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的原生家庭并不算很好,甚至极端一点形容的话,也可以说很糟糕。
孤儿院虽然别名也叫做“天使收留场”,但那里的孩子永远都不会体会到来自父母的爱。
而这样不幸的童年阴影将会伴随他们一辈子。
但老实一点讲,十四岁的洛云从来没有羡慕过外面那些拥有父母的孩子。
上学、放学、回孤儿院,每天一成不变的三项流程,他早就已经刻在了基因里。
洛云一直觉得孤儿院是个很幸福、或者该说是个很幸运的地方。
因为在这里的成年人很少会像外面做父母的大人一样,动辄在街道上打骂自己的儿女,原因竟然仅仅是由于考试成绩下滑。
听孤儿院大部分的大人们讲,父母是很神圣的身份,也是全世界比起好朋友,最爱自己小孩的一群人。
但洛云直到今天也没有理解,为什么那些号称最爱自己宝贝的人,往往对他们的子女伤害最深。
爱难道不应该是带来幸福的吗?洛云非常不解。
然后他很快就体会到自己一直以来渴望一窥的光景了。
就在他原本还在为父母与孩子的关系究竟是怎样的问题,好奇不已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一则领养消息。
是一位他在现实中从未见到过、宛如从书画中走出的大姐姐。
十四岁,正是sex成熟的阶段,再加上孤儿院内很少有大人讲解关于异性的生理知识,以及初中同学们时不时会对着生物书猥琐一笑,洛云也并不算是对女人毫无兴趣。
甚至有时候他还会借着大人的手机,偷偷浏览一些少儿不宜的内容。
不过很快就会清空浏览器记录就是了。
他也不清楚那帮孤儿院内的大人,为什么个个都是禁欲系装扮,总之远比同龄人早熟的洛云,明白他一旦被人发现了自己“表里不一”的真相,就一定不会继续拥有首个被大人们重点关照的推荐位了。
这也是为何颜予汐走进孤儿院,第一时间便找向他的原因。
洛云学习成绩优秀,道德品质良好,为人友善,相貌脱俗,一般的孤儿院领养是不需要条件与费用的,换句话说只要有经济实力且无儿无女,基本上每个普通公民都有扶养孤儿的资格。
于是这里便也多出了“商机”。
领养孩子嘛,要么是希望老年有个人能照顾自己,要么就是想要在成长过程中有人相伴,既然如此,大家自然都会选择更加优秀的小孩,除非是那种专门做慈善收养残疾儿童的好心人,不过这种内柔外刚的好人心往往也最难捞到利益,所以并不在孤儿院的考虑范围内。
“彩虹孤儿院”有时候会受人委托,故意留下一些看着更机灵漂亮的孩子,这些委托人倒也不是要求什么培养可供未来利用的人形工具,而是单单不希望自己收养的孩子良莠不齐。
然后便会出现这样的现象,有钱人收养的孩子往往也都是精挑细选留下的,至于那些放在外面供普通人挑选没有盈利性质的“劣等货”,则通通送给了普通人家。
人性总是善变且复杂迥异的。
懂得察言观色跟大人们关系不错的洛云,很早就明白了自己是作为待价而沽的商品存在。
但也正因如此,他反倒无需担心自己犯下什么过错,而遭到他人的惩罚。
商品是不会被当做人看待的。
所以他在大人们的眼中从来不是一个人。
甚至有些时候所谓的“劣等货”们不听大人话还会被打骂,但他却始终逍遥自在、我行我素。
洛云喜欢这种不被约束的感觉。
天大地大,都没有阻碍他的事物。
直到颜予汐闯入他的人生。
哪怕换成三年后的洛云,他也无法不承认那一天见到颜予汐的时候,自己心动到无以复加。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剧烈冲动,仿佛天地在那一刻都不重要了,全世界只剩下那个安安静静的女孩,没有名牌包包和贵重手饰化为点缀,她就是那么平淡朴素,冷冷清清的身姿朝他微笑,像一朵牡丹花。
洛云从未觉得自己有那么喜欢牡丹花,玫瑰与百合是很美的品种,但他唯独钟爱莲荷,那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性质实在吸引洛云的神经。
然后也就是那一天,他把牡丹认成了莲荷。
错误,也就由此诞生。
控制欲、占有感,一种他生活了十四年,从触碰过的诉求侵占了洛云的身体,他开始变得再也认不清自己,对世界也充满绝望。
他终于体会到了十四岁那年一直渴望获得的答案,究竟是怎样的。
“父母对孩子的爱,或许也如同颜予汐对他一样吧,这两者都是畸形的。”
但至少他还可以跑,他讨厌这个家庭,就努力从她的身边离开,可那些生而悲惨时常受到父母家庭冷暴力的普通小孩又该怎么办?
