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波荡漾,这场秋雨来的甚急,几乎连绵不绝,天空中飘着点滴细雨,打湿了整片天幕。天幕上的雨帘越来越密集,渐渐遮住了整片天幕,将天地间笼罩成一片迷蒙的灰色,模模糊糊的让人看不清楚。
巍巍青城山,九千石阶已经阻拦了多少山下人。淋漓的雨雾将阶石打成了深色,开道数百年,便也在这挺立了数百年。
一条黑色的长蛇缓慢地游动着,在它身边,则是一条白色的小蛇,两只红宝石般的眼睛紧盯着前方的路,似乎有些焦虑,时不时地转头向身后望去。
"吱吱......吱吱......吱吱......"
一声声叫声在长蛇的口中响起,听起来十分急躁。
而长蛇却始终无法走出这个地方。
此时,一个穿着青色道服的老者出现在了长蛇的旁边。
"呦,还没绝了心思?"老道人看着长蛇,捻起了发白的长须,笑眯眯的开口。
两只曾经占据一座龙气山脉,作威作福的真龙后裔顿时呆住。
它们的确没有放弃过离开这个鬼地方,那时候冷脸道士将它们两蛇托给了那两个叽叽喳喳的小道士,如今困在这自在峰头快半年了!
这坐以待毙的滋味是真不好受,谁知道将来会拿它们俩做什么文章!它们可是一身都是宝。
本来它们还以为到了这无人的自在峰头,也算的上是自由自在,可那根大萝卜欺蛇太甚,仗着修为高,整日以锤炼筋骨为名,折腾它俩,实在受不了,可又逃不出去。这不大萝卜走了,可这平日里嬉皮笑脸的寒酸老道人便成了又一块拦路石!还有那个不显山不漏水的臭小子!竟然还妄想拔了它俩的龙筋,说要给大师兄做见面礼!谁能忍……忍着不跑!
它们都快憋屈死了!
老道人看着它们两个不停挣扎,也不着急,就像是看猴戏一般。
终于,盘踞岩壁上的黑蛇忍耐不住了,张开大嘴就要咬老道人,老道人一抬手,一道白光射在黑蛇的脑门上,瞬间将其制住。
黑蛇的双目之中露出恐惧之色,这老道人的神通太厉害了!
"别费劲了!我家那老大快回来啦,在等段时间呗。"老道人笑眯眯的开口。
老道人的话音刚落,一个身影便凭空出现,手里拎着一柄银霜剑。一个清俊的小道士,几个翻身便来到两蛇面前。
"师傅,您怎么跑到这来了?"转过身对着老道行礼,清瘦的小道士皱着眉头
"大师伯找您好久了,说那盘棋还没下完呢。"
斗君吹胡子瞪眼
"有啥没下完的?你大师伯那个烂棋篓子,谁不知道!严以律他,嘴上说着落子不悔,整日却是胡乱下手,我敢去吗!再说,我不放心啊,你说这俩货万一跑了咋办?我咋跟你大师兄交代!那萝卜头前几日便被你师兄唤下山了,我可不得来看着。"
归海轻笑一口气,虽说心里知道他那位大师兄是师傅的掌中宝,可心里还是难免有些笑意,未免也太不像师徒了,稳了稳心神,
归海又不禁想道,在者说,论起棋艺,您两位半斤对八两,大师伯不找您找谁?
