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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好像是脚底一滑摔了个四脚朝天?
"好冷……"寥墨拖着酸疼的胳膊,好不容易从冰凉的地板上醒来。
不等隐隐发痛的脑袋缓解,新的问题又接踵而至了。
"这是什么鬼地方?"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借着远处门里的一点微弱的白光,大概能看出这是平日里上课的教学楼走廊。
"教2?这大半夜的……搞鬼,我梦游啦?!"看着自己这光着的脚丫和宽松的睡衣寥墨一下清醒过来,开始害怕起来。
倒也不是怕这月黑风高夜里的教学楼走廊有幽灵恶鬼什么的。
只是一联想到明天一早这奇葩事指定要变成校园头条,到时候出糗都是小事,要是被闲的慌的家伙传上了某博,登了热搜被锤成变态那才是真的糟糕透了。
寥墨埋怨似的拍了拍不挣气的脑袋,责怪它称自己不注意干了些离大谱的事。
"本来咱俩就咕呱十几余年了,我还想抓住青春的尾巴,高低在毕业前找个小学妹谈谈恋爱……"寥墨搭拢着脑袋开始数落起自己。"现在好咧,做梦做到彻底丧失择偶权了……阿、阿嚏!"
一阵寒风冷不丁的从窗子里灌入了走廊钻进了他单薄的衣领里,冻的他消瘦的身子颤了颤,抖得鼻子直痒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嘶嘶——真棒啊,寥墨!现在指不定还感冒了……"他用力吸着鼻子想要阻止清涕流到嘴巴上,一边牵紧衣领,搓了搓起了鸡皮疙瘩的双臂,不断的踮起脚尖又放下,希望借此产生点热量能变得暖和些。
"啧……得赶在真发烧之前回宿舍,要是被隔离起来了可就麻烦了!"
想到这儿寥墨贴着墙,一点儿也不想靠近风起云涌的窗户,借着那间亮着灯的教室漏出的微弱光芒摸索着朝楼梯口走去,无意间还瞟了一眼教室的门牌号。
"502?"这是寥墨平日上专业课的教室,自然也是整个学校生活里去的最多的地方。"原来我这么爱学习的么?做梦都能跑到教室来,哈哈~看来这学期的期末考稳过了!啧……好冷。"
他很快就顺利的来到了楼梯间,这里就不像走廊那样还有点微光了。
黑透了的一片连下面几级台阶的轮廓都模糊起来了,乍一看真的有点阴间。
但字面意义上单身了二十年的寥墨已经在自己乡下老家那栋破破烂烂的旧宅里练成了一个坚定不移的唯物主义者,从来不把魑魅魍魉封建迷信当回事儿。
他想都没想就扶着楼梯栏杆往下走去,也理所当然的来到了下一层。
"诶!?"看到这楼下的景象让本来镇定自若的寥墨脸色大变。"我的天!"
顾不得冰凉坚硬的地板踩的脚疼,他抓着扶手一跳就是几级台阶,一口气又下了一层。
"这教室……"他咽下止不住上提的喉结,僵僵的站在原地。"居然全都没关灯!太浪费电了吧!"
"开十分钟电灯我都觉得肉疼,好家伙,一栋楼都这样开一宿得花多少钱啊?!"一间教室没关灯也就算了,毕竟花的不是自己的钱,可这整楼都亮着灯,寥墨可就忍不下去了。
自己可是靠着低保和助学金吃饭的,最见不得这种铺张浪费的行为。
他毫不犹豫的又朝楼梯上面爬去,拐了个弯重新回到了502室的门口,推开门就走了进去,径直朝多媒体后面的电灯开关奔去。
啪——
顺利的关掉了开关,可寥墨还没来得及心满意足的吸口节俭的高尚空气,又发现了不对劲。
"关不掉?"无论他怎么拨弄开关,教室里亮着的那几盏灯依旧不理不睬的照旧。"开关坏了才不关灯的么?这也不是浪费的借口啊,真的是……关电闸不就行了么"
寥墨决定和浪费死磕到底,转身想要离开教室去到走到尽头的电闸箱去拉闸,可才朝着门口迈出一步,就一脚踏空再一次摔倒在地。
"噗啊啊————!!"
咚——
不等他惊呼出声来,脑袋已经先行一步蹿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不妙的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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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来时,寥墨正躺在清澈见底的河流里,微微泛起涟漪的水面上清晰的倒映着自己年轻孩童的样貌。
震惊之余,寥墨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甩掉从发梢滴落的水珠,发现不仅自己的装束变成了小时穿的学生制服,位置也不再是大学教室中。
"难道我还在做梦?"
半个脚踝正浸在水中,
在一望无际的湖水中央,有一处孤零零的小岛,在岛的上空悬着一盏白炽灯,被黑暗天空中伸出的一根看不见尽头的电线吊在半空。
熟悉的老旧圆桌,熟悉的两只简约的凳子,静静的杵在温热的白色灯光之下。
莫名寂寞的样子。
寥墨用手揪拨开自己被湖水沾湿的刘海,尽管刚刚的撞击,额头上却并没有肿起大包。
眼见无路可去,他只好徘徊着踏上了小岛。
拉开凳子,像小时候一样一屁股坐上去,趴在桌上发着呆,想不起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会变小;
为什么会心酸,为什么会难过:
为什么会有些疲惫,为什么会忘掉了什么。
好像有很多重要的东西方才被自己亲自抛弃......
"好像什么也没有了......" 但又好像只要挨着这张桌子坐下的话,就像躺进谁人的怀抱里,无论什么样的烦恼也可以忘却。
恍惚间,仿佛空空荡荡的桌上正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拌面。
……
饿了吧?
