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是雪怜人，今朝不肯停。
苏鸿卿无力躺在地上，任由大雪落在自己身上，覆盖整个身躯。
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这漫天的风雪掩埋，到时又有谁知道？
妖族大军已经撤离，这场大战终究还是避免了。
苏鸿卿真的尽力了。
他的嘴里依旧哼着红妆城那首不知名的曲调。
只是声音越发轻微。
年年青草春风吹，试问姑娘何时归？
姑娘何时归？
都说红妆城里每个人都能上阵杀敌，但整个红妆城，十室九空。
数十年的坚守，何其壮烈。
天下无数英杰女子，都只恨自己是女儿身。
如果今日开战，又有多少女子会永远留在沙场上？
堂前又会多几块灵牌？
苏鸿卿嘴角扯开一个极为虚弱的笑意。
今日，姑娘归矣。
自古以来，沙场从来就不是女子的归宿。
那把道剑一直盘旋在他身边，最终归鞘。
苏鸿卿感觉有些累了，红妆城里的号角却还在继续。
在他快睡着之际，耳边却传来一阵声响。
那是马蹄声和马车碾动的声音。
最后停在了苏鸿卿身边。
一片白茫茫的天地中，苏鸿卿眼前突然钻出一个脑袋，那是一副极为美丽的妙容。
她正带着好看灿烂的笑意看着地上的苏鸿卿，“你怎么落得这个下场了？”
苏鸿卿已经没有多余力气跟她斗嘴，只是问了句，“你怎么在这里？”
“你管我？”夏念真好笑道。
蹲在苏鸿卿身边的她，伸手戳了戳苏鸿卿那毫无血色的脸，“你看看，让你跟我回妖族吧，现在搞这么惨。”
“你管我？”苏鸿卿学着她的语气，回了一句她的话。
“闭嘴吧，省点力气。”夏念真扶起苏鸿卿，将他移到马车内。
马车外下着雪，马车内的苏鸿卿随意躺着。
夏念真握着缰绳，就好似当初他们辗转各处时那般。
“要不要去红妆城打个招呼？”夏念真问道。
“不用。”身后马车内传出苏鸿卿的声音。
“那咱们去哪？”夏念真又问，“回落枫城还是夷华城？”
“去长风山。”苏鸿卿看着自己身边的那把道剑，轻声道。
夏念真一甩马鞭，那匹骏马打了个响鼻，向前跑去。
苏鸿卿确实累了，已经快睁不开眼，打起了瞌睡。
但身后却响起了一阵阵杂乱的马蹄。
惊醒了苏鸿卿。
夏念真看着周围不断追赶上来的骑马英气女子，微微一笑。
红妆城的女子从两边夹着苏鸿卿的这马车，一路护送。
从这些女子的嘴里，又听到那熟悉的曲调，
一路高歌。
马蹄声，歌调声，
夹带着风雪，一直传出很远。
苏鸿卿嘴角再次勾起笑，忍不住跟她们一起哼唱了起来。
太空空，去匆匆，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再也坚持不住，苏鸿卿睡着了。
==
红妆城中。
历经生死回到城里的白清月，在独属于自己的寝殿后院堆起了雪人。
“苏鸿卿他没有来红妆城？”白清月问道。
“回城主，没有。”身后站着她心腹，刘思云。
白清月的动作一滞，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但从小就跟在白清月身边的刘思云，却明显感觉到这位城主有着从未有过的失落。
“属下已经派人护送他离去了。”刘思云说道。
“哦。”白清月好像没什么兴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
之前张安歌撤军的声音，她也听到了，自然也松了一口气。
但还是很担心苏鸿卿。
那漫天的剑气她也很是惊讶，但苏鸿卿的气势却随之衰弱。
大概是早她几日来到这红妆城的那位夏念真，牵着马车出城去了。
苏鸿卿却没有回到红妆城。
“城主，钰骊国怎么办？”刘思云站得笔直，语气始终平淡。
她好看的脸上一片平静，波澜不惊。
“还能怎么办？”手上动作不停，白清月反问了一句。
“钰骊如此算计城主你，难道不打算讨个说法？”刘思云又问。
“如何讨说法？”白清月依旧反问。
“自然是带兵去要个说法。”
“带多少？”
似乎是跟苏鸿卿学的，白清月用问题回答问题。
在刘思云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白清月却先开口了，
“咱们红妆城离钰骊算不上远，但绝对不近，若是出兵而去，红妆城怎么办？妖族若是此时进军，咱们能守住吗？”
“红妆城如今最缺的就是人马，哪能轻易冒进？”
刘思云恍然，“城主说的是。”
但随即，她好似还不甘心一般，再问：“那难道咱们就眼睁睁的吃了这个亏？城主可是差点被他们害死了。”
“红妆城从来不吃亏。”白清月冷笑道：“修书一封给钰骊，就说咱们要个说法，问问他们给不给？”
“若是他们不给呢？”
“不给就让大锦去找他们要说法。”
刘思云疑惑道：“大锦？他们会为咱们要说法吗？”
“不需要大锦做什么，咱们只需要在信中提及这一点就好，许永曦是聪明人，不会看着红妆城和大锦联手的。”白清月笑道。
“知道了。”刘思云点头。
“此时我伤势未愈，若是平时，我早就冲去钰骊亲自讨个说法了。”白清月道。
“城主还是好好养伤为好。”刘思云提醒道。
白清月不答话，只是满意的拍拍手，退后两步，看着自己堆起的雪人，笑问道：“看看，怎么样？”
刘思云看着那样貌奇丑无比的雪人，身躯都是扭曲的，手脚都不一般长短和大小。
这位心腹，一时间不敢回答。
“像不像我？”谁知白清月如此问道。
“不像。”刘思云回答得很干脆。
这如此丑陋的雪人，岂能与白清月相比。
但白清月却双手环胸，看着那雪人，打量道：“我看着挺像的啊，”
刘思云瞪大了眼。
“饿了。”白清月突然道。
“我这就命人去做，城主想吃什么？”刘思云说道。
白清月抬头，看着雪花，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展露一个绝美笑颜，“我想吃青椒炒肉。”
雪还在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