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哗啦......
已经分不清白昼与黑夜的境界了，睁开双眼，空荡的房间只有黑暗。嘈杂的雨声无情地将平静撕碎，啪啦啪啦，只给人徒留厌恶。
确如张颖所言，寒潮已至。
一觉醒来的睿明首先感觉到的是与昨日完全不同的，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的刺骨严寒。看了看放在床边的表，难以置信已经是早上的九点多了，因为此时暴雨掩盖了光线，让人产生“这还是深夜”的错觉。哗啦哗啦.......暴雨之下，整座城市的全景如同被迷雾包围一般。
好似一场噩梦，本应熟悉的事物在顷刻间变得面目全非。
“嗯......”带着厌烦，睿明直起身子，努力地驱赶着自己的倦意：已经差不多要出发了。
“空，起床了。”十分平常的问候，睿明将手伸向了已经将脸埋在下方的空的额头。
“......空？”
“......！！”
僵住了，手一触摸便感受到与众不同的热，轻轻翻开宛如失去意识一般的空，她的脸部涨热得通红，鼻子下还残留一道可怖的......血渍？
“这是......什么啊？”
“喂，空，醒醒啊，该起床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睿明摇了摇毫无生气的少女。
“呐......空......！”
“空！！！！”已全无睡意，睿明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吼叫。
“怎么了！？”已经在隔壁整装待发的王世独闻声赶到门外。
“王叔！小空她！”睿明慌张地从床上冲上前开门。一开门，王世独看到的是他从来没有见到过的，睿明惊慌失措的神情：“小空她......！”
王世独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那是这个月以来，睿明感到过最煎熬的一天早晨。
王叔熟练地将睿明从医院带来的药喂给了昏睡中的小空。轻轻地让她躺在床上，在两人不安的注目下，空的润色，以及韵律的呼吸都在缓缓回归着。不过，脸色对比以前却苍白了不少。
睿明阴沉着脸，紧握着少女无力而冰冷的小手，像一具死尸一般呆呆地坐在床边。
“王叔。”他将脸面向窗外的暴雨：“将空带到这里来，或许是一个错误吧？”
“睿明.......”
在王世独的担忧的问候下，少年就这么呆呆地望着窗外，面如死色，意识游离在那可怖的雨声中。哗啦哗啦，似乎每一滴雨都在痛苦地呻吟着，消磨着少年的决心。
睿明头一次感到雨是如此讨厌的东西。
王世独默默地走到睿明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这种事......我也不知道啊。”
尔后，王世独递给了他一块糖：“但是，倘若就此停步，那就是真的错了。”
睿明消沉地接过了糖。
望着睿明这幅消极的模样，王世独慢慢地放开了搭在少年肩膀上的手，转身走到门旁：“我去附近的古玩店打听一下信息。空就交给你了。”拿起伞，戴着鸭舌帽，用手自然地打开房门，回头一语：“因为，你是，空的‘哥哥’对吧？”便关上房门，消失在了另一端。
睿明沉重地低下了头，只是默默地咀嚼着口中已经消散的甜味。
......
也不知过了多久，似乎是有一个世纪了吧，等待心爱之人从病疼中醒来竟是如此漫长和痛苦的一件事。所有的一切都被掩盖在暴雨声中。
“呼.......呼......”空的情况随着药效得以好转，但还是处于半昏迷状态。
忽然，电话铃在雨声中响起。睿明无神地接过了电话。
“Yaho~~！早上好啊睿明！今天真是下了好大的雨呢！”
是她。
“呀......本来还想早点起来逛逛广场什么的，没想到大早上连个人影都没有！现在的世人真是太......”无常有说有笑。
“......”睿明失神地听着。
“......发生了什么？”一下子，少女的语调沉了下去。
“小空她......”睿明无力地向她叙述着今天早上的一切。
......
“是这样吗......”无常痛苦地哀叹着。
“我早就知道了.......”睿明的双眼重新充斥着一开始的死气，缓慢地挪动着嘴唇：“无常。”
“空......已经快不行了。对吧？”
“......”
