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他思索着她所说的咒语,却没有一点头绪。
中午放学的时候蜜丝忒可同因莉丝里通过电话,听她讲因莉丝里的发烧似乎不那么严重了。
周三,欧芬蒂克早早醒来,只是蜜丝忒可早就坐在他的床边了。
“我什么时候醒你都会在我身边呀”欧芬蒂克揉着眼眶,笑着说。
“那是,嫌我烦了?”蜜丝忒可的手指拌着发丝,笑问。
“哪会”
起身,洗漱。蜜丝忒可给自己做早餐。
欧芬蒂克的手术在下午,根据米卡尔的指令,他没法吃早餐,而且九点的时候必须回到医院去。
门铃响起。
吐司机弹出两片烤得焦黄的面包片,蜜丝忒可瞥了一眼,急匆匆地打开屋门。
外头站着的是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家同三位身着警服的男人。
“…请问?”蜜丝忒可还没说完,老人家便打断道。
“不好意思,您是蜜丝忒可小姐吗?”她说。
“是”她点头。
“那这位是”老人家的目光落在刚下楼梯,探出头的欧芬蒂克身上,“欧芬蒂克先生?”
欧芬蒂克点头:“您是?”
“我是因莉丝里的仆人,名义上的看护人”老人家说着,一边朝两人举了个躬,蜜丝忒可连忙扶了她一把,不愿她做出这举动来。
“发生了什么事了?”欧芬蒂克走出屋外。
天空的乌云遮挡住了阳光,屋外阴暗得如同高楼间隙的小道一样,抬头望去看不见耀眼的光明。
“因莉丝里小姐,昨天傍晚的时候,去世了”
?
蜜丝忒可半张着嘴,欧芬蒂克同她差不多,两人都听不懂老人家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的遗书里有提到您是她最好的朋友,所以我想她应该也希望您来出席她的葬礼”
“本家的确定好了的时间是今天中午十二点,在教堂”
“有些仓促,如果您有时间的话,请过来一下吧”
老人家的声音一直在颤抖,说道这,她才如释重负。
“这是他给你们两个写的信”老人家从口袋里掏出粉红色的信封,漂亮的字体写着‘致笨蛋情侣的信’,又用括号写下了蜜丝忒可和欧芬蒂克两个名字。
老人家将自己的名片一起递上,欧芬蒂克没有去接,他的眼瞳满是血丝,刚才的老人家的话一直在脑子里回响着。
听不懂。
“你在说什么啊”欧芬蒂克一把抓住老人家的手,双眼像是要从老仆身上的一举一动中找到开玩笑的细节一样的用力睁大着,“因莉丝里?因莉丝里她怎么了?”
去世了。
去世了。
去世了。
去世了。
原因是自杀。
在浴室被发现的时候,浴缸混杂着血和水。
失去血色的她靠在浴缸旁,左手在热水里将血液扩散开,右手拿着的小刀因脱力而掉落水中。
十六时。
警方推测是十六时进入浴室。
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身体转好,还有说有笑的,同老仆下棋,讲从书上看来的故事。
问着家里人的事,同老人家看着照片。
一如既往。
她死了?为什么会死?
接受着警方的提问时,欧芬蒂克依旧是机械般的应着,蜜丝忒可强装着坚强,替他回答着问题,似乎是欧芬蒂克那副如同被丢到了地狱一般的恐怖表情实在瘆人,也没有多为难两人,领走的时候一位干警还拍了拍欧芬蒂克的肩膀,望两人多多珍重。
蜜丝忒可联系好了米卡尔,将同米卡尔说明情况,他寒暄几句,接着希望下午的手术还能照常进行,他会给欧芬蒂克预备好位置,只要他能及时赶到即可。
葬礼,没什么好说的,白玫瑰围绕着那张黑白的照片,上面的她看起来年幼很多。
蜜丝忒可同早上见到的老仆说上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的话,欧芬蒂克控制不住打颤的双手的将白色的花放上去。
她在黑白的照片微笑着,只是那湛蓝的眼睛再也看不见了。
再也。
下午,三点。蜜丝忒可同他靠在一起,看着遗书的内容。两个人一行字都看不进去,欧芬蒂克看到信的篇章,只看得见她的身影在眼前浮动。笑着,蓝色的瞳孔,月牙般的笑容,害羞的脸,棕褐色的头发。
左腕的绷带。
遗书的大意是很痛苦,在学校经常被人欺负,活不下去了,很讨厌多脚的动物。
老是梦见自家死去的那只叫做‘达米’的猫。
很乱的遗书。警方判定当时的她已经失去了正常的逻辑能力。
老仆所指的本家那边似乎已经开始起诉班里的同学,但这和欧芬蒂克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死了。
遗书的最后,用三四种颜色的笔写下的话。
“致欧芬蒂克:那不是多么高明的魔法”
“喜欢你。”
“在特殊的时间点做特殊的事情就会有特殊的结果”
“超喜欢你。”
“给你的魔法,你记起来了吗?”
