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歪着头,紧了紧无线电耳塞,又用枪头狠捅方述一记,不耐烦的催道“混小子,上面传来指示了,叫你快选绳子。”
方述没有理会,竭力抖擞起精神,梳理着思路。
他之所以会选择望远镜,基于两点。第一,按照规则,只能在桌子后方观察,这意味着自己只能从将近五米的地方,远远地观察绳索。无疑,望远镜成了最佳搭档。第二、他仔细观察过整个房间,照明十分充足。尤其是两个绳索处,更是有两盏强力聚光灯分别打着,他实在想不到手电筒有何用武之处。
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好呼吸,举起望远镜开始观察。移时,目光霍地一跳,陡然喜从心来。果不其然,
——两条绳索确有差别。
右侧的绳子,很明显得,较之左侧绳索要细很多。而且右侧绳子的材质也十分值得商榷。
它似乎看起来像是用纸做的。如斯一想,方述的眉间,从沟壑重生,立时变成了一马平川。
“果然,望远镜是正确的选择。右侧的绳子搞不好一拉就会断,更别说上吊了。”
他暗自得意的思忖着,正准备放下望远镜。却在闪眼间,身子不禁如电击般一抖
——右侧绳子正下方的高台上,竟不知被什么染成了黑红色的一片。
方述难以置信地放下望远镜,呵气擦了擦镜片,复又举起确认。没错了,是血迹,而且有新有旧。
“一定是陷阱!”他拊额庆幸,为自己没有草率选择长吁了一口气。转念一想,两条绳子的差异,可以说是一目了然。这般明显,断不会是正确的思路了。
方述的脑子飞速的转动着,眼睛从未慢下来观察,可这次,始终一无所获。他唯一的思路就是使用逆向思维,既然设计机关的人有意把他先右侧引导,那么正确答案一定是左侧的绳子了。
可是……,值此危若朝露之际,若是单单依靠这点心理学常识来妄加选择,而找不到些许蛛丝马迹来佐证自己的猜想,无疑是太过风险。
他又将左边的绳子细细的看了一遍,得到的结论依然是
——不过是一根普通的麻绳而已。他是在联想不到,普通的麻绳如何跟望远镜扯上联系。
又或者……
如斯一想,他陡然感到心田被滴了一滴寒露,不禁一凉。但接下来他不得不考虑的是,或许手电筒才是正确的选择。此时,突然有个细节在他脑中荡起了一个激灵,那就是手电筒内的灯泡颜色
——竟然是红色的。
“为什么将灯泡做成红色的呢?”他心急如焚地嗫嚅着,两手捏地全是汗。
“还剩三分钟,快点给老子选!”男人赶命鬼似得催促着。
方述抬眼望向计时器,像看着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向自己逼来,速度虽然不紧不慢,但自己却只能在痴痴地呆在原地,乖乖地束手就擒。
万绪纷来,无以自解,他感觉精神处于崩溃的零界限,在思考也是无益徒劳,不如痛快的做下决定,早早的结束这份折磨。
他感觉自己被逼到了绝路,反倒把恐惧抛到了九霄云外。挺了挺身子,转脸直视着男人,咬紧牙关一字一句地从齿缝中迸出:听着,混蛋!我选……
他想说选左边的,可左字及出口,陡然脸色煞白,身子一抖,一阵不迟不早的剧痛宛若烟花般自脑袋中里盛开,俨然像是一种警兆。
他感觉脑袋疼的要爆炸了,身子一晃,沉沉的砸在地上。
男人乐呵呵地俯视着,用脚前尖儿点了点他的太阳穴,狞笑道:喂喂,小子,别装蒜,赶紧选!
方述抱着脑袋,疼得哼声不止,感觉眼前天昏地暗,哪有精神去辨清男人和他说什么。可有个声音,不知从哪里掠来,开始还隐隐约约,后来,渐渐地愈发的真切。
“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
“谁,是谁?”方述忍着痛吃力地问道。
声音又响起:“最重要的东西,往往是眼睛看不到的”
“眼睛看不到,什么意思?”他满腹狐疑,刚想再问个清楚。却在这一瞬,剧烈的头痛连同奇妙声音,泥牛入海般,霎时杳然无踪。
方述喃喃自语地撑地而起,兀自回味着刚才难以置信的一切,他感觉那声音有些熟悉,却始终勾画不出具体的形象。
“喂喂!,嘀咕什么呢”男人抓着方述的后领子,擎小鸡儿般把他提起,喝到:“赶紧的,时间快到了”
方述瞅了一眼计时器,
——还剩一分钟!
