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类”

作者:不奢求 更新时间:2023/6/25 17:56:30 字数:5546

“让我猜猜:你把你那个女朋友抛下了,然后来找另一个女人叫请喝酒。你就对自己那么自信吗?”徐穆青揶揄他。

杉晨曦苦笑,“人家有喜欢的人呢。要不是老爸逼得紧,也不会委屈到做我女朋友。”

“是吗?”徐穆青说,“我看你也是另有企图。”

杉晨曦无奈,说:“没有。我来这里……是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

徐穆青敛了敛冷清的眸色,意味深长地说:“你就这么在意我?或者说——怕我。”

“因为你怕我,所以你更要来找我,来掩饰自己。”

杉晨曦眼里闪了闪,沉默了一会儿,说:“徐总既然查过了,何必说出来了?”他苦笑,叹了口气,“但徐总还是误会了,妳不是她,我真的只是把徐总当成朋友罢了。”

徐穆青笑了笑,“你这个朋友我可不敢当。你太恶心了,也太懦弱了。再说,你凭什么当我朋友?”

杉晨曦久违地露出几分悲愤的情绪,沉默许久,他开始缓缓叙述一件往事。

徐穆青也罕见的没有打断他,可能是最近太无聊,也可能是被往事勾起了眷恋,谁知道呢?将自己理性化、科学可观测化,明显不是正常人可做到的范畴,但她是正常人吗?想起自己对迄今他人做的,她露出自嘲的笑,又抿了一口酒,静听他的叙述。

他开始不疾不徐地讲述着自己的过往:从回家的路上,到父亲的逃出,再到母亲追出,最后到路口父亲路口的死亡,以及母亲的那个眼神。

讲述时,他的神色全程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但徐穆青注意到,他在说到母亲那个犹豫要不要抛弃她的瞬间时,他眼里爬出了恐惧,以及面对恐惧的兴奋。

很快的,他讲到自己是如何反抗,如何为了母亲考上高中、大学,以及如何照顾她。

说到这,他的神色、语调泛起愉悦,但骨子里那股害怕还是存在的。

徐穆青看向酒保,后者点了点头,会意地给他递上一杯橘红色,冒着冷气的酒。

“谢谢。”他表达了感谢,把两只袖子挽起了点,象征上层的西装也被他松开几粒扣子,脖子前的领带、内衬,他用手指勾了勾,弄得更为宽松些。

他的样子是很不错的,不说话时,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整个人透着一股从骨子里的儒雅;特别是是他的眼睛:黢黑、深邃。 现在的人就喜欢这种类型的,他看着你的时候,每一个眼神都像是在述说他的深情、专一。

但归根结底,徐穆青认为那不过是他的懦弱罢了。

他此刻带上了些匪气,拿起酒,一口喝完,在同样呼出一口白气后,他的眼里染上了疯狂。

他说:“一开始我的母亲她不听我的话,总是、总是去找那些腌臜的蛆虫。这我可以理解,因为人是群居动物,可当我考上高中,要带她离开这里,希望她不要再去找那些烂人了。

可她不听,并且每当这时,她都会露出讥讽的笑,说:你算什么?你又懂什么?

刹时扬长而去。

她不该这样做,她不该这样对我,我已经不是以前她认识的,什么都做不到的小孩子了。这时我初三,也高考完了,终于可以离开这恶臭的街区。

不得不说,我被伤到了,她的话语和眼神就像是一把锐利无比的刀,直直捅进我的心脏,不断搅动着。

我有些失控,我追了出去,抓住她,她的头发,一路拽回家。

她很生气,很愤怒,不断反抗着,破口大骂。在她那张不错的脸上,如同泼妇,吐出一句句龌龊难听的话。

我让她别吵,她就像是没听到一样,还在不断的挣扎、反抗,咬我!

我再次和她说:‘别吵!’

这有那么难吗?

可她还是不听,就像以前一样,我的声音好像只是我臆想出来的。

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我把她按倒,然后拽着她的脚,拖到浴室,打开水,放满浴缸。

我想让她冷静一点,就冷静一点,这样,对我们彼此都好,不是吗?妈妈。

然后她一巴掌打了过来,这一巴掌很用力震得我耳鸣不止。她还在大骂:‘你这个疯子!滚开!滚开啊!’

