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前一天,用简单的方式来说是周五。作为公立学校的我们有时形形色色的相关部门举行合作。不对不对这样未免太拐弯抹角了。单纯的以结果来说就是,学校中午放学,代价则是教室全部空出。自然社团的活动也相应停止。
因为有过事先通知,包里的书本没带多少,所以很快的就收拾完毕。我抬头看向门口,手臂“痊愈”以来她的身影就不怎么出现了。准确来说有过一次,不过是路过时我强行将她叫住,虽然用的是对再平常不过的口气,可教室内还引起过一次小范围的骚动。
或许是顾及于此所以才特地绕开,她或许也很想和我一同前往社团。后知考虑到她的这份心意,现在多少对当时的行径抱有因辜负而产生的淡淡后悔。
即便如此,放学后的时间里,我还是默默的养成了将视线朝向门口的习惯。都说是三个月才能养成一个习惯,可这习惯养成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稍稍等了一下,今天的值日生并不是我,所以也不需要额外留下。在确认不会有任何人前来后,我拎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啊……”
心中所想的人出现在眼前,我不自主的开阖着嘴。想要踏出的脚步已经迈到了半当空中。
“呐,那家伙就是用球把人砸伤的人吧。”
“嗯哦,就是她。快要走出门口的那一个。”
“哦哦让一让,我再看得仔细点。”
然后肩膀被那两人组中的不知是谁粗暴的撞了一下。
我诚惶诚恐的看向来源。明明错不在此,率先说出口的,是自己的一句对不起。
我与对方对上视线,是一张普通到不能再不通的脸,也就是说是路人。是我不认识的,或许…….不,是肯定没有认识的必要。对于这张很大概率不会对上第二次的脸,我赔以尴尬的微笑。
对方颇有奇怪的搔头摸耳,淡淡的说了句没事。明明能够认得出“伤害”我的诗雅,却没有认出受到“伤害”的我吗?明明是按照诗雅的计划在走,可是呈现而出效果却是不堪人意。
她受到的伤害远比我遭受的恩惠来得多。这种不平等的对待让我心生胆怯。
是这个世界太奇怪了吗,还是说我的存在感和空气一样太过于稀薄了?
虽然现在说应该会有更好的方法已经晚了,可是直到现在也不知该有其他良方。只能在胸口的部分留下空白将后悔二字储存。
啊啊不对不对,问题不是在这里……也不是这件事不重要,但至少这件事可以等回家之后再去思考。与可有可无的对象浪费时间也罢,但同一时间段内还有心中更在意的人被我忽视。光凭这一点就急得让我原地跺起脚来。
我扭头重新探向前方。
周围的人潮宛若漩涡向仅存的缺口挤压,只是过了几秒,她的背影就几乎看不见了。
又被撞了一下,整个人像是站在船身上摇晃保持不了平衡。我跨出了一小步转换落脚点支撑,视线则是不由自主的朝下。
啊,抱歉。轻飘飘的道歉,虽然这次出口的并不是我,但我已经没有心思顾虑这些了。
走廊边上龟裂的木质地板,脑内投射而出的她的身影似乎会随时没入伸手不见五指的缝隙当中。担心被这股黑暗吞噬,我抬起了头。
时值正午,出口的位置光芒闪烁。我眯起眼睛,努力的探寻着,好在她的栗子色发丝与室外的光芒融为一体。光芒传来的方向便是她的方向,我还能留意到她的方位。
宛若追寻着不曾探触的光芒般,我伸出了手。
只是后知后觉的黑影,一团的黑影。
涌入,再吞没。
仅眨动了下眼皮,已经彻底看不见了。即使周遭的人影视而不见,我也看不到光芒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的身影已然消失。人们聊天时的嬉戏声,木板微微弯曲的吱吱声,宛若唱片播放前的滋滋声,我只觉得嘈杂。我站在原地,可还是没能等来她的脚步。
时间在身后奔驰。
难道说你要抱着一副困窘的心态期待她能回过头,来到你的身前吗?为此,你到底还要浪费多少时间?
