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来应该是一节无聊的课。
就和平常的大学课程一样,重要却又没有意义。无聊,无趣,无感。就像是所有人平常的生活,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而我的人生,也本应该这样平常。
本应该…本应该不像现在。
在奢望这种平常。
“在奢望着能够逃脱这种不现实的现实。”
她用一种轻得像是没有发声的声音,说着我内心的抱怨。事实上她并不会读心,只是我的一切都写在了脸上。
我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或许换种说法。我一点都不想见到她,她的出现意味着我即将要遭受不幸。什么样的不幸我并不清楚,她每一次都会换出新的花样来折磨我。谁都不希望在痛苦中煎熬,所以任何人对给自己施加痛苦的人态度都一样。
不想见,讨厌,甚至是痛恨,怨恨。
“能请你离开吗?”
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憋住了已经在嘴边的脏话。也只能,用自己匮乏的词语组成一句,还算有礼貌的话,来表达对她的不满。
她开始没有说话,而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身体坐在我的课桌上,右腿轻轻的抬起,顺着左腿的弧线叠到左腿上,小腿再次交叉右脚贴在了小腿上,左腿以一种具有美感的角度倾斜着,左脚的裸足踩在我的膝盖上。动作让本来只遮住大腿一半的红色连衣裙又退下了几分。
她露着狐狸一样的笑容,黑色的瞳孔凝视着我,散发着不该属于她外貌年龄的,那种带有几分性意味的魅力。完全不像是人类,也许不像是生物会有的,如同颜料一样鲜艳的红色长发自然的下垂到我的课桌上,盖住了课桌所有的部分。
凝视的时间持续了约莫有三十秒,我等回答等得有点不耐烦,因为我知道跟她是不可能好好说话的。我着急的想要对她发怒的时候,她粉红色的嘴唇却先开始运动。
“你喜欢我吗?”
一个外貌十岁的女孩对着年龄接近她一倍的男性问出这句话。
如果是妹妹对哥哥的撒娇,回答的一定是喜欢。可这不是,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和我的关系并不是兄妹。
我希望这是她对我的撒娇,如果是撒娇就不会发生什么,就是一句对话,一句无关紧要,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
“你什么意思?”
她的头歪了几度,同时伴随着银铃一样的轻笑。就像那些正在年纪的女孩,笑着不知自己心意的青梅竹马。
“你喜欢我吗?”
“什么意思?小曼说清楚点行吗!”
说话说一半是她最讨厌的地方,许多麻烦就是由这不完整的,像耍人一样的话语中出现的。
可是她从来不会说清楚,她也没必要说清楚。事情发生的时候,她本来可以什么都不说,静静的看着一切发生就好,如果不是因为她的性格恶劣到一定程度,喜欢看着别人着急,喜欢戏耍别人,她也不用来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而我也讨厌在这种时候跟她对话。
她还是那样,在我的课桌上坐着,没有人注意到她。是的,也不可能看见她。但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周围的景色还是清晰可见。这些不一样的点说明了,她不需要占用我太久的时间,也不需要我做出什么不符合常理的举动。我只要去回答她就好。
“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带着怨气回答的答案自然是这个。
就本质而言其实答案并不是心理的答案,她给的那一份不幸是我自找的,如果她能够稍微说清楚一点,回答的可能是喜欢。
回答也没有让她惊讶,好像就在她的预想之中,她的嘴角扬的更高。要形容这笑容的话,没有比玫瑰花更形象的比喻,美丽的同时生长着刺,随时准备刺痛那些不小心靠近的人。
正准备观察她下一步反应的时候,她在我眨眼的那零点几秒的间隙里消失不见。
又是这样。
尽力的不让自己去想那些有的没的,集中精力上课,这样子也能短暂的忘记她吧。
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失重的感觉忽然出现在我的大脑中。眼前的世界彻底变化,面前不再有老师,跟着老师消失的还有教室的内景。我现在在一座楼的天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和蓝色短牛仔裤的长发女孩正焦急的向这里跑过来。
我并不认识这个女孩,也并没有理解眼前的情况。眼睛不自觉的扫视着周围,这是一个楼的楼顶没错,奇怪的是,我好像不在楼上,而是跳了出来。再过了半秒左右,灰蓝色的墙皮占据我全部的视野,我才理解到了我的状况。
我正在下坠。
不切实际的向上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又可能这就是人类的求生本能,身体的寒毛乍起,温度好像下降了十度,寒意贯彻全身。想要大叫却又张不开嘴,喉咙因为恐惧和其他情绪哑住,使我发不出声音。
失重的感觉强烈的影响着我的大脑,让我除了求生以外思考不到别的东西。光芒拼命的涌进我的瞳孔扩张它的大小,身体的运动特别的不自然,在伸出手后僵硬的关节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
身旁是灰蓝色的教学楼,窗户与石墙是唯一能够分别的东西,其他的东西都因为速度的拉伸而变得模糊不清。一层一层的窗户与墙面循环,循环的时间间隔一次比一次更短,快速的失重感让我喘不上气。
即使难以动弹,可我还是回过了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头。遥远的地面迅速的接近,不管是以什么姿势摔在上面绝对会死。本来难以看清的地砖纹路变得越来越清晰,一张快速放大的地面使我感觉到绝望。
灰色的大理石地砖就是我看到的最后的景物,地球的引力已经不容许我再多滞空一秒钟。
另一种颜色的大理石就乖巧的停在了离我有半人高的地方,我已经趴在了桌子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还没有从刚才下落的场景中缓过来。
一滴汗水滴落到大理石上,然后就被摔的粉碎。我忍住呕吐感,但忍不住全身的发抖。因为害怕,双脚用力的踩着地面,确认着我现在正在地面上,而不是在下落。
这可不是蹦极和跳伞这种极限运动,我是真正的被迫感受了一次跳楼自杀。
稍稍的抬起头,因为我坐在比较后排的位置,没有人看见我的异样。我还在尽全力的控制自己的身体不要颤抖,如果我看见的是教学楼的话我还有机会,有机会在它真正的发生之前。
我还能阻止他,不,我必须要去阻止他。正当稳定住我的身体想站起来的时候,一个巨大的黑色物体,无声的从窗外飞落。
当然不止我一个人注意到了那个物体,虽然不带声音,但一个人这样的物体还是被窗旁的同学与教师捕捉到。
因为太不寻常,窗边的同学都趴到了窗户上,向着底下看。
我的手掐着太阳穴,在不断的尖叫和其他混乱的声音中低下头。
“看来又有麻烦了。”
在自责中冷静,思考着刚才场景中的女孩,她应该还在天台上。想到这里我立刻起身,生怕晚一点会出现第二次幻觉。
跑上电梯,本来就在高层的位置上课,并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就能到天台。那个女孩最好是愣在原地,不要跑走也不要自杀。最好能够是这样,不然麻烦还要再进一步的升级。
冲出电梯,跑到最后的一截楼梯上,打开天台的大门。那个女生就瘫坐在楼边,显然是被刚才跳楼的人的动作吓傻了。
还好…一切还能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