这时,浴缸的水满了,我看着她,说:“妈妈,妳不是总说妳不怕死吗?妳不是看透了这个世界吗?我读过一点书,庄子说人在这个世界和很多时候就像是一场“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然后在某那么一刻,忽然想通了,觉得以前的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人的一生就是不断从“梦”里醒来,然后坠入另一个“梦”,既然如此,那我们来看看妈妈妳是不是在‘梦’。

然后,我抓着她的头,往浴缸力按。我不是报复或者什么的,我只是、只是想让她认清自己。

她就像是一只落水的猫,不断抓着,她她的手在我身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抓痕。

她的指甲被抓反,浴缸红了一片。

每次在她感觉自己快不行时,我又把她头提了起来,问:‘妈妈,妳感觉怎么样了?从此间梦醒来了吗?妳怕死吗?’

她咳嗽着,不断咳嗽,说:‘你给我……’我又把她按了下去,如此循环个十五六次后,她终于晕了过去。

那之后啊,她听话了不少。”杉晨曦止不住颤栗地笑了起来,眼里已满是疯狂。

徐穆青又喝了一口酒,看着杯里一半的酒,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杉晨曦继续说,这一次却有些悲伤,“那之后她听话了不少,这很好。

妳知道吗?我照顾了她十几年,我本以为可以更久,更多个十几年,直到她死为止。

可意外还是发生了,那个女人,那个卑鄙无耻,将自己的叛逆,折射到我母亲身上的女人。还恰巧是同性恋。

这、这就像是烈酒遇上酒鬼,天作之合啊。

俩个同样卑鄙的人碰在一起,成了几乎完美的供给与需求。”他又喝了一口酒,眼神迷离了几丝,继续说:

“那时我大四,和往常一样,我繁忙地处理各种各样的人脉关系、毕业论文。为数不多的放松是下午买菜回家,为喝得酩酊大醉的母亲清理身上的垢物,然后做饭。

那一天本该也是那样的,可出了一个意外:我的母亲求救了,女人进去了。

女人是我的导师,她给我打来电话,说我要的资料整理好了,你什么时候……我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她做为单身女性,就住我隔壁,不管是我过去还是她过来都不合适。

所以我说:“好,谢谢。那麻烦您在学校给我。”

她说:“嗯。”

到目前为止都没什么问题,可我那个母亲求救了,像往常一样,对自己生命、一生,在哀鸣、痛苦。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整天在苦海的泥沼里挣扎,从不去看一眼外面,看一眼一直在她身边的我。只会懦弱的在那里叫,好像这样就能疏解自己的迷茫。

本来这也没什么,可我说了,那个女人进去了。

那个女人听到呐喊,进到屋子里,母亲向她求救,然后这个叛逆期的女人就把自己的人生折射到她身上,抓住她求救的手。

妳知道吗?

其实到这里我也还是觉得没问题,因为我了解我的母亲,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可我没有估算到那个女人。

我早就该知道的:当两个同样懦弱的人碰撞在一起,往往会并发出不一样的火花。

那个女人是同性恋,不久前暴露了,刚和不理解她的父母吵了一架。

我想,她一定很不理解,很委屈,为什么就不能接受自己的女儿是个同性恋?同性恋是一种性取向,正常的。

可是……哈哈哈!”他捂着脸,语气带着酒醉的烂漫,低笑起来,说:

“可是她选了一种最蠢的坦白方法:她竟然和父母激烈争论。人一旦和别人激烈争论起来,就会丧失一定理性。到这时,对错早已无意义。

不过也不能怪她,这女人从小到大,向来都是父母、老师、亲戚眼中的好孩子。逆来顺受,毫无主见的那种。

像这种,他们一旦爆发,自己的情绪就会折射到她人身上。

父母都不理解她的性取向,而我的母亲刚好向她求救了,于是在这种强烈的逆反心理下,她折射到我的母亲上面,抓住她伸出的手。

你们不是不理解、厌恶同性恋吗?那我偏偏就要这么做!我就要和女人产生联系。

所以我说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完完全全就是叛逆期!

