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播社吗?嗯……听说是有的。”
本意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还真的有广播社的存在。
“为了让大家选择社团的时候不出差错,我其实有意识的去调查过一些。所以对于这方面的了解春风度,应该多少会比较深刻。”
原来如此,我表示明白的点了点头。
不过在这所以社团闻名的学校里,即使只拂掠的在表面稍做文章,想必也不会是一件轻松的事。
这句话若是出自她人之口,我或许早已经带着“是不是想炫耀自己收集能力”之类的偏见了。
“这么说,诗雅同学开始对广播社感兴趣了吗?”
不知为何,班长双手环抱在胸前,脸上的肌肤不可爱的皱在一起,开始自顾自的苦恼了起来。
“可是如果报名广播社的话,诗雅同学就不能在全校面前露脸了,在这方面总觉得怪可惜的。”
觉得可惜是什么意思…….没有一下子理解到的我,捻住下颚稍稍思索了一下。是想夸奖我长得漂亮之类的?
啊.……我懂了,应该是对上次恶作剧的小小报复。想通过同样的发言来观察我害羞的模样吧。
被人夸赞后,不可避免的头顶上浮起名为自满的气泡。或许凌若雪也是如此看待我的吧,随之迸发的脑洞里便开始如此擅自猜测。可毕竟是不便于明说的情感,多少还是想要遮掩这份羞耻之心。
哼哼……既然确确实实的这么想过,那就更不能让对面得逞了。
面对不知是真心话还是调侃的话语,我的嘴角则漾起笑容,说着不是这么回事,顺带否绝了班长的猜想。
稍微过了一会儿,只见班长的神情倏地放松下来。随后同往常一样百无聊赖的伸长手臂,侵犯起我桌面的固有领域。
“呜啊…….我想也是…….毕竟诗雅同学只会对与凌若雪参加一个社团感兴趣。”
夹杂着倦起的呜咽声,看似随意的发言敲响了第一道防线的警钟。
表现的竟然有这么明显吗?!
顾不得做出抵挡的手势,差一点点就将心理话脱口而出。
不过又转念一想,这应该也是班长连环攻势的一部分。没想到竟然趁机通过短暂的松懈,在我放松警惕之时,通过肢体与语言进行协同,在转瞬间发动奇袭。
及时扼住突如其来的情感上涌,脊背有些微微渗出汗水。我后知后觉的感到发自内心的庆幸。
话虽如此,掩盖不住的耳垂像是灌了辣椒水一样火辣辣的,便偷偷向前捋去几束发丝欲盖弥彰。
最后说出口的,是当天与凌若雪独处时类似的,被我命名为傻瓜蛋的发言。不过用在这里应该正合适才对。
“因为和优秀的人在一起,总觉得自己也会变得优秀啊。”
“诗雅同学明明也很优秀啊,再优秀的话可就真的没人能追不上了。”
才没有表面上的那么优秀呢,即便如此我也不可能超过前方的凌若雪啊。归根结底也只是遵循着自己的私心活动罢了。只说出了前面半句话的我摆出了苦笑。
毕竟经历了那场起始与结束都莫名其妙的踌躇后,后者的想法已愈加根深蒂固。此时正逐渐的在体内生根发芽,想必不久便会长成参天大树,成为不可动摇的中坚力量。
虽然说自觉没有建立起坚实的自我,但至少已经有了一定的边界感了。不是漫无目的的胡乱猜测,而是可遇见未来的既成事实。
此时趴在桌面的班长,将下颚顶在交错的手指之上。
“有着想做的事真好呢…….”
