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翻转、按压，牛排不断发出‘滋滋’诱人的声音。那由里渗出香甜牛油滴落到锅中，氤氲出一道又一道迷人的气味。
身后刚过十岁生日的女孩咽了咽口水，探究和馋餍的目光在父亲和牛排间，不断腾挪。
杉晨曦嘴角扬着一贯的泰然笑意。炽热香美的全熟牛排烤好，呈在盘中，随着最后黑胡椒的撒下，女孩原本腾挪游移不断的目光也彻底定格在上面。
杉晨曦倒下一杯椰奶，与牛肉一同呈放在女儿面前，随后转身回厨房，拿出半块黄油，放进锅里。
女孩咽了咽口水，也不吃，艰难地从上面移开，把那探究的视线再度射向自己的父亲。
“怎么了？烫吗？”身侧母亲温柔的声音响起，吐息中带着一点勾人的酒气，表示不解，并摸起她的头。
女孩愣了愣，摇头，“没事。”随后对着面前的牛排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自己孩子如饿虎扑食似的，宠溺地笑了，并说，“慢点、慢点，小心咽着了。你看哥哥，哪有你这么快的。”
女孩顿了顿，看向一旁很是“绅士”吃着的哥哥，“哼”了声，有些不爽，随后继续对着牛排大快朵颐。
吃个东西都这慢！女孩内心腹诽一句。
面对女孩的不爽，哥哥有些懵，但还是对她笑了笑。
俩个孩子的反应，母亲都看在眼里，有些无奈。自己这个女儿和自己一样要强、好胜，尽管教育了几次，也改了不少，但对自己哥哥还是那么严格。
母亲摸着女孩的头，带着包不住溺爱的眼神和张一点也不严肃的严肃脸，教育道：“妈妈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你不能强要求别人。”
女孩顿了顿，满是倔强的眼神在母亲的注视下，“我知道了……”又一次妥协了。在自己想法和母亲面前，她更喜欢母亲，于是她对着一旁的哥哥，扭捏地说了句：“对不起。”
哥哥还是懵的，尽管不解，但见到妹妹和自己搭话，还是笑了笑，“好。”
女孩的脸热了，心中羞恼道：你这一眼就能看出什么都不知道，好什么啊！烦死了！脸好热……
母亲笑了，起身分别在女孩、男孩脸上落下一个带有酒醇香的吻。
……
一个个黑白键，被女孩接连按下，组成一首乐曲；乐曲悠扬婉转，可渐渐地，女孩弹奏速度越来越快，开始混入一俩个跑调的音符，这俩个跑调的音符在婉转的乐曲里，四处乱撞，将原本规定好的阵型打乱。最终变为一开始单调毫无美感的音符。
女孩很烦躁，停下手上的动作，十指在黑白键上一同压下，发出杂乱无章的一响。
“爸爸那张照片上，到底是什么呢？”女孩想。
最近她发现自己的爸爸总是在偷偷看一张照片。不过说是偷，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爸爸他就很自然地在那里看着。神情怀念陶醉。
起因是不久前的午后，她午觉睡醒，整个人还处迷糊的状态，喉咙的干涩苦燥让她不自觉去寻求水。趿拉着鞋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喉咙滚动，温凉的水流入肺腑，滋润着五脏。舒服了不少。
在回去路过父母的房间时，她无意从那条敞开的门扉瞥见自己的父亲正在对一张照片痴迷恍惚。
她顿了顿，有些疑惑，因为刚睡醒的缘故，思维还有些滞愣；反应过来后，表情瞬间变成惊愕！她只有死死捂着自己嘴，才没让声音出来。
那是她的爸爸？！
要知道，女孩从未见过自己爸爸露出这样的表情，更不知道他原来能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样痴迷、陶醉、喜爱的表情！
在女孩的印象里，父亲是一个温柔、平静、斯文、大方的完美表现体。如果有人问她，温柔具体是什么，那她会毫不犹豫地推出自己父亲。
