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奖金挂钩的考试，老师们总是格外上心积极，两天不到就全批好了。还自助拿钱买了不少东西给班级回馈。算是一个小小的零食会。
他们班的成绩本身就常年保持在年级第一，这一次在老师的赶鸭棍子督促下，更不例外。
讲台上，是早已经堆砌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食物、文具、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礼物盒；讲台下，是一张张桌子拼成的大桌，桌边坐着一双双黑黢的眼睛。
食物是每次大考试都必有的水果，但对学生们其实已经诱惑力不大了（或者说毫无诱惑力）。他们明显更关注的是那满满一大保温箱里冒着热气的烤串。这是第一次，第一次出现烤串。他们早就请求老师买烤串了，水果他们都快把他们自己吃成水果了。
文具、礼物之类的，一般都是给进步和前十的学生。
教室外，班主任低跟鞋踏地的碎响，一踏一踏传来，耳尖的学生早就把这当做是警示铃，忙向其他人招呼，“别吵了！老师来了！”
闻言，前一秒还沸扬如菜场的教室，瞬间降到冰点，噤若寒蝉，只留呼吸声。
愈发接近的脚步声就如同死刑犯，行刑的倒计时：十、九、八、七……0
兼语文的班主任老师，抱着一叠厚厚批改好的试卷走进教室，站到讲台：望着堆满东西，放不下试卷的桌面，思忖着，而台下脑子转得快的副班长已经在第一时间跑上去，把一些东西挪到地上，给老师空出位置。
老师看着他，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副班长脸热了些，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后，回到了座位。
将试卷放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扫视一圈，看着这群不敢吱声，但又藏不住脸上表情的小毛猴子，笑了笑，说：“我有这么可怕吗？好了，这次大家都辛苦了。待会儿拿完试卷就开始。”
这话说完，瞬间就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憋不住，笑出声，一时激起了千层浪。
“啊，老师您吓死我们了！”
“就是、就是，每次进来都一副严肃的表情，搞得我们还以为又犯了什么错。”
“我觉得老师您应该多笑笑，您这么好看，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对对对。”
欢乐的氛围在教室洋溢，一个个都露出好看的笑脸，男孩在这其中却没有被感染，他忐忑紧张地望着讲台那一张张白色堆叠的试卷，心中不断思量自己会在第几张。
其它科目的试卷都发的差不多了，他的成绩还是钉在中下游，但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他知道自己人笨，不可能像妹妹一样，每一科都考好，所以他将希望寄托在最擅长的语文上。
前面十张一般都是班级前十；十张之后的顺序则是打乱的。
为了今天，他已经准备了半个月了。在考完试后，他更在脑中不断推演，他觉得自己这次很有把握进前十！
男孩期待兴奋的表情在脸上一览无余，丝毫没注意到身侧的女孩正静静看着他，眼里满是笑意，似知道他在想什——忽然，她察觉到什么，往另一个方向看去，视线的尽头是一个……有些气鼓鼓，敌意的女生？
女生被发现后，愣了愣，脸瞬间红了起来，下意识就想扭头，但扭到一半，又硬生生转回去，和她坦然对视着，眼神像是在说：“哼！我就不！”
对此，女孩只是笑了笑。
这时，讲台传来几声木尺敲黑板的脆响，老师说：“安静。”教室立马就静了下来。
老师说：“像往常一样，叫到名字上来拿试卷和礼物，拿完各组组长上来拿东西下去。”
说完，又是一阵欢呼声，大部分人的馋餍的望着、闻着在保温箱里的烤串。
倒不是烤串真多诱人，他们只是喜欢和同学一起吃喝的氛围，仅此而已。真想吃，这里的人虽不至于都是有钱人，但也差不多了，家庭起码都是阔裕的。
眼看班级又要热闹起来，老师再次用木尺敲两声黑板，说：“安静。”等安静下来后，她说边打开电脑：“把门关上，窗帘拉好，灯打开，是音乐还是电影你们应该选好了吧？”
“选的电影。”一个男声说。
老师点点头，拿起试卷，说：“叫到名字的上来。”
“来了！”男孩握紧拳，心中一颤。
“李清雨。”李清雨从座位站起，她就是刚才盯视女孩的女生。她有些得意地往女孩那拐了眼，大步走上讲台，接过试卷，老师夸了几句，然后给了一个她翠绿色的礼物。往返时，她又得意地向女孩看了眼。
“啊，你第一没了。”女孩身边的一个女生意外说。
女孩笑了笑，不以为然，说：“这很正常。”
老师叫了第二个名字，这次是她。三三两两的视线开始往她身上聚焦，她淡然从座位起身，往讲台走去，过程中朋友还把她手抓了抓。
老师说：“你那两天有点分心。知道自己题错哪了吗？”
女孩思忖片刻，摇摇头，说：“不知道。”
