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说该得益于人类天性的适应力之强呢,还是说自始至终在心底设下的最坏打算呢。
老实说,对于这样的情形我多少已经不算见怪。
“…….今天,也没有来呢。”
我提起茶杯的同时,自顾自的喃喃了一句。
“嗯……是呀。”
消沉的对话,室内的空气几近压在头顶。胸口的发闷感无法从体内摆脱。
我转而向桌子的异侧探出目光,凝视起这股发闷感的来源。
虽说我们三人间并没有特地安排各自的座位,可时间一旦拉长自然的习惯便会在一成不变的环境中应运而生。以两张课桌拼接而成的长方形桌子,若雪座于最远离入口,同时也是唯一直面拜访者的最深处。我则是位于其右侧九十度拐角的,位于相对于桌子中“长”的那一侧。
至于桌子的对面,一如往常提供的第三把椅子,她的主人还是没有出现。
深黄色的木质椅身增添了一丝岁月的年代感,椅脚的黑色塑胶有一些破损的痕迹,但不至于影响平衡。我五味杂陈的用目光拂过椅身,多少预料到它沾满灰尘的未来。
“但至少……我们可以一直在这里等着她,不是吗?”
社团的报备前不久已经截止,她的姓名经过最后的审核已被填入成员名单。这也就意味着,即使这里只是挂个空名,社团三人的最低限制条件也已经满足。从各方面来讲,这都可谓是不幸中的万幸。
只是口中虽尽量提取出积极性的观点应对,嘴巴还是遵从内心显得不利不索。到最后演变为自己也无法肯定的疑问句。
回归到过去的二人时间本该让我觉得欣喜才对,此刻却完全不是这样子。该说是品尝过三人呼吸时的空气觉得温暖,所以现在的气氛只觉得僵硬吗。这方面我不觉得这是适应力上的问题,毕竟过去足足三天的时间得以消化。欺骗自己消化不良也得有个限度。
“总感觉好像缺了点什么似得。”
心底倾倒的调料罐冗杂一起,胃部一阵抽搐。我用无言的回应表达了默许,随后微微的点了点头。
“会不会是因为……她的身体不舒服了?”
与其说是推测不如说是一厢情愿。
“我……或许宁愿不希望她遭受病痛。”
在说这句话的同时若雪也露出勉强的笑容。很少见的,她放下了平日里一直捧在手心的书本,纸张阖上的声音有点刺耳。从书签尾部露出的红丝带可以判断这本书已被基本读完,但我并不觉得这是她转动视线的缘由,她像是寻找答案似的与我的目光放在同一焦点。
那部分情感凝固成形,在眼前化为实体。
“要不要擦一下吧。”“要不要擦一下吧。”
话音刚落,相聚的视线从椅身转移到彼此。异口同声的我们没有选择露出侃侃而谈的笑容。
明明好不容易精准的触及彼此的想法,却像是完整的吞下一块不易消化的压缩饼干,只觉得胃部沉重。“干脆来个大扫除怎么样?脏兮兮的也没办法欢迎她回来不是吗?”
这种做法与其说是嫌弃室内不流通的空气,不如说是一种说服自己的一种行为。姑且带着她一定会回来的,这种没有任何依据的想法,抱着只要做些什么的话,她应该能够感受到的错觉在小小的半径中踱步。
以这种想法作为源动力,老实说只会使行动的本身显得可怜。
但对尚未消化事实的人们而言,多少能够缓解心中的郁闷。
对于这份消磨时间的提案若雪她表示了认可。除此以外,我想我们的脑海也别无他法。
教室的后处堆叠摆放着废弃的桌椅,在室内画出一块泾渭分明的区域。
它们的姿势,若是以教室内必须将椅子整齐的翻上桌面的要求来说,可谓是歪瓜裂枣。这本是间闲置的教室,虽说现在我们大可凭借已被社团的使用为名申请清除,不过既然没有实际打扰到社团互动,这未免显得太过骄慢。
也许会因为若雪的身份获得准予吗。不对……因为这类事项大概率是由学生会处理的。想起会长丝毫不修边幅的行为以及笑容面具的背后,我就连忙摇了摇头将其甩开。
废弃桌椅的禁区不必多说自然是积满灰尘,鼻子的尖端收到了刺激感觉痒痒的,但我勉强是忍住了。为了不被过多的影响,捏住鼻子的我一手握着室内自带的其中一支扫把,在可以打扫到的地方尽量打扫干净。
“这边要帮忙吗?”