“呐？”
“......恩。”
终究还是瞒不过去，死亡预告无情地粉碎了少年的妄想。
雨还在哗啦哗啦地下着。
“对不起，你们在那想必很痛苦吧......”无常低声道。
“......不用，该抱歉的应该是我......”睿明还是无神地望着窗外：“是我太无能了。”
“对不起......”少女没有停下自责。
沉默。双方都沉浸在各自的愧疚之中。
“比起这个，有一件事我想拜托你。”打破僵局，睿明的语气没有一丝感情：
“能和空，谈上几句话么？”
睿明不善言谈。面对着疼苦的空，他的言语毫无用处。他希望手机另一端的声音能为空减缓痛楚。
“可以吗？”
“恩。”无常的语气很坚定。
说罢，睿明将手机轻轻放在空的旁边，低头轻语着：“空，无常姐姐过来谈话了。”脸上吃力地展现出苍白的笑容。
“无常......姐姐......”半睁着眼，空无力地说着。
“是的，小空，姐姐在。”改变了对自己的称谓，无常用温柔的语气说道：“姐姐在你身边。”
“痛吗？”轻轻一问。
“不......不痛......”空极力否认着，想让以往的笑容重新挂在脸上，然而这只会让她徒增几滴痛苦的汗水。
“空，真的是个坚强的好孩子呢。”无常能感受到声音里面蕴藏的痛楚，以至于此刻的神情掩盖不住她的痛心：“从来就没服输过呢。”
“谢谢......”空苍白地一笑。
睿明不由得痛苦地扭转过头。
“空，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吗？”少女深情地问道。
“......恩。”简单的一个字都要吃力地吐出。
“那是......怎样的一个好天气啊......蓝天，苍树，绿草，当时的我孤零零地睡在大树下，身边的亲人只有华院长一个......然后，阳光之下，你就突然闯进了我的世界。”
“恩......空记得。”听着往事，空的话语变得流畅起来，脸上的笑容也不再吃力：“当时......姐姐穿着奇怪的服饰，空就好奇地碰了一碰......结果姐姐一醒过来，竟然吓得惊叫一声就跑开了。”
“‘为......为......为什么你会看得见妾身！？’，当时是这么说着？貌似跑开的时候还摔了一跤......”无常故意用很挑逗的语气开玩笑。
“哼哼......”想象着无常啃泥的模样，睿明不自觉地笑了。
“咳咳！！是谁在笑！睿明！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传来激动的话语，睿明觉得不用看都知道无常又脸红了。
“呵呵......”空也不自觉地跟着睿明笑了。
“哈哈哈哈哈！”房间了洋溢着两人的笑容。
“呜呃呃呃呃......连小空都！”似乎是要哭出来了。
“因为......姐姐实在是太可爱了嘛！”空的笑容已经看不见痛楚了。
“呜呃呃呃呃......”无常已经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只是发出了类似于害羞的语气词。
望着空纯真的笑容，睿明的心也舒缓了起来。
温暖的话语在三人之间互相传递着，使人忘却了痛楚，忘却了寒冷，忘却了恐惧。
黑无常，一位总能为世人带来欢声笑语的鬼神。
“谢谢。”他在心里默默地感谢着黑色的少女。
雨声似乎也不这么大了。
......
雨依旧很大，很烦，很寒冷，大街上，撑起了各式各色的雨伞，然而所有的色彩都被雨城的灰色调所遮蔽。除了一些行车的红灯，以及偶尔闪烁的路灯，一切的一切都显得压抑和迷茫。
打着伞，王世独孤独地漫步在暴雨中，看着手中做过标记的旧地图，穿梭在若隐若现的人群之中。
其实，王叔所订下的旅馆就坐落在城市中古玩店的集聚地附近，大雨下开车也不便，王世独只好顶受着雨水的打击和寒冷的侵蚀，带着和田玉与照片，一步一步去拜访一间间店，去寻找可能的蛛丝马迹。
然而所有的店他都已经去过了，没有任何人了解到玉的身世。排除了所有，王世独来到了仅剩的一间，也是他最不愿意的一间。
一座老旧的二层房，墙面倒有装修过的痕迹，但门面还是和八年前一样，显得古老，似乎是在一直守望着某人到来。
怀着厌恶的心情，王世独一步一步地踏了进去。
“打扰了。”
没有灯光的店子里一片漆黑，墙角的蛛网，腐朽的木板，弥漫着的腐败气息，经过时光的磨练终于变得比记忆中更加深刻。
简直从一开始就不打算欢迎任何人。
四处摆放着看不到的古玩，放眼望去，只有一个七旬老人安静地站在木柜台上，地中海白发，瘦小，但身体站得很直，眼神显得严肃而没有感情。
“是你......”冰冷的话语，老人在黑暗中就认出了来者。
“好久不见，叔叔。”传来王世独不带一丝感情的问候。
走到老人面前，王世独放下了和田玉与照片，开门见山地和老人说道：“我想让你查一下这块玉和这块地的来源。
老人并没有理会王世独的要求，他只是恐怖地将脸凑近王世独，用那双鬼怪一般的眼珠上下打量着他。
“你的眼神变了。”望着毫无撼动的王世独，老人吐着寒气，用嘶哑的声音说道。
“哈......”吐出寒气，沾着粘稠液体的舌头以毒蛇状伸了出来，发出了赞赏一般怪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