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往前回溯一些,小云正带着于吉四处走动时,村子里还能正常活动的人们正聚在祠堂的正厅中。听赵空讲了方才登门的两名访客的事情后,数十人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阿空,你看她们是认真的么?如果不给经书,当真会到我们这来杀人?”
发问的人名叫许宜,他年轻的时候曾经在县城做过属吏,是村里除了赵空外唯一读过书的人,也算是小有名望。再加上他年纪尤高,平日村里发生什么纠纷基本都是他出面调解,村人们大都把他当成长老一类的人物看待。大家见他开了口,心中稍微安定了些,盼着他能拿个主意出来。
“那个人到底有多认真,我无法断言,但至少可以确定她是能够做得出来这种事的人。”
“这……不会想的太严重了吗?事情真的糟糕到这种地步?”
“前几天村子通往外面的路上死的那些人,就是被她们杀的,当时去埋尸体的人,应该还记得现场的状况吧?”
赵空话音刚落,那天去收拾现场的几个人瞬间变得脸色惨白,有的甚至干呕起来。还不了解详细情况的人忙向身边知情的询问,其中一位胆子稍大一些的,用干涩的声音说出了自己当时看到的景象。
“很惨,惨极了,简直就像故事里面的地府……有的人掉了脑袋,血和脑浆子流得到处都是,还有的被从中间竖着劈成了两半,那满地的肠子……”
可怕的描述让正厅里一下子沸腾了,但很快嘈杂的人群又沉默下来,原是一名向来胆小的女人本来就被吓得不轻,加上周围人声纷乱弄得脑子发蒙,以至于竟昏了过去。赵空起身走到那倒地的女人身边,拉起她的手腕摸了一下脉,向旁边的人嘱咐了几句,便有两人将她扶了出去。
许宜不安地用指甲点着手中的竹杖,另一只手捋了捋颌下的胡子,额角上渗出几滴冷汗。他咳嗽了两下,压低了声音,用长辈劝慰后生的口气对赵空说道:“阿空,要不你就把那经书给她吧?我们这么一个小村子,精壮汉子还都病倒了,实在犯不着去开罪那些凶神恶煞的人呐。就算你是不怕,也为我们考虑考虑啊。”
众人脸上都流露出赞同的神情,只是没人说话,直直地盯着赵空,想知道她到底打算如何处理。赵空一时似乎有些为难,她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戴面具的人最后留下的那些话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
……要达成越大的目标,付出的就会越多。你们不是第一批代价,也不会是最后……
“……不行。”
村人们不免都有些着急,有几个人想要说些什么,没等他们开口,赵空稍稍提高声音接着说了下去。
“那些人并不仅仅是得到经书而已,那只是她们实现其他目标的手段,特意去寻求杀人的法术是想做什么呢?她们说自己还有更大的目标,我想那大概会造成很可怕的后果,甚至可能会将全天下都卷入其中。”
“咳……可、可是如果他们派人硬抢,最后结果怕不是一样的?还白白丢了性命……而且说什么把全天下都卷进去,顶多那不过是一伙盗贼,也不至于会这么严重……”
许宜还想劝赵空改变决定,赵空能理解他的想法,对于大半辈子生活在一个小山村里的人而言,凡事只求能安安稳稳,很少会去深究外界的事,她也只能试着用口头保证让人们安心。
“没关系的,就算她们有几百人,我也能自己解决,不会让她们伤害到各位的。”
“若能如此当然好,可他们毕竟人多势众,一起冲进村子里,你一个人也没有三头六臂,如何抵挡得住?”
“我自然会尽力而为,到时候就请大家一起躲在这祠堂里,只要紧闭门窗的话,不会被轻易攻进来的。”
赵空的保证显然没能让众人完全放下心来,许宜虽然不再说些什么,仍是显得惴惴不安。
“刚才说的那些杀人的道术,赵小姐你难道不会吗?如果把那些用来对付那批人的话……”
有人注意到了赵空刚才说过的道术,他的话一出口,大家也都回过味来。以往赵空除了用道术帮村民治病外,也做过不少别的大事,甚至有一年村里干旱,她设法令一条几十里外的小河改道给村子带来水源。这么多年来一直很灵验的道术如果能用来抵御敌人,那自然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众人期待地看着赵空,她的脸上却蒙了一层阴影,像是在压抑什么不满。
“我不会用的,无论对方是如何的大奸大恶之人,我也不会用法术来对付他们的。”
“那只是一群盗贼啊!不想办法解决他们的话,他们就要来杀我们了,跟这样的人有什么道义好讲呢?”
“不是这么简单的事!”
赵空有些心烦意乱地喊了出来,村民们全都呆住了,平日里赵空总是一副柔和的样子,对别人偶然的冒犯也从不计较,谁也没见她这么激动过。赵空自己也怔了一下,她深长地呼吸了几次,又恢复了那平淡的语气,然而声音听起来与平时完全不同,透着毫无感情的冰冷。
“总之我是不会用法术的。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即使我自己死了也不会让你们受到伤害,用刀剑也好长枪也好,杀死敌人是很简单的,但那跟道术完全是不同层面的事。”
赵空所说的话村民们没法完全理解,但她的决绝无疑是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眼见赵空已经下了决定,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众人正打算各自散去,忽然有人说了一句让所有人愣住的话。
“赵小姐,你前几天从尸体堆里救出来的那个人,该不会是那些盗贼安排下的内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