现在不伸出手的话,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耳边似乎传来这样的声音,那个女声明明来自于我,却是出自某个更为深邃的,人类未曾踏足过的地方。从脚底传上来的某种东西撼动肩膀。
没有机会…….了吗?
没有转折的余地,没有后退的余路。她似乎是在传达这样的意思。这个人是谁?她是在对我说话吗?还是说有别的和我声音很像的人在出声吗?
背后不断传来比肩接踵的布料摩擦声。被推搡着的脚步趋于平衡,下意识的再度向前迈出。
…
….
…..
……
我冲出了校门。
手抓在校门口的鞋柜上,以此为轴获得向前的动力。不管不顾的像是划水般手向左右拨弄,不让自己的视野被人潮淹没。
“啊!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抱歉!”
嘴里不断大声喊着抱歉,完全不是抱歉的音调使喉咙有些嘶哑。手臂前后大幅度的摇摆着,从旁人来看大概就像卡通中的角色一样夸张。但我还是继续蹦跑着。
脚掌牢牢的踏足地面之上,踩到地面产生的反作用力令身子朝上,心情好似整个身体正在飘飘欲仙。我尚且沉静自我构建的美术画面中沾沾自喜,直到脑内响起她快要消失不见的警报前。
她在哪里…….在哪里…….为什么看不到她。
我左右张望着,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
是左边,还是右边,抑或是没有道路的前方?
大脑好似刚行驶完历程的引擎冒着热气,大脑以下的所有部位也全都渗出试图降温的冷却液。说明我差不多已经达到了极限。明明只是运动了那么一小段距离,已然弓下的背脊诉说着它的不堪重负。我暗自如拨浪鼓般垂着胸口埋冤自己的不争气。
每当感到不知所措时,我便会抬头仰望。这是我的习惯,又或者说是自我一种不切实际的蒙骗。我不明所以的习惯还真的是多呢。
只要将头抬起呼吸到那部分鲜有人触及的新鲜空气,大概就能得到答案了吧。我一定是被黑压压的周遭给影响了。
于是乎,我冷静了下来。漫无目的的发散思绪,如同无力掷出的纸飞机般慢悠悠的飘向远方。我试图将自己的视野放在空中的第三人称视角,将自己幻想成故事中的角色,就像我曾经脑海中构筑过无数次的场面一样。
若是以小说想象中我最喜欢的,最为罗曼蒂克的情节发展。
那么彼时,我所作出的选择是———
我朝向了快餐店的方向。
———没有任何缘由的。
即使有理智的声音告诉我这么做毫无意义,这么做出选择不代表她一定就在那里。
可是…….可是我还要像这样踏出脚步。
如同明日就要永远的坐在轮椅上,再也无法直立行走般,结实的迈出踩在地砖上的脚步。
单纯的化为情感上的傀儡,被它牵动着心被它牵动着脚步。只要不去做伤天害理之事,我想总有人会认同我的观点吧。
麻木的双脚持续着运转,脚步声震荡着。
如同流水线上只为运作不曾停歇的工具,这或许也只是替不断宣泄的情感爆发而出的呐喊。
不再纠结于这份名为感性的宝典是对是错,与其什么都不去做而后悔,不如实际做了之后再去后悔。即便眼皮底下因泪水浸染饱腹沉重,我想只要能够看得清方向,就会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干净。为了让泪水风化的速度更快———
我加速蹦跑起来。
成为一股锐利的棱角戳破迎面人潮,将人性聚集沉淀下的氛围破坏的粉碎。我拉紧有些松垮的背带,不久便会抛在身后的画面没有驻足的必要。我一边甩头一边保持着运动的姿势。
这种未曾达到过的速度让我想起过去读过的一则故事,一名母亲以超越奥运冠军的速度跑到楼下,用双手接住因迎回母亲不慎从三楼跌落的孩童。之后节目组找来实验,那名母亲再也没有达到过那样的速度了。可故事中的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真实性。
标题名为———爱的奇迹。
这大概是独属于我的那份奇迹,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
该以什么之名呢?
