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经历了与唐清的生死一战后，我承认我心里紧绷的弦松开了。感受着新世界的新鲜与美好，我错误的把那黄昏的落日，当成了黎明的曙光。
“从一开始，这就是你计划好的？”
万象大厦的高层里，我平静的看着面前的少女。
“啊，没错。我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时间之骨，还有你。确切的来说，是需要这两样工具，来完成一件我做不到的事情。”
“什么事情？”
少女用双臂将我按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睥睨着：“我要进入文心斋。”
“……你怎么知道文心斋的存在的？”
“我入侵了你和花铃的手机，才发现了这个名字。组织一直都知道文心斋的存在，只是并不清楚它们姓甚名谁，想要做些什么。不过我们的情报并非无用，经过多方调查，我们终于知道了，在几百年前有一个叫做梧桐客栈的组织，他们为了维系世界的锚定，开发出了一种名为长生的技术，这正是我需要的。而文心斋，就是梧桐客栈。”
“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活够了。”
红发女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小刀，那很像我常用的银色手术刀，“因为我活够了，所以我想要追求永生。也许你无法理解，但这其实非常好理解。”
“我懂的，你想要利用永生，来斩断自己的宿业，否则你不可能真正的死去。就算你死了，还有下一个轮回，下下一个轮回，无穷无尽。”
我盯着她，难过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让我去问问老板娘呢，而是把我当成一个工具，这未免有些浪费了。”
“哦？”
女孩似乎来了兴致，“首先，暮雪是不会同意的，她恨不得我永远不进入文心斋。其次，你竟然把我利用你叫做浪费，你还真是我见过的最自大的人啊。”
她眨了眨眼睛，“我知道你喜欢我，我一直都知道，从最开始选中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上我。”
“可你并不喜欢我。”
“谁说的？”
在我惊讶的目光中，她轻轻贴了过来，狠狠的用牙咬住了我的脖颈。
“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我想要把你占为己有，想要让你依赖我直到永远。我自己都可以肯定这并不是爱，而是一种扭曲的情感。”
我享受般的闭上了眼，“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我一次又一次的强调过，无论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反抗，只要你不抛下我。”
“但我已经决定要去死了，我已经决定要得罪文心斋，只是为了斩断我的宿业。我不想再在我本该死去的时候，被轮回一遍又一遍的拽回来了！无穷无尽的记忆令我生不如死，归海月，同为轮回者，你应该明白吧？”
“我明白，我理解你，所以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
“不可以。”
她将手术刀捅进了我的腹部，缓缓的搅动着，“你还有生的希望，你要好好活下去，死亡是我的归宿，因为我是一个没用的女人，而你，注定会成为文心斋的传奇。”
“你是怎么在轮回中保持记忆的？”
我问了一个不太重要的话题，她还是认真回答了：“时间之骨每一次使用后，都会融入启动者的体内，将他的一节脊骨挤出来，只要将那截新的脊骨插在身上，就能够将记忆代入下一次轮回。”
“原来如此。”
我点了点头，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就是说，在没有异能力的新世界，保持记忆的唯一方法，就是不成为轮回的启动者，对吧？”
“……你想干什么？”
她拔出带血的刀头，又换了个部位捅了进来，“归海月，你别想耍花招！只要你死了，文心斋就一定会来接你，等我得到了长生，斩断了宿业，你就可以在新的轮回中存活，而我也可以死去了。这对你来说不也是双赢的吗？！”
“你才是M理论的第一席，对吧？”
我沉声道，“我终于明白了，所谓的画蝉也好，我也罢，都只是你的挡箭牌。恐怕M理论建立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文心斋的长生！不过你没有料到，半路杀出来个唐清，他想要用时间之骨完成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只是这个目的现在石沉大海了。”
“这不重要，归海月。这真的不重要。现在，我需要让你错误的死去，来达成我那正确的死亡。你不是说我无论让你做什么你都会照办吗，现在我要杀死你，可以请你不要反抗吗？”
她露出了一个甜美的微笑，金色的眸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你真的好美，就像你身后的太阳一样。”
我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发丝。她将刀反扭过来，向上一滑，我的小腹就被轻易的剖开了。
“有时候我在想，正是因为我的善与恶都不够纯粹，所以才会感到痛苦。你想要的死亡，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因为死亡不是最可怕的事，最可怕的事是遗忘。”
画树冷漠的看着我的脸，半晌她似乎突然反应了过来：“不对啊，你的双手不是被绑起来了吗？”
还没等她有所动作，我那原本摸着她头发的右手上出现了一把银色手术刀，而本来应该待在她手中的那把，不见了。
我抬手一挥，刀子从她的脸上划过，一道伤口自下而上的出现在了她的左脸，贯穿了她的眼睛。她吃痛的向后一跳，趁着这个机会，我扶着沙发，慢慢站了起来。腹部的血不断流到地上，此时的我却没有在意伤口分毫。
“归海月！！我艸你妈！你竟敢在老娘的脸上开刀子？！”
“没关系，我不嫌弃。”
我笑了，“如果不是我故意为之，你连抓住我的机会都遇不到。”
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在轮回中保持记忆的方法还有一个，那就是在轮回的启动前躲进文心斋。我在前往迈阿密之前就通知了老板娘，让她将文心斋的传送地开在了那座艺术馆附近，你以为当时有领域加持的我为什么会射不中画蝉？因为我是有意将他逼到我想要的方向，在启动轮回后我本想让你带着时间之骨躲进去，结果这个人却变成了小霂。你的计划让你错过了这绝无仅有的机会，真是令人遗憾。”
门开了，两名保镖冲了进来，我将事先准备好的时间之骨狠狠的插进画树的脊背，“永别了，我是真的很爱你，既然你选择让我遗忘，那不如你自己尝尝这滋味吧。下一次的轮回中，我将改名换姓，丢失所有记忆。你要是还能找到我的话，就来试试吧。”
大厦将倾，我透过落地窗向外看去，看到了几欲坠落的星空。人们是如此渺小，在无数次轮回中苦苦挣扎，也许世界轮回的最终目的是建立一个生产关系健康的永生社会，可是我觉得如果不能克服人类的劣根性，再多的轮回还是会留有苦难的人间。
老板娘告诉我，在轮回的启动时掰断还未融合完全的脊骨，世界就会进入最终的循环。我看着眼前崩溃的少女，主动吻了上去，用双手摧毁了她身后那截代表着一切之源的凶骨。
每一次生命的邂逅，都会种下一颗悲伤的种子。当时间的齿轮转过一遍又一遍时，那些种子也就悄无声息的发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