老师继续说：“你的写答没问题，但你作文有几个字词写反了：‘阳光’和‘阳台’的顺序，你是怎么把这意思不同，读音不同，前后顺序写反的？”
这话一出，底下爆发出一阵大笑。
女孩吐了吐一截舌头，说：“下次我会注意的。”
老师拿了一个紫色包装的礼物和试卷一起给她。女孩道了句：“谢谢。”，伸手去接，即将接到手时，礼物和试卷却往后缩了缩，扑了个空。
女孩愣了愣，有些疑惑，可下一秒老师的木尺在她头上轻敲了两下，说：“下不为例。”
女孩明白过来，应了声好，而台下又响起一阵笑声。
回去途中，因为手上抱着礼物和试卷，女孩的手没有垂落，朋友也就抓不到，但还是不死心，用手在手臂上碰了碰。女孩习以为常。
回到座位，一个女生立马迎了上来，对女孩说：“我看看你的试卷。”
女孩随手给她，然后又听另一个女生说：“这次的礼物是什么？”
女孩掂了掂重量，说：“挺重的。”
女生说：“打开？”
女孩说：“下课，你来打。”
女生笑了笑，说：“好。”
女孩一边应付朋友的对话，一边将余光放在紧张到出汗的哥哥上，心想：恭喜。
男孩愈发紧张，耳里只剩下心跳、呼吸声。
为了今天，他已经努力了半个月了，“一定要，”他双手紧握，暗暗祈求，“一定要前十！”
可随着老师吐出一个又一个他人的名字，他的心也越来越沉，这不禁让他黯然想：“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他看向身旁和别人说话的妹妹，心愈发肯定的想：“对，一定是这样的……怎么可能追得上啊……”泪水从他失望的心灵涌了上来，积聚在眼底，满要溢出。
老师在这时停顿了顿，吐出男孩的名字。但男孩被悲伤弄得意识飘渺，丝毫没有注意到，还是女孩推了推他，告诉他上去。
男孩回过神，带着失望和沉重的步伐走了上去，他能感受到周围人对他投来的视线，这种视线他并不陌生，每一次都像是在说：“看，那不是她的哥哥嘛，怎么这么没用。”
他如同丢失灵魂的躯壳，无神的来到讲台，他不敢看老师那睿智的眼眸，他低着头，只想把试卷拿上，然后逃走，逃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睡去，不再醒来。
老师说：“你这次考得不错，再接再厉。”
这是肯定的，但没到前十又有什么意义？他已经没有勇气再去考下一次了。男孩点点头，拿上试卷就要走，但又听老师叫住了他。
老师说：“你忘了礼物。”
男孩愣了愣，随手拿上一个本子就要离开，但再次被叫住，老师说：“你那错了，是这个。”
“这个？”他疑惑，顺着老师视线，尽头是一个金色包装的礼物，一些东西，一些希望的可能性，飞快在他脑中闪现，不敢置信，他毫不掩惊讶地望向老师，后者给予了肯定。
他兴奋说：“老师我、我能问一下我这次成绩是多少吗？”
老师说：“班级第六。”
他有些支支吾吾，不敢相信，他明明看见前十的试卷已经没……不，不对，第一、第二都可以有两个、三个。
一瞬间，他的脸上扬起笑容，一股无形的暖流包裹着，好像躺在柔软的云朵里。
老师说：“你的作文不错，有改进，但写法还是不太适合你，一些转折略显僵硬。可以试着和以前的写法融合，做一些调整。转折具体可以再参考一下你妹妹的。”
他说：“好！”
底下女孩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无声说了句：“辛苦了。”一旁的朋友凑到她身边，迟疑地说：“那个……首先恭喜你哥哥啊，让我改观了。然后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你哥哥怎么看着憨…额，憨憨的？”
女孩继续注视着台上的哥哥，说：“他那是单纯。”
朋友语塞，说：“好吧，确实也算的上。”
他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座位上的了，走在路上，每一步都虚浮踩云。他抱着试卷和礼物，如珍宝般，不知道看了多少遍，脑中老师对他说排名的场景也不知道回放了多少遍。
这就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他终于向妹妹靠近一点了。
“这样就够了，这样就够了。”他心想着，只觉一股疲惫从内心深处涌出，他好困，眼皮如千斤般重，睁阖间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他听到：“恭喜。”那是妹妹的声音，妹妹又说：“辛苦了，好好睡一觉吧，哥哥。”
他被肯定了，“太好了。”抱着最后一个念头，他沉沉睡去。
朋友说：“还有电影和烤串啊，你哥他睡着不吃了？”
女孩说：“他太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吧。”
朋友“哦”了声，不再纠结这个，转而说起其它事。
——————————————
作者碎碎念：想一口气把这段写完的，但没啥劲，今天晚上再努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