像是在感叹又似乎是在叹息。其中蕴藏的复杂情感,想必是我所无所触及的领域。
此刻再擅自的进行刨析是极为不礼貌的选择。为了干脆打消这个习惯性的念头,便将目光洒向了窗外。
学校虽然几近聒噪的市中心,但一侧紧邻蜿蜒的河流,河的对岸是坐落着一处僻静的公园。
垂条细柳在公园道路的一侧形成了一片葱郁,也得益于此,能看见微风拂动细丝的景致。有余裕牵着宠物的老年人,在向路边的行人招手。
而角落的余光,则是现代化的大厦。高高耸立的建筑如同巨大化的墙,狭隘了向远处延展的目光。想必也不会是欣赏日升月落的妙处。
将自然与都市二者合二为一的,是半个月不到便不以为然的风景。
禁锢中的自由吗?萌发出莫名其妙的感慨。像是小鸡啄米般,弯曲的食指低下头点了点桌面。
对于这种无意识的多愁善感,我想班长想必也体会过不少。想想也是,若是希冀于照顾到目光所及的所有,则必要体会她人与之相对应的心情。
反之则如同昏暗的蜡烛静静的散发光芒,所能照耀到的只是手边的点滴。微不足道的光亮,使得这片漆黑寂寥的空间显得愈加冰冷与孤寂。前后差距所带来的挫败感,只会让其越陷越深。
正因为自己除了凌若雪外没有思忖的余裕,所以才会对班长刮目相看,而她愿意在我面前展示的多愁善感,也是希望借此获得喘息的空间吧。
打发时间的,只能思考到这种地步。
“哦差点忘了,接下来我要去班主任那里提交那份统计社团人数的表格了。”
班长打了寒颤似的扭动着腰部,随后抬头瞥了一眼板报上方的时钟,后知后觉的敲了敲脑袋。
“这方面就让我去吧。”
毕竟我还要再去确认下相关的选举事项。
班长明显的想要推脱,藏起似的将表格挡在身后。
“不是都说也要依靠下我了吗。”
见我这么一说,也没推辞的理由了。也许是基于已经做过了承诺,班长最后老实的将表格从双手递出。
明明对我来说只是顺便的,并非勉为其难的麻烦事。却还是如同孩童做了坏事般垂下视线,展示起自己完完整整的头顶。有股用手指在上面画圈的冲动。
“好啦,那我就谢谢诗雅同学了。”
言毕,抬起头面露坦然的,班长露出了往日的笑容。
从后门离开教室后,我一边像是要提醒自己做好准备似的,将头摆正面视前方,一边迈向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因为手上没有手机,周围也没有可以装作交流的对象,结果视线很不自在的四处乱窜。是因为自我意识过剩了吗,干脆重新思考起准备好的话题。
“哦,没想到是你送过来的。”
陷在轮子看起来不怎么牢靠的旋转椅中,班主任慢慢悠悠的摆回90度角。拿到递出的表格后,随手翻阅了起来。
也许是因为打扰了午休,她先是疲倦的张嘴打着哈欠。该说是不拘小节呢还是行为邋遢呢,与其似乎是刚刚进入社会的面容相衬,总觉得身为老师的信任度降低了不少。唯独稍显成熟的,大概只有那副与其黑色制服不搭的红框眼镜。
不过肆意的进行评判,说明我自己也不会是一名好学生了吧。
“果然啊,你还是决心要一起建立社团了呢。”
眼角泛着泪花,边说着边自顾自的点了点头。她用V字型的手势将圆珠笔夹在止根,间接印证了进门时察觉的一股淡淡异味。
“嗯……最低50,最高200。”
“脸长得并不难看,却有一副坏心眼。”就差把卡西莫多的名字倒过来写了。
因为鼻腔已经开始发难,不自觉地替其嘀咕着发声。只觉得是稍稍动了动嘴皮,没想到还是被听见了。看来以后这方面要注意一点了,用食指轻挠脸颊,像是在剔除尴尬之意。
“其实这次前来,还是想询问下关于学生会的事。”
“我想也是。”
虽然实在是很明显的转移话题,或许是话题比较正式。没有继续调侃下去的念头,班主任还是爽快的接受了这一点。
“我想申请临时参加一下广播社,唔嗯…….”
因为话题有些跳脱,加上有可能会引起多余的误会。特别是有可能被误解为———希望与凌若雪(在社团)分开。即使是误会,也不希望在这方面的理解产生一瞬间的误差。算是我小小的固执。
嘴里先是发出怪声,我稍稍整理了下语言。
“准确来说是参加一次就够了,因为我只是想借用一下广播社的资源而已,所以先来您这里报备一下。”
“哦?怎么会这样想的呢?”