她长期处于一种乖乖女的状态,哪怕是反抗也只是这种搔痒的程度:见到个陌生女人,刚好她向自己求救,就帮助她。

毫无意义的举动,哪怕她去个les酒吧,尽情肆意一把,都不至于让人感到恶心。

俩个懦弱的人碰撞在一起,其结果就是我母亲握着她的手,像是汲取到力量般,虚伪到极致的对我说出“爱”

妳知道吗?她对我说出爱啊!

所谓的“爱”,本质不过是她渴望像个普通人一样正常生活,希望有谁可以救她,脱离这浑浑噩噩的苦海里。

可不好笑吗?我在她身边几十年,她从未看过我一眼,自己选择沉沦,害怕面对,痴迷宗教,希望可以不用一点代价的就得到所谓的“救赎”。

然后在某那么一天,在日复一日的呐喊里,抓住一个同样懦弱的人,彼此碰撞在一起,她以为自己可以变成“正常人”,她以为可以对父母的不理解产生报复的快感。

归根结底,这就是一个滑稽的笑话,所以我走了。”杉晨曦拿起酒,一口喝完,吐了口白气后,用那放大的瞳孔,癫狂的脸庞,无神地望着面前的酒杯。恐惧早已在爬满他的脸颊,他的身躯止不住的颤栗。

“你真是一个懦弱到可怕的东西啊。”徐穆青笑了笑,食指轻轻摩挲着杯沿,说:“我收回我的一部分话,但你真的是一个懦弱到可怕的东西。”她再次重复。

杉晨曦笑了笑,“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我可没你这么恶心。”徐穆青继续毫不留情的讥讽道,“你从来就没有从那个路口走出来,你只是把自己从一个极端推到另一个极端。你憎恶你的母亲,憎恶到想生吃了,可你又太懦弱了,懦弱到不敢直接伤害她。

唯数不多的肉体伤害唔……也不对。”徐穆青似想到什么,有些恍然,继续道:“比起直接杀死她,你更想看她日复一日的沉沦,陷在痛苦深渊里,看她迷茫不知道做什么,眼睁睁看着自己逐渐老去、死去。”说到这,徐穆青又嫌恶的说了句,“恶心。”

“就在你以为可以看到这样死去时,意外发生了——你的导师进去了。

正如你说的:她们碰撞在一起。

然后就是你说的那样。可事实又真的是那样吗?你母亲的部分我持保留意见,但我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当你听到你的母亲说爱你时,你害怕的跑了。还是夹着尾巴的那种。

也对,人们总是对未知事物有着难以遏制的恐惧。从小到大,那样的母亲突然对你说爱,换谁都接受不了。但这并不能掩饰你是一个恶心、丑陋的东西。

搞半天,你原来是想找我互相舔舐伤口来了。”徐穆青嘲笑道,“很遗憾和幸运,你找错人了,我和你不一样。对于母亲,我早就无所谓了。”她又喝了一口酒,可能也是醉了,让她数落这么一个恶心的东西,竟然让她觉得近日的乏闷得到了疏解。

杉晨曦没有说话,他不觉中瞪红了眼睛,喘着粗气,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原来如此,是的,一定是这样……”他的语气突然高亢起来,“谢谢妳,谢谢妳,让我又从一个‘梦’里醒来。一直以来,我都在逃避自己害怕她的事实,所以我才会放不下她,时常梦到她,恐惧她。”他有些感慨,“真是一叶障目啊!”

徐穆青抿了一口酒,没再理他,她已经有了尽兴的归意了,可这时,他说:“不,我们果然还是一样的!妳和我一样,但妳比我藏得更深!”

徐穆青淡淡否定:“不一样。”

“一样!我很确定!因为我们是同类。”他兴奋说道。

徐穆青没再和他争论,她要回去了,趁现在她的心情舒畅,可以好好睡一觉——花前花后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可这时,她又听到,“妳是我见过最优秀的女人!”

她顿了顿,起了几分玩味心,说:“就‘女人’吗?”