女孩感觉自己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兴奋好奇的同时，隐隐还有着说不出的低落。她第一次接触到父亲的另一面，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爸爸……但现在看起来却不是这样。
失落只是一会儿，很快，女孩就被强烈的好奇心勾起探究的冲动。
“爸爸那张照片上，到底是什么呢？”女孩再度喃喃道。
女孩百思不得其解的思索许久，钢琴的黑白键也被她百无聊赖的拨弄许久，发出一阵又一阵杂乱无章的回响。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柔软沙发和大熊布偶，不察生出几分倦意，只觉躺着想应该会更好。
细嫩的脚丫踩在柔软的毛垫上，留下沿路的足迹。
女孩躺在大熊布偶的怀中，搂起其中一只手臂，闭上眼，想：爸爸那张照片，有些黄，应该是很久以前的，可以去看看相簿……
女孩带着最后一个念头，直直坠入梦乡。午后的暖阳渐渐铺撒满房间，窗帘，秋风，摇曳，风铃发出动听的脆响。
徐穆青走进房间，看到女儿抱着玩具熊酣睡的香甜模样，会心一笑，脱下鞋，同样细嫩的双足踩在女孩的足迹上，留下更大的足迹。
来到侧前，徐穆青缓缓躺下，将女儿从大熊怀中夺走，拥进自己怀里——“不给你，这是我的。”她不禁十分幼稚的嘟囔句。
嗅着女儿身上那股醉人的冷香，又不禁骄傲想：别人家的小孩要么滂臭，要么奶香、花香，自己这个怎么就是冷香了？真好。这样想着，徐穆青又再吸了一口。
女孩鼻尖动了动，嗅到的是母亲身上那股熟悉的栀子花香，身子不自觉调整，脑袋埋到胸前，寻了个更舒服的位置睡去。
徐穆青轻抚起女儿的后背，柔声道，“睡吧、睡吧……”
……
“啊、啊啊啊啊！！！”女孩郁闷的在内心大吼，几本堆砌在桌上的相簿，里里外外都被她看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得出的结论是——没有！
找不到一张和爸爸那泛黄照片有关的线索，相反，这里面每一张的照片都保存得崭新如初，没有一丝折痕，都是她和那个哥哥从出生到现在的照片，爸爸妈妈结婚前的照片也都寥寥无几。
照片主人公永远只有他们家四人，甚至连一个亲戚、朋友之类的都没有。对于这点，女孩其实很早的时候就发现了。
她和其他小孩不同，逢年过节她不需要拜年，不需要探亲戚，她从没有见过自己的爷爷奶奶、亲戚之类的人，过年也都是四人在家里，或者去旅游过的。所以当同学提起爷爷奶奶是多么疼他们，亲戚阿姨是那么无聊，爸爸妈妈是这么严格，她都是感到陌生的。
可是她的爸爸妈妈很好，很温柔，从来没对她或那个便宜哥哥生过气，所以她也很满足这一切。爸爸妈妈不说，她也懂事不问，不羡慕。
想到这里，女孩一滞，顿时感觉自己追寻的东西索然无味了。爸爸既然不说，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女孩呼了口气，鼻尖捕抓到透过门缝，飘来诱人香味。将相簿一一收拾好，放回原位。
走出房间，去到客厅：父亲在厨房忙碌着，自己那个让人不爽的哥哥在一旁笨拙的帮忙，还算不错（起码有帮忙）；母亲坐在饭桌前，微微低头，看着一本白皮的英文小书。似感觉到什么，徐穆青缓缓抬起头，看向一侧，倏然，嘴角微微漾起平日温柔的笑意，那双好看的瑞凤眼里，呈现出一个娇小倒影，满溢的爱怜润色出光泽，张开手——“来。”她尾音上挑，如同那蛊惑水手的海妖。
女孩傻傻的，像是被蛊惑的水手，直直朝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