语气中透露出满满的兴致,我边想着这样到底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就继续说了下去。
“我想要通过这一次广播来为自己拉选票。”
“欸……已经好久没听过类似的想法了。不错啊,不错…….”
比起对我的想法做出评判,倒是干脆给个明确的答复啊。因为这次是有意识控制唇部的肌肉,心里就更加肆无忌惮的调侃了起来。
压抑着跺地的想法,我用着期盼的目光凝视对方,虽然也不会突然增加概率就是了。
“我这里完全是大开绿灯的哦。至于广播社那里的话,就得靠你自己去沟通了。”
有点在意“好久没听过这样的想法”是怎么回事。不过在短暂的推测后,我猜想应该是使用过相同手段的前辈。
因为用的时间是“好久”,所以也不会是同届的其余二人。
“哦先等一下,有件事我忘了说了。”
话题随之结束,正打算离开天气很凉却冒着冷气的办公室,紧接着又被叫住了。想着不会对刚刚调侃吸烟的事秋后算账吧,我保持着肩膀不动的姿势僵硬的半转过身。
“你应该向凌若雪听说过,我答应过社团会尽可能保证社团的能够成立吧。”
就这么确信这一点吗?
嗯……不过对于尚未注册在薄的社团来说,平时聊到这一部分话题也是理所应当的。
果然还是好冷啊,一边抱怨一边颤抖了一下上半身。两手分别裹住裸露在外的一小段手臂,尽可能的保持温暖。
…….
等一下…….什么叫“尽可能”。察觉到一闪而过的遣词用句,心头随之萦绕了一层隐约的薄纱。似乎猜到了接下来的话题风向。
如同得到了证实般,还没等我做出过多反应,班主任便毫不犹豫的接着说下去。
“抱歉,现在情况有变。所以,要麻烦你和凌若雪沟通一下了。”
没有额外的做出说明,只是坦率的交代了这一结果。从沟通的效率来说,我还是挺欣赏能做到这点的。只不过此时此刻,全然没有可能被其他事物转移注意。
怎么又会发生这种事?这是跳出的第一反应。
视线逐渐难以维持原型,捕捉到的身影扭曲成螺旋状般,感到头晕目眩。此刻想要看清对方脸上的神色,也没有聚焦的多余精力。
“……怎么会这样?”
“无论是否能够接受,但若要保证社团成立,希望你们仍能尽快的找到人选担当社团的负责人。以及还有一名社团成员的空缺不是吗?"
班主任似乎不太想解释,只是直截了当的对我下达命令。那咄咄逼人的反问语句,背后蕴含着“与其在这里和我斤斤计较,不如赶快去解决问题”的隐藏含义。
被室内根本不存在的暴雨冲刷而下,渗出肌肤的汗水,正肆无忌惮的传递着冰凉。
被小看了啊…….如果站在原地的是凌若雪的话,还会用这种方式说话吗?
想必是会面露愧疚的乞求原谅吧。果然啊…….现在的我还没有资格与她站在一起。被活活的揭开一层伪装,毫无遮拦的扯开伤疤。
余下的不满只能从握拳的力度上发泄。深深嵌入皮肤的指甲,挑动起衰弱的神经。在短暂的沉默后,我知趣的退出了办公室。
发出剧烈声响的心脏每次收缩,似乎都是在害怕与她不加相称的自己。
喉咙的肌肉向上提起几近抽搐。像是落水的人拼命的渴求氧气,我吃力的将头抬起。
“这种话…….我怎么可能说的出口……..”
喉咙沙哑到几乎从中喷出火花。
至今为止的所有行为,得到证实前,都是建立在摇摇欲坠的猜测之上。只要对方一不承认,就没有任何周旋的余地了,现在想想简直就是漏洞百出。
怀着一颗成为她人英雄的心,却没有能力改变现状,真是可怜。方才意识到这点的我,已经任何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无力的倚着冰冷的瓷砖,被重力压的直不起身子,缓缓的滑落至墙角。头埋入因摩擦而发热发烫的手臂,热量挥发了身上的水珠。
至少有机会玩下“想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游戏啊…….如此自嘲道。
那天放学,我第一次没有踏进社团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