时报出了人影所使用的招式名字。
【白银影:星流辉巧群】
“什么?!你说什么,阿赖耶识!那是什么东西!”我正要释放鸿蒙静海进行格挡,天问却先一步冲到了我的面前:“丫头退后!”他的言语当中带上了难以察觉的恐惧和焦急:“这东西不好对付,那个神明看来不肯轻易退出这个宇宙!”他拔出了一柄我之前从未见过的武器——虽未见过,但是哪怕是在犹格索托斯的神明宝库中,这件武器也依然享有盛名。它用从犹格斯星始源林海当中打捞的数据碎片铸造而成,浅金色的握柄上缠绕着红色的绸布,而纯银色的护手上则镶嵌有大颗大颗的各色宝石。而它的刀刃则呈现出从最灿烂的晨曦过渡到最深沉的夜色的美丽色泽。那是一把依靠磁力点进行固定的剪刀,同时也是双刀和战锤……
祂的名字是鸿蒙方舟。
那道白影的武器就是自己的双拳,天问直接将鸿蒙方舟的磁力支点解除,剪刀形状的鸿蒙方舟变成了两柄单手剑的形制。天问挥动双剑,空间秩序所制造的防御“绝对星幕”和微观物质秩序所发动的进攻“星燕折返”瞬间架构完毕。星流辉巧群带起的,数以百万计的能量冲击在绝对星幕上制造出了大片的白点与噪斑,随后伴随着梭状的能量光弹和带着银白色能量流的踢击落在护盾上,噪斑逐渐连接成片,伴随着清脆的开裂声那象征着犹格索托斯权能的绝对星幕居然开始了崩溃。
【乱叶闪柳】和【飞流星千轮】……吗?这么恐怖而又精妙的拳脚功夫…我刚想插手,却骇然发现一道巨大的结界封住了白影和天问的战斗。我抬头向上看去,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位形貌斯文的男子向我摇了摇头。
梁镇海…他也来了?!
我用力甩了甩头看向了天问与白影的战场,白影使出了【天心岩崩】,试图以乱拳来寻找天问的破绽,天问则是将鸿蒙方舟在此合二为一向前剪出,细密的空间剪切精准的拦下了每一颗以近乎光速袭来的光弹。磁力点再次解除,天问开启了鸿蒙方舟双剑剑尾的能量连接,将双剑交到一只手里当成鞭子使用,另一只手则投影出了另一件在人类历史当中都留有赫赫威名的武器。
世界树的枝条:昆古尼尔。
那是一支扭拧歪曲的长枪,整支长枪微微有些弯曲,被地狱的烈火燃烧得宛如焦炭般漆黑。长枪的末端安装着粗糙的陨铁枪头。天问刺出昆古尼尔,暗金色的流星群迸发爆溅覆盖天空,他甩手将昆古尼尔掷出,随后再次投影出了另一柄神器:
那是一杆纯金色的三叉戟,三叉戟的主刃之下镶嵌着一块硕大的深蓝色水晶,宛如水晶一般材质的三叉戟上荡漾着层层的浪涛……
海神三叉戟。
天问想要直接以力压人?白影使出了【青银乱残光】处理昆古尼尔的攻击,银色的针状光弹同昆古尼尔刺出的流星群碰撞在一起,辉煌的湮灭现象瞬间充斥了整个结界,高能冲击令整片大地都摇晃了起来。炽烈的光芒中我看见白影出了一拳,正正的打在昆古尼尔高速刺来的枪尖上。
梁镇海脸色大变,碰撞发生的一刹那他用来约束战场的结界上爆发出来大量的噪斑和裂痕。我立刻展开了自己的结界加固战场,天问手中的三叉戟横扫而出,辉煌的金色巨浪猛地拍在白影的身上。山海崩裂一般的巨响回荡在空旷的废墟上,我一挥手中的长枪,空间之门在我的面前展开。
再怎么不愿意依赖黄金神威的力量,这个时候也不得不用了。我看见白影破开金色巨浪一拳轰向天问,开始沟通黄金神威,开启了它最根源的时空权能。无数空间之门在我的面前展开,将来自白影的攻击尽皆吞噬。黄金神威颤抖,滚烫,发出凄厉的啸叫,来自银之庭的巨大威能倾泻而出,一个巨大的结界展开,笼盖苍穹,覆压星野,极光的帐幕在一瞬之间封住了战场,自此,不再有一丝一毫的神明力量降临尘世。
强能固有结界,来自本宇宙的规则束缚。
欢迎来到物理悖论的交汇点——星海中央的白银之庭。黄金神威的温度像是要将我灼伤,右手无名指的皮肉似乎已经融化,我一振长枪,枪尖划出星海一般的银色光辉:
“如果理智无法认知这个世界,那么理智,又有什么意义呢?”