似乎是过意不去我这边的工作量,不久若雪她来到身后,与我一同凝视起眼前的废弃桌椅。她交握的两只手按压在扫把的柄部,下巴按在手指交叉的地方身子微微前倾。这个动作联想到电视中主角趴在栏杆上的画面。只不过现在比起担心主角从高空掉落,我更担心她会不会失去平衡。
“我这边是打扫完了。”她补充道。
我回头草草的观望四周,目光所及之处衬得上是一尘不染。严格要求之下应该是会有所差距,但我想也不至于落得太多。因为平日里本就十分注意教室内的整洁,况且对于她我始终是保持十足的信任。
顺势提一句,我是负责打扫的是相对麻烦的后侧,而若雪则是前侧。这样的分工自然是我的建议。真拿你没办法———面对我的建议,若雪她的脸上似乎这么说着。不过这样的提议并非是第一次,她了解我的心思,所以到最后也就安然接受了。当然从现在向我伸出援手来看,她早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彼此间都在顾虑对方的感受,为此宁愿曲折的绕些显得曲折的远路。
只是,步伐依旧坚定着,大体上,它仍旧笔直的朝前迈进。
我们伸出手,去探触逐渐接近本真的那一部分。
比起行为本身带来的便利性,我更对其背后寓意感到满足。
“能打扫的地方都打扫完了。接下来只剩下……”
“……嗯,是呀。”
那张显得老旧的椅子。
汗水划过铁质的柄杆上时,背部渗出一股寒冷。打扫的时候,我不由得频频回头与之对视。然后又像是下定决心似得,使出力气握紧手心。
这项行为背后的缘由———
是相信不会让它成为坟墓堆中的一员。
我是这么相信的。
我朝一旁探出目光,秀发虽然垂下从侧面盖住她的面部,可我能从眼前那可视化的目光中品读得出。
在她的心中,相必会是大同小异。
说到底,这些前期的功夫只是陪衬,目的是最后这桩可有可无的小事。毕竟不可能用扫把去打扫椅身吧。
这种将最重要的事放到最后的行为,我想差不多与舞台剧中压轴出场的分量一样吧。
“………….”
其实…….我们仅仅只是担心她而已。
老实说,用的着…….这么麻烦吗?
来来回回的将顾虑重重的打在棉被上,徒留胸口的空缺自顾自怜。
课余的时间里,我们再度去邀请她不就好了吗?
如果是顾虑她的周遭,也可以退而求次的发个短消息,或者是拨打电话。
畏手畏脚的行事,甚至是想用会不会感冒发烧了,身体不舒服来回的说服自己。即使真的有所遭遇,也须用肉眼所见。虽然墨涵可能有我们无从得知的顾虑,但这并不意味着无动于衷的我们。
所以说,我们未免也太拐弯抹角了吧。
不经意的,想到了这里。随后,
忍不住扑哧一笑。
真的是,别扭至极啊。
我们两个人。
只有一次的进步,可以用堪堪的用努力去掩饰藏在背后的巧合,如同我两人间的情谊一般。既然与墨涵的相处中,我始终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墙树立在中间,直到现在也是。失去了那份借口,这下彻底印证出这份情谊只是一次单纯的巧合。
像是晨间叶间洒下的摇曳光芒似得,巧合意味着一股不稳定性,是难以重复下去的,是难以为继的。与她面对尚未知晓的困境,不可能依旧凭借巧合苟活。
说到底,这是一种否定。
否定了与若雪间的情谊,否定了我所作出的努力。
既然是为了若雪,那么我想要挽回墨涵的这份想法就显得合乎情理了吧。接下来的所作所为也不会嫌弃麻烦了吧。情绪此刻如同朝阳的温度连带着高昂起来,于是我再度发出提议。
“我们一起去找她吧。”
这次的声音显得嘹亮。虽然墨涵她本就没有消失,但这种说法显得漫画中一般热血。大概,是有些情感突然喷薄而出的缘故。
听说笑声是能够传染的,午间的节目中做过这样的实验。大多数人都能够被感染到。证据就是,我的身边被感染到的她。她的笑容在逆光的照耀下显得光彩夺目。
若是遵循实验中的概率,这是巧合吗?又或者正视起那少部分的另类,这或许不是巧合?这背后的科学道理老实说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大概,我想———
只是希望有能更多的借口而已罢了。心底早就想好了该怎么去做。
虽然心底还剩下重重的疑问姑且是忽略不计,但我想只要现在不再止步原地,总能得出说服自己的结论吧。
我乐观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