杉晨曦立即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果断道歉,“抱歉,我说错了,请原谅我。”

弯了弯潋滟的瑞凤眼,她说:“准了。”

“我必须重申:不带刻板观念印象,妳是我迄今为止见过最优秀的人!”猛地,徐穆青“噗呲”笑了出来,她看向酒保,后者知意。

徐穆青笑说:“你成功逗笑我了,不得不说,你还有点用处的。”

“谢谢!”他已经完全失去了一开始儒雅的样子,毫不掩饰的表露出此刻内心的兴奋。

酒保递上一杯深红色的酒,徐穆青说:“就当是你今晚故事的酬劳。”

“我很荣幸。”闻言,徐穆青又笑了笑,虽然有些难以接受,但她不得不承认,或许真和他说得一样:他们是同类。

而自己一开始对他的感觉,或许就是同类间的“惺惺相惜”。

不行了,想到这,徐穆青真的很想笑,自己怕真是醉了,竟然会觉得自己和这么个恶心的东西“惺惺相惜”。

她用拇指、食指轻捻拿起酒,对着杉晨曦,“你成功解了我的闷。然后,你也是近几年唯一一个给我解闷的……”她又顿了顿,随即意味一笑,说“‘女人’。”是的,“女人”,杉晨曦很符合她刻板印象里,那种柔弱、娇滴滴,附着他人懦弱的女人。

杉晨曦苦笑,拿起酒杯,无奈:“十分荣幸。”随着酒杯碰撞,发出轻微的一声脆吟,彼此一口喝完,几滴漏网的酒瞬着她的嘴唇,滑过完美的下颚线,径直滴在胸前的沟壑里。

徐穆青眼神迷离,吐息间带着勾人的酒气,愉悦地说:“告诉我——你还行吗?”

杉晨曦愣了愣,笑着答到:“当然。”

不再说话,徐穆青看向酒保,后者递上一串钥匙。这间店,是她的。

她递出手,说:“二楼。”

杉晨曦会意,拿起钥匙,牵起她的手,答道:“遵命。”

性对他们这种人来讲,是廉价。

值得一提的是:这天午夜,杉晨曦几次都是被压在下面那个。

第二天清晨,徐穆青皱着眉,按着鼓动不止的太阳穴,宿醉加许久未有的体验,让她头疼和腰酸。

本来到她这种位置是可以随意决定上下班,但考虑到今天还有个会,她不得不从床上爬起。好在她早已习惯,很快调整好心态,起身如往常一样,去浴室洗漱。至于身旁的人,她并不在意。他还是那个解了她闷的“陌生人”,并不代表她会有什么触动。她的良心与天真早就没了。

从浴室出来,选了套卡其色的西装换上,一转眼,她瞥见杉晨曦扶着腰,站在阳光照入的窗户前,像是在思考什么。

徐穆青顿了顿,也想到了什么,便走进了点说:“你的名字取得倒还算不错:晨曦”

闻言,杉晨曦转了过来,侧进来的阳光微微打亮了他左肩一块,只见他沉默片刻,说:“姓是不得已跟母亲的,名是一个陌生女妇取的。我是偶然听他们争吵得知的。”

徐穆青愣了愣,看着他,彼此就这样无言对视了几秒,这几秒里,她脑子掠过很多东西,在其中那么几瞬,她看到了自己母亲,又看到了眼前人昨晚和自己说的。似联想到什么,她竟忽地笑出声,那悦耳抒意的笑声许久才停歇。

她抹去眼角笑出的泪水,带着分不清你我的悲怜,说:“杉晨曦啊杉晨曦,看来你除了恶心,还带上了点可怜,不过我也好不到哪去啊。”

杉晨曦含笑说:“共勉。”

小时候,她捋着母亲后背,反过来安抚母亲,说:“不、不是的,妈妈……一直没恨妳。”

母亲说她会赎罪,结果她最终还是狠狠将她推开,然后时间一晃那么多年,回首再看,却是不一样的感悟,真的是,一切都像是一场“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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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最后一段是对往事二里。她不再是小孩,以这些年的经历、角度,再次回看,真是如一场“梦”般。

好了,就先更到这吧,我得再去琢磨琢磨接下来的剧情了。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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