“朝闻道,夕死可矣啊…”我感受着身体中轰鸣的力量,那力量似乎已经取代了血液在我的血管中轰鸣,我感觉一只又一只的眼睛在我的脸上睁开——在我的身体各处睁开。骨骼在吱吱作响中增生分裂,血肉在认知的错位之下崩溃重组,增长蔓生,神经和血管刺破血肉向天空生长……
“扭曲……原来是这样的一种感受啊。”感知扩散开来,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强大的外神力量开始在我的每一根肢体每一根神经末梢凝聚,错乱的黑雷和阴影覆盖了整个战场,杨在战斗开始之初就已经被我拉进了黄金山丘,现在面对白影的,只有我一个人。
在扭曲状态下,我的能量输出功率是要高过天问这具化身的。
扭了,大概也是能扭回来的吧。
白影的能量输出高的可怕,双方力量对撞的过程中爆发出恐怖的能量波动,刺目的惨白色光芒和雷霆扭曲横扫,在银之庭的外壁上爆发出了大片的噪斑。毕竟这个银之庭也只是来自原件的投影,承载能力有限,过高的能量冲击仍然会使其外壁开裂。海量的追踪性弹幕充斥在了整个结界当中——黑雷,阴影以及重力畸变,轰鸣声中白影凭借其强悍的肉身撞破了层层弹幕和护盾的封锁,一拳捶向我扭曲化身的核心。
钢化神经化成的触手直接从身后刺向白影的背脊,攻敌所必救。核心打中我又不会死,而且…
一面铮亮的菱形银盾落在了核心的前方,银盾上有紫色的花纹,那花纹绚丽奇诡,仿佛一张大张着的深渊巨口,要将这世间一切吞噬殆尽。白影一拳轰在银盾上,这面足有寸许厚的银盾发出了锣一般的低沉颤音,刹那之间那恐怖的力量就在银盾之中封存的无数个小世界的相互作用中被卸了个干干净净。下一秒,白影的血肉就被钢化的神经贯穿。触手紧接着绞缠而上,他那神铸的骨骼在巨力下嘎吱作响。七面银盾在空中飞速放大,向内挤压,时空本身的秩序结构开始约束白影的身体,我的本体凝聚在他的面前。
“不过是一具傀儡而已…但是可以想象,你的背后是多么可怕的势力。”
“不过,这些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我的任务就是守卫好这一颗基准星,至少我敢保证,你们现在送过来的力量,还不足以撼动我们这一群哨兵。”
“再见咯。你虽然不是神,但是你的血肉,仍然是我的盛宴。”手中长枪微颤刺入白影的胸膛,细密的空间斩切在他的体内迸发开来——血肉融化,骨骼崩裂,这具皮囊的内容物逐渐化为纯粹的能量被我吸出,那银色的汁液香甜甘美,像是银之庭中奔涌流淌的黄金蜂蜜酒和骷髅花海在神明黎明之前叶片上凝聚的玉露琼浆。
确实,是一场盛宴。
“要不是有神明吞噬者之盾,那一拳足够打碎你的核心。”天问皱着眉头站在我面前:“以后不许这么做了,太危险了。”“安啦,他又打不死我。而且你不是违反了一次规定把真正的传承神器送过来了吗。神明吞噬者之盾啊……神明吞噬者蜕鳞时你恐怕是亲自去找过她的,她虽然桀骜不驯但是对你还是相当尊敬的。不然你不可能拿到这七面用她的鳞片制作成的盾牌。”我抚摸着银盾的表面,那舒爽的菱形纹路让人感到非常的…不可描述。
就像撸猫,你描述不了那种感受,但就是非常爽。
任务结束了,那个巨大的战场之后自然会由阿赖耶识进行清扫收尾,我则是再次乘上了卧铺绿皮火车,在一片雾蒙蒙的大雨当中前往北方。
黄玫瑰学园再怎么无聊,也该回去了。天问乘坐了学院的运输机先行一步,我没什么事情做,就继续坐火车。打开手机(这玩意我现在用的还不大顺溜)打开新闻,开始慢慢地翻。突然,有一条奇怪的新闻吸引了我的目光:“玉山市动物园失踪案,目前已有二十二人失踪,动物园方拒绝做出任何解释…”
动物园?那个规矩很多的动物园?好像在网上看到过这个动物园的问题…我挠了挠头,拨通了执行部的专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