怀着这样的疑惑,思想深邃的洛云,更加关心起了同桌顾冷的家境。
不过这些已经是后话了。
只说今日,刚刚脱离了颜予汐掌控的洛云,手中紧紧攥着崭新的月五百元生活费,决定找个网吧暂住。
他心情忐忑不安,颜予汐跟他约定过,不许去女人多的地方逗留,也不许跟除了同学以外的任何女生接触,而此刻的前台上机员便是女性。
这一下子激起了洛云的创伤反射。
遥想三年前,男生女生在他眼里还没有那么多的分别,但此时此刻,他不知为何深深的恐惧与异**往,这种恐惧并非是那种心有所图却又害怕得不到索性拒绝开始的无奈感。
它就只是单纯的如同机械工作一样,按上某个按钮,炸弹便会引爆。
他已经形成了面对异性的应激反应,像是刀被裹在布里,看不见锋利,却又不减杀伤。
而在这背后隐藏的,是躲在幕后挥刀捅人的她。
可怕的是,正是因为棉布也是颜予汐所盖,所以洛云经常分不清恐惧本身是否值得接纳。
她如果不爱自己,又为什么不把鲜血淋漓的刀刃刺入心脏。
她不但没有杀他的意图,反倒移开了一击毙命的位置,刺在了胸脯上,还贴心的裹上了一层草莓味的甜布。
洛云永远也不理解,她究竟是为什么。
他只是近乎沉沦的清醒,至少还明白一点。
她捅了他。
不论出于什么目的,不论她是好心恶心。
甚至即便她为了裹了一层棉布。
还是草莓味的。
但这都抵消不了她压迫他的现实。
所以已经够了。
洛云不想再被颜予汐控制下去,也不想只过属于她人的人生,成为一具躯壳。
也就是这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原本、原本他原来是想对前台略有几分熟悉的小姐姐说,你们店内卖口罩吗?
他当然知道网吧内不可能卖什么毫无意义的口罩,可洛云实在长得太漂亮了,不论男女老少见到了都会发出惊叹慕仰的程度。
而他竟然下意识觉得,如果能被吧台小姐姐看上一眼,就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福利”了。
他想用颜值控制别人,却又不希望别人发现这点。
于是为了扭曲这肮脏的丑陋的欲望,洛云指着自己的脸颊,天马行空般问出了“你们店内卖口罩吗?”
因为他知道,只要对方的注意力从货物转移到他的脸蛋,就一定不会继续疑惑问题的奇怪,她会被他牢牢吸引,然后跪倒在脚下成为舔狗。
可他错了。
虽然他也及时的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这些行为已经做完之后,他才堪堪回味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原来,控制是会传染的。
颜予汐对他是如此,他对待旁人也会是一样,而这一切的影响竟然是如此潜移默化。
想被踩在脚下的人,往往不甘心看见别人昂起头颅。
就好比所谓的控制与被控制,都是相互的。
他施展心思诡谲的伎俩,“有心人”自会上当,甚至即便你无欲无求,也会被人要求浓妆厚抹、全副武装。
而如果对方根本不在乎你是否有足够的吸引力呢?
那就会如同陌芋一样,轻飘飘瞅了洛云一眼,搁下一句隔壁药店有卖口罩,便不再过多理会。
洛云心中的涟漪浪荡不平。
又是一种新的滋味涌上心头,既失落又庆幸,可见他依旧没有足够的觉悟割舍掉对她人的情感索取。
但同时又感激那个长相凑合的女孩没有选择爱慕追捧。
只是对于打工兼职读高中的陌芋而言。
她刚刚不知为何心口止不住的犯恶心,她从人畜无害的洛云脸上看不见一丝异样,可如果能做决定的话,她真的希望离那个男生远一点。
帅哥她当然喜欢,但会让人感到不适应的帅哥,或许没人希望靠近,至少她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