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鸿卿猛然睁开眼，周围摇曳着烛火，外面还是挂着一轮不算太圆的圆月。
刚才发生的事都好似一场梦境一般。
坐起身来，苏鸿卿一眼便看到了站在那副画像前的唐妙韶。
她正背负着双手，静静盯着画像中的男子，那是她师傅。
她的云鬓间还戴着苏鸿卿折断的桃花枝。
“不好意思，睡着了。”苏鸿卿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好意思的干笑道。
唐妙韶没有看他，也没有回话，只是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苏鸿卿倒是很自来熟的走到她身边，打量着画像中的那位道长，真的与那梦境中的人好像。
苏鸿卿摩挲着下巴，眯起了眼，“我刚才做了场梦。”
只是半天等不到唐妙韶的提问。
苏鸿卿干脆自己说下去，“我好像梦到你师傅了。”
唐妙韶还是没有做声，没有接话。
苏鸿卿有些愠怒，但也习惯了。
于是他继续说道：“我梦到你师傅跟我说...”
言尽于此，苏鸿卿没有再往下说。
唐妙韶半天没有等到下文，转头看去，只见苏鸿卿一脸赌气的模样。
她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如果她不问的话，只怕苏鸿卿也不会说，会在这里跟她耗一天。
别无他法，也确实是拿他没办法，唐妙韶出声问道：“我师傅跟你说什么了？”
苏鸿卿眨眨眼，笑看着她，“你师傅说让你跟我下山。”
唐妙韶又没了话，静静看着画像。
“你不信？”苏鸿卿问道。
“下不下山是我的事。”唐妙韶轻声道。
“山下风景比这里好看多了，有无数的人，说不定还能碰到你喜欢的意中人。”苏鸿卿说道。
唐妙韶默不作声。
苏鸿卿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之前他就说过，那是他最后一次问她，现在自然不会再问了。
也正如她自己说的，下不下山都是她的事。
旁人强求不来的。
苏鸿卿呼出一口气，“我走了。”
相比于其他问题和话语，明显这句话更管用，能让她接话。
唐妙韶紧接着开口问道：“准备去哪？”
“回宗门去了。”苏鸿卿懒洋洋的说道：“先回去睡个大觉，吃饱饭。”
唐妙韶转身对着他，正色道：“你的身子最多只能撑两年。”
“我知道啦。”苏鸿卿满不在意的笑道。
推开正殿的门，外面的风雪虽停，但寒意犹在。
苏鸿卿只穿了单薄的衣衫，忍不住搓了搓手。
“等等。”
正当苏鸿卿准备离开时，身后唐妙韶喊住了他。
苏鸿卿一喜，还以为她愿意下山了。
但当他转过身后，才发现唐妙韶拿着一件狐裘。
“这是我师傅穿过的，你拿去。”
看着唐妙韶递过来的那件狐裘，在这寒冬的冬季对他来说无异于雪中送炭。
但苏鸿卿没有一点喜色，只是默默的注视唐妙韶。
“就这？”苏鸿卿问。
“不然？”唐妙韶答。
苏鸿卿接过那件狐裘，披在身上，确实暖和不少。
他站在唐妙韶身前，学着正殿那副画像男子的动作，一手放在腹前，一手背后。
笑问道：“你看我像你师傅不？”
唐妙韶歪着脑袋，倒还真的像是在打量和思考。
在苏鸿卿不知道的正殿里，那副画卷正在不断摇晃，无风自动。
唐妙韶半天也没有给出答案，苏鸿卿不知道继续待下去她会不会动手打人，只能告辞了。
“我走了，再见。”
唐妙韶目送苏鸿卿离开，直至再看不见身影。
她转身回到正殿内，那副画卷已经平息下来，安静挂在壁上。
唐妙韶拿起桌上那把道剑，剑在鞘内，隐有剑吟，似女子哀诉。
“舍不得？”唐妙韶看着这把由师傅传下来的道剑，轻声道。
剑出鞘，不断在殿内飞舞，而后围绕唐妙韶盘旋。
玉手伸出，唐妙韶握住了道剑，喃喃道：“原来发生了这么多事啊。”
她伸出食中二指，缓缓抹过明亮的剑身，细语道：“你很喜欢他？”
剑身微颤，好似低言。
“你也想跟我下山去看看啊？”唐妙韶盯着剑身。
剑身异常明亮，好似明镜，光可鉴人。
她在狭窄的剑身上，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她头上发间的那支桃花枝。
桃花红，胭脂红。
她那不施脂粉，却盖过世间一切的面容上，一片平静。
如是泛不起涟漪的湖面。
但只有她知道，这湖面早有一颗石子落下，在她了无生趣的岁月里，惊起层层涟漪。
那石子不断往下，一直落在了心间。
道剑脱手，自主归鞘。
名剑在鞘，明珠蒙尘。
唐妙韶走出正殿，又来到了那棵桃树下。
她的腰间挂着那把道剑。
明明在这里待了几年了，应该早就习惯了才是，可偏偏，就是有些没来由的寂寞。
不知不觉间，她好似有些习惯了苏鸿卿的无理取闹和他的脾气了。
再次变得独自一人，让她有些不自在，身边没了苏鸿卿的吵闹声音，总让她少了些什么。
原来习惯才是最可怕的思念。
这一次，苏鸿卿还能活多久？
他们还能不能再见？
都不知道了。
怕只怕，有些人说了再见，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自认修道之后心如止水的她，面上第一次有了愁容。
见过了春去秋来，经历了寒来暑往的她，这一次皱起了眉头。
没有伤春悲秋的感受。
有的只是落花人独立，对微雨燕双飞的羡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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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鸿卿此时正在下山的路上，自然不清楚山上唐妙韶的诸多感受。
他趁着月色，一人独行。
山上山下，都是一人。
苏鸿卿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着那轮月色。
月色很美，他很喜欢。
以前还想着与喜欢的人一起赏月，看一辈子，现在想来，也好似不可能了。
这场他与月色之间的约定，月色没变，是他要失约了。
苏鸿卿伸出手，好像要把月亮摘下来。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苏鸿卿自嘲一笑。
世间多是可怜人。
苏鸿卿继续往下走，山脚下，那马车还停在原处，夏念真不知怎么生起了火堆，正在烤火。
苏鸿卿看着月色，又是一笑。
我谢月相怜，今宵不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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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几章？亏你们想得出来。
要我的命是吧？
再说了，那节奏会加快，质量也会下降，真的合适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