我暂且还没有答案,只是向前跟随流动的景色。或许等景色驻足的时候会得出答案,那么更不可能停下脚步了。
身上的书包一蹦一跳的很是难受,即使用力拽紧肩带跟随脚步的迈动仍弹跳不止,像是迈着轻盈脚步的精灵。啊不行不行,不能想着脚下的事,不然就能感受腿部上涌的酸胀感,就快要袭入胃部。差一点被路面石子绊倒的我甩着脑袋。
“叮玲玲…….”是风铃声,是用我的风吹起的风铃声。此时扣在拉链上的,从小学开始就未曾替换过的挂饰正沙沙作响,为我排解了一丝忧愁。
时间陡然加速,思绪仿佛回到了过去那无忧无虑的,拿着书包抛向空中的日子。或许这是在暗示身上包袱的累赘,就在我试图将它解下的时候。
幻想与现实的不平衡从后方袭来。
我倾倒向前。
耳边不时传来足步的幻音,我知道没有一个会是她的脚步。
啊哈哈哈哈……
面面相觑的地砖好心的替我抹去泪水,不过代价是惩罚了借机偷懒的手掌。手掌像是凝聚了所有热量似得变得红扑扑的。我调整了下姿势,发现不知不觉间爬到了两人携手前行的无人小路上。反正也没有人过来,在只够两人通行的行道上形成一道截断水流的堤坝,不过是斜躺着的。彻彻底底的摆出个大字型仰天朝上。
阳光是暗淡的,来自于普照世界的阳光。身上隐约传来光斑的印记,不痛不痒的安抚。与其他人身上的别无二致。
主动的我没能迎来那道刺眼到难以直视的光芒。
所谓的命运,到头来,只是所谓的一厢情愿吗?这是我心里最深处的喃喃低语。
曾点亮我心中的光茫如今将销声匿迹。
作为凑齐的人选入选社团以后,我想已然没有勇气面对这份依存的现实。
“不过墨涵你能来我们真的很开心哦。”
真的很开心…….吗?
曾经用肉眼亲眼目睹过的的周遭,类似的场面再演过多少我心知肚明。即使有过刚开始的所谓的一段甜蜜期,不久再坚固的沙煲也会迎来吹散崩塌的现实。我没有那么多有趣的地方,和我呆的时间久了只会觉得无聊。
全身上下的每个部分洗净殆尽后徒留下来的,唯有沉重二字。
到时候将没有任何编织的借口。
或许应该庆幸偏离了她前行的方向,追上去的话我又能够说些什么呢?只是简简单单的打个招呼说声你好,她会相信吗?
若是偶然肩并肩的相遇那还好说,特意的尾随其后即便为此大汗淋漓,我想相见面的彼此都会感到难堪。没有迎来最糟糕的路线,从这方面来看我大概还是相信命运的。
我将手伸向高空,实际是不过离膝盖的水平线还遥远得多的距离,虽然绵软无力,但还是切实的伸出了手。传来了一丝丝伤口被拉扯到的疼痛。
不用充当遮阳伞的职责,我与太阳面对面的直视。
若有若无的光线被一片纯白吞没,有点难以寻觅它的踪迹。太阳似乎是为了迎合深秋似得,近日来都畏缩的不知藏在何处。
虽然可以用肉眼仔仔细细的寻找,但我还是充满形式感的伸出手指在空中摸索着。只是点出的手指是寒冷的。
在哪里呢…….啊。
难道说因为发现我在责怪它的缘故吗,所以害怕而躲得更深了吗?那可真的是南辕北辙。我果然是不太擅长掩藏脸上的表情。
受到恩将仇报的光芒进一步失去活力,中和寒冷的暖意消散殆尽。
勉强从容易忽视的角度窥见一二。
目光来回的从指尖与太阳中间周旋,正常而又奇怪的是,即便能仰视平日里希冀的光辉,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或许是我更喜欢看到她刺眼到难以直视的样子,特别是手心被它灼烧到的温度。
正因为她那难以直视,我才能用幻想构筑起那宛若梦境中的画面。
只撷取最为美好纯白的一部分。
其实明明只要继续自己就好了呀,也有很多人在期待着你闪闪发亮的样子呢。
没有必要背负那些本不属于自己的那些累赘。
没有必要……
没有必要的……
所以说———
是像我这类的…….没有必要的人啊…….
我或许是得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