“我困了”欧芬蒂克说到。
“嗯,休息会吧”
两人的十指紧紧的扣着。
“上楼去吧”欧芬蒂克将信摊开,放在桌面上,抱起蜜丝忒可,慢慢地走上楼梯去。
走不到几步,他就听得见埋在自己胸口的脸发出呜咽的声音。
他忍着快要从眼眶中掉下来的泪水,仰着头向前走着。
两人躺下,她抽泣着,抱着自己的右臂,生怕自己离开她一样。
他揽着她,轻轻地摇着,直到她睡着。
她死了,她又死了。
欧芬蒂克坐在地板上,身体靠着床。
有什么不同吗?
只是死法不一样,和自己是否看到的区别而已。
他爱着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起来了,她看着坐在地板上的欧芬蒂克的背影。
背影里透着落寞,孤独,痛不欲生。
“我可不是那么坚强的女人”蜜丝忒可哭着,连想装出笑容都做不到了。
“我没办法在一天之内失去两个身边的人”她扑过来,抱着欧芬蒂克的头。
他没听过她这样的哭声,像是同父母走丢了的小孩子一样的哭声。
他将手覆盖在自己的脸上,用力的揉着,那诡异的、曾经将安略尔同菲克斯吓着的表情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强装出来的笑容。
他转过头,在她的耳旁轻声说些什么豪言壮语,让她安心,但是看着她那沾着泪的眼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哪会…等下还要往医院去”他这么说着。
蜜丝忒可点头,编辑着给安略尔和菲克斯的短信,她没提到因莉丝里的事,想来那两人也不知道那蓝眼女孩的名字。
真暖和啊那个女孩的手。
欧芬蒂克很难在自己的脑子里发现什么线索,只能呆滞地看着时钟上的指针咔嚓咔嚓的跳动着。
蜜丝忒可坐在他的身旁,头靠着欧芬蒂克的肩膀上。
很难想象这样的女孩子会自杀。
是受到欺负了吗?班里的那些混账?
想到这儿他便觉得有一股怒气上涌,肩膀都不住的打着颤,感受着他的愤怒的蜜丝忒可,只是将手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还是?他摇头,身旁的蜜丝忒可又贴近了些。
但就算是杀光了他们又能如何呢?
没有意义。
她不会在这个世界再度出现。
不会,再度。
在这个。
世界里。
出现。
“对不起,我骗了你”欧芬蒂克冷不丁地说道。
蜜丝忒可一怔,猛地一扯他的手腕,却不料他反得个转身,一手握住床板下粘着的匕首,往后跳去,挣开了她的束缚。
“不要!”
见得那半臂长短的东西被他拿在手上,蜜丝忒可只觉得头晕目眩,半趴着起身,可此时欧芬蒂克已经来到了门外,顺手将门带上,便直直往蜜丝忒可的房间去,将门猛地合上,却怎么也锁不紧,只能整个人反靠其上,用身体的重量支撑着门,不让蜜丝忒可推开。
“别做傻事!”蜜丝忒可在门外喊着,嗓音都有些嘶哑,她用力的敲着门,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在撞,生锈的门合页让门像是和空间固定在了一起,纹丝不动。
冷静些,欧芬蒂克,冷静些。他用力地深呼吸着。
在特殊的时间点做特殊的事情就会有特殊的结果。
咒语只有一条:置之死地而后生。
欧芬蒂克将图画纸撕碎,不小心失手,匕首落地。
听得门内金属落地的声音,蜜丝忒可红着眼发了疯的拼命撞着门。但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效果,她半跪在地面上,深深地吸了口气。
门内的欧芬蒂克听着门外的声音,原先的哭声和喊声随着一次又一次的沉重呼吸声而消退,过了几分钟,他听得外面传来急促的打电话的声音。
“是安略尔吗?”
他已经没心情在听下去了,他看了一眼房间里的时钟,十六时三十分。
从这里到医院不到十五分钟,手术应该已经准备好了。
外头的说话声刚落,欧芬蒂克只觉深厚的门板被双拳用力砸着,像是要将门板砸穿一样,蜜丝忒可歇斯底里的吼叫着他的名字,他咬着牙,不能应答。
欧芬蒂克想象得出那修长的手掌带着血的模样,也能想象她带着眼泪嚎哭的模样。
但是。
是啊,早早就该明白的。我不能在这个世界待下去了。
知道达米已经死了之后,还想待在这个世界。
太过自私。
必须救下她。
她不应该那样死去,她不能那样死去。
她必须存在在世界上,大家都必须好好活着,这就是我呆在这里的意义。
必须如此!
支柱一旦折断,整个世界就会崩塌,但是名为欧芬蒂克的支柱不同,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会有新的机会。
他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心脏正在医院的培养槽跳动着
他咬着牙,将匕首的尖端对准心脏。
指针落在十六点三十七分,他听见沉重的敲门声,蜜丝忒可的声音也在远去。
安略尔来了。
希望血不要吓到他们。
巨大的力量将匕尖插入心脏的一侧,剧烈的疼痛开始涌出,匕首上的青光也闪烁得越发厉害。
他感觉到自己身后的门被破开,他顺着门倒下,被安略尔接着。
痛觉开始流到很远的地方。
蜜丝忒可的眼泪一颗一颗打在自己脸上,欧芬蒂克只觉得时间开始拉长,脑袋难以思考。
幻想的世界也好,真实的世界也好。
只要她在这个世界以这样的方式逝去,那这个世界毫无意义。
回去吧。
回去吧。
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如果是虚假的世界便破碎掉,如果是真实的世界,那便让我回到过去。
来吧,我来救下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