“最重要的东西,往往是眼睛看不到的”他嘀咕着,不断咀嚼这句话的含义!
“喂喂喂!赶紧从那些里面选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催促道。
方述突然全身一震,目光灼灼地直盯着男人: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
未及男人回答,他陡然感觉脑中电光火石般一闪,整个轮廓立时拨云见雾一般明朗起来,他喜得差点跳起来:
“没错,所以手电筒是红色的,所以房间这么亮堂的房间会有聚光灯,所以这个男人才会这么说,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他转向男人,指着高台,眯着眼睛欣然道:“我决定了,选那一条!”
男人不知他葫芦儿里卖的什么药,吼道:“决定了,就自己过去,还要我帮你吗!
方述走到高台前,熟视绳子良久,粗重的透了口长气,倏然转身望向男人,“喂,蠢货,你就没发现自己说错了什么吗?”
“什么意思?”。
“我很好奇,你刚才为什么说‘那些’绳子呢?”
男人啊呀一声,脸上肌肉抽搐,面色起了不可抑制的变化。他似哭似笑地,嘴里含混吞吐着::“那是因为,是因为,那个……”
“那么,我选了!”方述举步踏上高台,喜孜孜地将脑袋伸进绳索里,显是对自己的答案胸有成竹。可没曾想,就在绳子受力的一刹那,咔嚓一声,他的脚下突然开出一个洞,随即,绳圈收紧。
方述啊呀一声大叫,脚下顿时失去了支撑,旋即身子下坠,而颈部以上却做着南辕北辙的事情,被牢牢的挂在的绳索上。与此同时,他心中满腹狐疑,为何自己选中了正确的绳子,却仍然触动了机关……
呼吸困难,他感到意识混沌朦胧,眼前渐渐黑了下去。
“漂亮!我还第一次见到有人选了望远镜,还能够活下来的”,透过显示器看到方述的选择,所长难以扼住心中的雀跃,欢喜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他浑然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拿着茶杯,被热茶水溅了一身,旋即疼得啊呀一声叫出声来。
守着监视器的胖男人忙不迭的立起身来,扭着屁股去取来毛巾,边帮其擦拭便笑道,“所长,看来,这顿饭要我请了。不过,话说回来,在这种误导下,一般人都会选择望远镜吧?”
所长抖了抖残留在裤子上的茶叶,脸上依旧笑容未敛,颔首道:“没错,那个房间照明充足,一般人是不会考虑手电筒的。况且使用望远镜又能更加细微的观察隔了那么远的绳子,正常的心理,都会选择望远镜。
他见擦拭的干净了,复又坐了下来,抖着二郎腿,自鸣得意地续道:”只是很少有人想到,偏偏正确的线索是望远镜看不到,而手电筒可以看到。“
胖男人将重新泡好的茶杯,毕恭毕敬地递给所长,唯唯附和道:您是说那个?
“没错!所长的表情更加眉飞色舞:“中间的那根特殊材料的绳索,是表演舞台魔术用的透明绳索,本来就很难察觉,况且我又将它置于两束超强白色聚光灯的盲点位置,这么强的亮度对比下,就算那些人把望眼镜看穿看烂了,也无济于事。他顿了顿,呷了刚接过来的茶,摆出法官做出审判的语气,正色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懈可击的赌博阵,这场赌博阵也不例外,要想闯过它,只有一个解法,就是
——借助着那只手电筒发出的红光,来找出中间那根正确的绳索。”
“可是,那个方述却好像找到了另一种解法,他是用望远镜找到了中间那根绳子。您的意思是……他是运气好,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吗?”
所长望着监视器,目中熠熠闪光。他摸了摸下巴,面色变得意味深长:可能是真是他运气好吧!不过,也可能并非如此,毕竟,
——他身上留着那个男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