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小师叔,师父她今天不在么?”
“师姐她被师父叫去思过居了,兴许是要把斩龙剑诀传她,师姐临走前特意嘱托,今天我来陪小七练剑。”
今日一早夜歌就被李旌歌叫到了思过居。
说是为了体恤她这段时间以来用心教徒,按照约定,今天就要把斩龙诀传给她。
“这一套剑诀虽然是我三十年前在盈桦镜川黄亭湖畔醉酒之后一时兴起所创,但亦是我半生剑道修行的精粹所在。”
教学之前,先要把剑诀来历讲明。
“你们几个都知道我入道之前干的是拿人钱财为人消灾的杀手买卖,被师父教化收入门墙之后也没能放下屠刀,反倒是学了道法之后杀起那些个邪魔恶徒来更加顺手了。因而这套剑诀是名副其实的杀戮之剑。”
“三十年前我追杀一路妖人赶路行至镜川一带,听闻城中有蛟龙作祟,曾有人目击蛟龙从黄亭湖中跃出水面腾空而起,而且每逢雨天便会去城中掳掠童男童女用作血食。
某些有眼无珠的昏庸蠢人为了平息妖祸,便要在黄亭湖大兴血祭,祭祀湖里的龙王爷。”
“我在湖畔守了三天两夜,终于在最后一晚见着了那所谓妖龙的本来面目。那厮根本不是什么狗屁蛟龙,只是个身负特别道法的魔道邪修罢了。”
“魔道的邪修?那为什么会口口传成是蛟龙作乱呢?”
“那贼子修炼的是一门极其邪祟的道法,竟然能将一些异兽死去的残魂拘于体内,运转道法之时就能将自身幻化成灵兽残魂的本来面目,还能驱使灵兽的部分威能,他当时化作的蛟龙便是那残魂之一。”
“还有这种道法?”
夜歌不禁感叹这天下之大,果真是无奇不有,那些邪魔外道的修炼方法当真是五花八门。
“当时我要斩杀那个贼子,主持祭祀的那群蠢猪竟然还想维护他!我一时气急再加上喝了酒,盛怒之下这套剑诀便随着我胸中郁结一起使出来了。”
李旌歌伸手一招,夜歌的命剑无执便凭空飞起落入她手。
她一个纵越来到思过居前面的那大片空地上,左手手掐剑诀,右手里的无执登时使出一套剑式来。
“斩龙诀有七式,一式有七招,七七四十九招剑诀循序渐进相辅相成,功能妙用各有不同。它们虽然始于我前半生剑术的精粹,但这个窟窿单凭我此生对剑道的执着,恐怕是很难填上了。”
招式大开大合又潇洒随性。
李旌歌未用剑气,纯粹只是使出这套剑诀的基本招数。
可这套剑诀竟能在一招一式之间牵动周遭云气,原本晴朗的天空没多时已经聚起一层阴云,骤起的大风将云层卷作一团,隐有风雷之声悬于头顶,轰隆作响!
“这第一式名为云起龙骧,常言道蛟龙趁势而起,我舒月女流亦是一样!那些师叔师伯师姐师妹用血肉精魂铺出前路,吾辈自当继承她们的意志乘势而起,既是斩妖除魔,亦是扬我剑阁名威!且叫那天下庸碌之辈再也不敢小瞧我舒月女流!”
“第二式,捕风捉浪。我辈修行中人本就是搅弄风云的天之骄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不管它风有多大浪有多大,哪怕是天地自然之威亦是我辈手中之物,捕风捉浪全随我心!”
“第三式,踏海平波!那些妖孽、邪魔、恶徒、贼子,他们残害无辜,他们为祸人间,便如那兴风作浪的妖龙!舒月剑阁乃正道宗门,我等剑阁弟子正当肩负起除魔卫道的职责,用胸中这颗卫道的心踏平那祸乱的江海!踏平那邪祟的烟波!”
“第四式,醉歌斩龙!无需多言,杀!杀!杀!”
“第五式,河倾月落。夜将尽,天将明。求道一事好比夜下独行,前路艰难险阻无数,看不见尽头在何处。可长夜虽漫漫,但终有夜尽天明的那一刻。”
“第六式,剑破九霄!有道是天穹无垠九霄无边,天穹九霄纵然凌驾于众生万物之上,但我辈剑修从拿起剑的那一刻起,就该有一颗一往无前无所畏惧的心!哼,不把那高高在上的天穹戳出个窟窿来,我辈誓不罢休!”
“第七式,刹那烂柯。”
李旌歌稍稍停顿,直到最后一式的七招剑诀全都使完,最后收剑而立。
一道蓬勃剑气直冲云霄,先前密布的阴云散出一个大洞,飓风雷霆尽皆消散,落落光华沉沉洒下。
“那樵夫误入山中巧遇仙人棋局,山中不过一局棋的功夫,凡尘却已过千年。
修行之路又何止区区百年,在生死面前,修行之人和凡夫俗子又有什么差别呢?从生到死千百年也不过刹那而已。”
李旌歌这一番话语和她之前的种种意气风发完全就是两个极端,这让夜歌听罢满脸的迷惘。
“不必多想,我这番话只是在告诫你修道之人和凡人之间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无论何时,那颗做人的本心是万万不能丢的。”
“师父……”
李旌歌右手一甩,命剑无执重新回来,夜歌感受着无执在她识海中放出的阵阵剑鸣,一个广袤无垠的新天地在她识海中出现。
可这个新天地里却到处弥漫着驱不散的迷雾。
“哈哈,你不必这么怅然若失的。这一套剑诀招式并不复杂,聪慧如你,看一遍就能深深记住了。只不过你现在境界不够,所以难以理解其中真意。”
是了,自己现在不过才明语境而已。
李旌歌当初创出这套剑诀时已经从昭婴破境入砺心了,二人之间相差了整整两三个大境界,斩龙诀真意现在被迷雾笼罩,在正常不过。
“你也不用担心,我用无执展示这套剑诀,为的就是把剑诀真意刻在你命剑之中,现在它们已经牢牢刻在你的识海之中了,等你境界到了迷雾散去,自能理解剑诀真意。”
“谢师父传授剑诀,弟子今后一定用功修行,争取早日理解剑诀真意。”
“你不用谢我,你是我徒弟我是你师父,教你是应该的。倒不如说我自创的剑诀能有人继承衣钵,高兴的应该是我。而且这套剑诀的后半真意都是我这几年里才慢慢补上的,尤其最后一式……”
李旌歌说到这里,眼中露出些许无可奈何的惋惜。
“近年来我的修行陷入瓶颈,解离与开天之间看似一步之遥,实则难如登天。我开天境尚未突破,更遑论后面的夺虹和问剑了。而我把这套剑诀传给你也是有私心的。
你天赋远胜于我,说不定将来能走的比我更远,到时候这最后一式的剑诀真意就需要你来填了。”
“啊……”
这担子,也太重了吧。
被李旌歌笑眯眯看着的夜歌顿时感觉肩膀上好像压上了一座山一样,光想一想就感觉快喘不上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