"师傅啊......您看这样行不行,我先把这俩蛇关押起来,等到大师兄回山了再处理,您说行不行。"
老道人沉默良久,才微微点了点头,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唉,你这大师兄,算啦算啦,你看着办吧。"
老道人说完,便化作一阵青烟消散了。
小道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黑蛇和白蛇,摇摇头,蛇菜还喜欢整花活!一天天的,麻烦事还不少,莫名的他是真的对这两条蛇没有一丁点儿好感,如果不是师傅说大师兄用得着,他早就抽了筋做成法宝,送给师兄当见面礼了。
话说这两条小龙,更是有苦说不出,这青城山独享道门八成气运,要说也是个极佳的修炼去处,可偏偏它们龙族断绝就跟这道门脱不了干系,而龙族向来便是依靠传承血脉而兴盛不绝的,它们在这待着便觉着浑身不自在,山上充盈的气运,仿佛砍在它们先祖身上的剑意一般,也映照再了它们心神之中,这也导致它俩的频频出逃,自由真他娘的太美了!青城山是个啥鬼地方!如果能回到过去,它们是绝对不会伤了那平阳侯府的世子,可惜了。
身量不高的小少年老成的将手中剑负在身后,冷冷的对着两蛇命令道
"速速滚回乾坤袋!"
两蛇敢怒不敢言,只得乖巧的溜进了少年腰间的口袋里,说来有趣。本来它们也不将这小牛鼻子放在眼里,毕竟它们说实在的也有个小百十年的修为,对着个小娃娃有啥怕的,比如于它们"相熟"的追风追云,要不是法宝太多,早就被它们吞入腹中了,可…………可这少年实在不能以常理度之,太强了。
那一剑带来的道运威压,差点让它们心神崩溃。
呜呜呜~
拍了拍腰间的乾坤袋,少年又伸出两指在袋子口绕了两圈,才向山上走去。
"大点纷林际,虚檐写梦中。明朝知谷雨,无策禁花风。
石渚收机巧,烟蓑建事功。越禽牢闭口,吾道寄天公。"
两年前的谷雨之际,也是这般大雨,跌倒在泥泞山路上的褴褛少年,被那个白日里被他偷过一个馒头的老道人捡回了破庙里。
老道人问了他个事儿
"馒头硬不硬?"
他当时说什么来着
"很好吃。"
雨丝密密麻麻,偏又避让着青衣少年。初认的归海这位少年郎之人都觉着他面冷心冷,不近人情却不能否认修练天姿甚高,他跟着师傅回山那天,几个师叔伯都说是天生的修道苗子。
与他那大师兄一样。
他师傅从未与任何人说过,他来自那个龙山福地,本不是这方世界的人。
欲者念也,妙者道也;念者人之心,道者人之路。
当师傅教他识字后,随手丢给他那卷书上,他记忆最深的便是这句。
山雨越发浓密,月骤天黯聚峰头。
自在峰不大,他来的这些日子已经熟悉了,自在峰没有那些个气势恢宏的主殿,九曲回还的小道周边,尽是花草灵木,少年郎单手负后,另一只手放在小腹前,不停的掐掐算算。
细密的点滴打在周身凭生的屏障上泛起绵绵不绝的涟漪,一步一步慢慢走上峰巅,一座木屋映入目中,木屋前有三分菜园,如果被庞人看到菜园上发出的淡淡紫光,估计都会惊掉下巴,莹莹三清咒,护神除邪,裨益周天,如今却被人用来护着一方小菜园儿。
少年老成,整日冷脸的少年郎笑出声来,伸手拂袖,青衣迎风鼓起,秋雨之中独独为这山峰之巅留下云破天光,昏沉的天乍现出一缕微光。打在了菜园,木屋,缠绕的藤木越发脆绿。
归海在屋外站立了许久,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已死之人不死,僵去之气不休。三魂归故里,六魄又逢春。"
归海喃喃自语
这是曾经斗君给他算的一挂,不太吉祥。他师傅说让他不必挂在心上,算着玩儿罢了,当时他也一笑了之来着。
但其实…………世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万事万物都有两端以制衡,可唯有青城山大天君斗君,平生不算漏策之卦象。
归海修为有限,破开天地气象也不过一刻。
巍巍风雨,微微风雨。
.....…………
窗棂下的铃铛声声作响,正在躲雨的青衫郎打了个喷嚏。抬头望向远方,神色柔和下来,快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