"嗯~上完班想吃点夜宵......不过等我打完游戏再吃,嗯...我还想再看看电视,还有还有,再出去玩玩..."
好~好~。
少年记起她脸上的笑容是已经久违了的温暖。
她在圆桌旁坐下,歪着脑袋慈祥的看着少年。
"还有点想、嗯……有点想吃点其他的……想吃你做的……不如……"
海鸥:不如去码头整点薯条~
"诶!!??"
突然窜出来只海鸥,又是什么意思?
寥墨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竟又在不知不觉间睡了过去,像头死猪一样从桌上摔在地上都没醒过来。
这一揽子事是不是有些过于无厘头了?
看着地面上留着的一滩哈喇子,那圆桌的影子居然随着光源的移动开始拉伸变形,他忍不住往立在那儿的桌子边瞟了一眼……
"卧槽!"
好tm亮!极其强烈的光芒刺得少年眼睛青痛,为了不被闪瞎狗眼,只好用手拼命的捂住。
那束光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竟然逐渐黯淡了下来。
少年站起身来,只见一支手从前递过来张镶着金丝边的纸卷。
他不由得抬起头,想看清这打破了寂寞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卧——槽——"
这是发自真心的惊叹,现实看来确实是要比想象的更离谱……
"L—E—D人?!!等等——还是个鸟人?!"寥墨吐槽着眼前长着翅膀的抽象生物,双手却不受控制的缓缓捧起,接过了它递过的卷轴。"我的手!怎么……喂!不要把奇怪的东西递给我啊!!!!"
"可悲的灵魂呐……"浑身散发着金光的人,轻声的叙述着它的怜悯。"在短暂迷茫的一生里踌躇,直到在最后也彷徨着……"
"瞎、瞎说什么呢?!我不信教哒!对了!那个……反、反诈app我可下了嗷!可别让警察叔叔逮着你咯!"
它并没有理会寥墨,继续自顾自的念着那些听不懂的神叨。
"仔细聆听吧……"它的手掌轻轻按在卷轴上,让寥墨的手托起全部的重量。他也似乎也透过那份卷轴感受到了奇怪的感觉,停下涛涛不绝的嘴巴和不断冒出的念想,像快要步入梦乡那样安静的坐在椅子上,静静的倾听着。
"渴求着被爱,却又甘于寂寞"
"执着于生命,却又亲自放弃"
"比谁人都重视自己,最后却又为了别人舍弃一切。"
哎——
它长叹一声,仿佛心中的不解比寥墨还要更胜一筹。
"再给你最后一次。"
"只这一次破例……希望你能学会些什么……"
……3……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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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我已经……死了么?"
后知后觉的寥墨这才发现,也许每个灵魂都只有一个梦。
那里藏着人心里最重要的宝贝:最喜欢的人、最难忘的事……越是美好就越是值得仔细品味。
可是……每当人们醒来以后,就会更加的为美好的逝去而遗憾。
……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那种从未体验过的,被人一寸一寸剥离的感觉。
那个曾属于他的,无比珍贵的梦已经醒了,醒在一片虚无的寂寞里。
原本的"美好",骤缩成了短短二十几年,见过的高楼大厦,学校里经历的开心的、伤心的……仔细观察过的暗恋女生可爱的脸颊、心中的悸动、想要传达情感时的胆怯还有天边那朵绯红的火烧云。
他所珍视的一切都被逐渐撕成了碎片,变成了什么都算不上黑点。
遇见的他和她的身影在黯淡,笑容在模糊,那些重要的话也最终成了吱吱呀呀的沙哑。
忘掉了自己的名字、忘掉了自己的声音。
唯独那缩在六十方的火柴盒里仅存的温暖,还紧紧拥抱着冰凉的心脏。
一碗刚刚从锅里端上桌的、最朴素的葱油拌面,在他彻底失去一切的最后一刻落进了他冰冷的手心。
不想醒来。
在黎明的光唤醒沉睡的灵魂后,那个梦就会永远的离开……
像熟悉的水槽里搓起的肥皂泡泡一样,握在手里的总有无数个,可转眼间破掉的最美丽的那个很快就会消失在记忆里,再也找不到一样的。
你还笑的开心么?
那为什么要从云端坠下?
记不清楚。
在他的眼里剩下的光景只有绚烂的霓虹、飞速的旋转、缤纷的彩色扭转成甜腻腻的波板糖……
随后独属于他的那一捧泡泡与梦就这么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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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尔曼历
第二百二十九年 冬季初月初三
在王国的北边,有一座城堡高高的耸立在北山城的高坡上。 用青砖累起的高墙上攀满了的地锦,经历了世世代代的传承,每零秋末便总会绽放出令人驻足流连宝石般的绯红。
今年的气候格外怡人,直到最后一阵秋风摘走了全部的绿色,为层层叠缀的园圃都换上了醉人的红色。
与宅宇一同度过了百年风雨的那颗大叶榕,依然恬静的陪伴在他的身边。
从数万个日,又准备向无数的繁星那儿去,即使已经步入晚秋,依旧茂盛的枝叶仍旧。
仆人们打扫着铺在青砖道路上的零星落叶,园丁们也趁着这天气正好,修剪着花园里的枝叶。
午间的明媚阳光照耀在伊斯特尔家族古宅的深红瓦片上,反射着耀眼的鳞光。
叶片阴影下的星星光斑悄悄遛进了剔透的琉璃窗。
在妇人额头晶莹的汗珠上,丈夫和两个男孩兴奋的脸庞上,襁褓中睡着一般的婴孩脸上。
金色的光点在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凝聚成形。
宛若天成的金丝卷轴,如燕子离去时无意间留下的羽毛,飘落在她稚嫩的小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