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

作者:不奢求 更新时间:2023/7/2 18:42:54 字数:3955

那天过后,徐穆青又回到了自己那乏闷、无趣、平淡、不紧不慢的生活里:喝酒、应酬、开会……等等。

她在自己可掌控的世界沉沦、放纵、奢靡、随性;杉晨曦说得那些话她也早已忘却,甚至他这个人都被她连同又忆起的母亲,抛到记忆最偏僻的一角,暗暗发霉。

永盛有限公司的总裁陈子阳站在离地三十层的天台上,现在他只要往前一步,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稍微神学点的话,他还能见到爱的妻子。至于他辛辛苦苦打造的商业帝国,会彻底崩塌。

这是他努力了半生的心血,从他22岁接过病重父亲手中的权柄,立志打造一个独属于他的商业的帝国。他还给这个帝国取名“永盛”,寓意永盛下去。

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有亏待这个名字;在商场的几十年里,他就如同一头暗中蛰伏猛虎,多次咬住敌人的咽喉,将他们不留余地的厮杀掉。

但此刻这些明显都不重要了,他满怀深情、愧疚地看着手上相框里裱着的照片;照片里是他和妻子结婚时的样子:幸福、美好、温暖。

事情起因是在一块新进开发区的地皮上,他和另一家公司明争暗斗进行了大大小小几十场争夺,只为得到这块地皮的承建权,但这个最终随着他的妻子自杀而得到结束。

自杀的原因是16年前妻子父母的车祸,那是他做的。

陈子阳仍旧愧疚、深情地望着照片,刷地脸色惨白,嘴唇翕动,泪流不止,记忆中:妻子歇斯底里、崩溃后,大喊的疯狂:“不!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我要这么爱你?”妻子的话语如同一柄尖锐的钢刀,直直刺进他的心脏,不断搅动着。或许,或许他本可以在这里为自己辩解、道歉、哀求,用一切卑鄙的方法,使她对自己产生怜悯、同情。可他没有这么做,他站在那里,沉默着像发了毒誓,又如同一座没有感情的雕塑,听着陌生人自顾自对他喜悦、担忧、愤怒、自卑……的倾述。

他的无言,无形中为崩溃的妻子披上了一张丑角的皮囊,像是在嘲笑她此刻如同丑陋野兽一般的粗鄙。

是他亲手杀死爱他、他爱的妻子。

陈子阳落着泪,看着照片上那个穿戴白色婚纱的女人:她美丽的脸庞、她纯洁的笑容、她温暖的怀抱。一切都没了,都随着她的死亡而一同被带走了。

他怎么可以这样?他怎么可以这样?!他如梦大梦初醒般,回首往昔,“对不起!对不起……”他痛苦的道歉着,再没有一分自诩为顶层人的骄傲。

“去死吧,通通去死吧!滚开!滚开!我恨你!我恨你!”他在内心无能的咆哮着,对造就自己,成就自己的一切礼仪、学识咆哮着。

都是这些可恶的东西,促使他失去了爱他的妻子,“去死!”他一遍又一遍,摒弃一切的,对从小的教养怒骂。

“我怎么可以这样?我怎么可以这样!对不起……”他又愧疚,无助道歉着。

“够了,够了,就这样吧……”他癫狂、丑陋、蠕动不止的脸突然得到停止,他拆开相框,拿出那张照片;照片里,是他和妻子的婚纱照。

他含情脉脉地对照片付下一吻。

在短暂而漫长的一生之几秒后,他将照片折起,温柔地放进怀中,随后他整理了自己凌乱的西装——丑陋卑鄙的灵魂。他望着天边,一个方向,目光深远,噙起笑,无声喃喃一句只有他自己听得到的话语,随后从这高楼坠下。

他没有儿女,他的妻子不能生育;母亲早在他六岁时逝去,父亲也在他二十二岁交接完权力的权柄后离去;亲戚、朋友显然不能作为他苟活的纽带。

……

“徐总,陈子阳跳楼了。”

“我知道了。”徐穆青挂断电话,又拿起桌上的一份企划看了起来:每一个字,每一个词,每一个巧妙的标点、符号,串珠成一句话,一段含义,透过眼睛,涌进她的脑海里:翻涌、思忖着;渐渐地,思考的风暴开始缓缓停歇,那遮蔽在乌云后的太阳即将显露出它的相貌,一个答案即刻呼之欲出,突然,腹部传来一阵抽搐,一股干呕顺着食道,冲上她的大脑——“呕……”她捂着嘴,紧蹙眉,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许久,最终又再度将视线移向企划上。

是的,这样的情况她已经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近日身体的所有迹象都向一个方向表明——她怀孕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不难猜测,不如说答案就在眼前,她这一年来,就和那个自诩为同类的异性发生过性关系,其余皆是女的。

在察觉到自己可能怀孕的瞬间,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用力把眼前可触碰的一切丢飞、砸烂,她完全失去了以前的冷静,愤然将自己整个人投身进愤怒、惊愕、恐惧的怀抱里,如同一头野兽,宣泄着。在长达一个小时的发泄,她筋疲力尽,疲惫的肉体和精神让理智得以回归,并告诉她:“快!快!去把他打掉!去把这个恶心的,寄生在身体里,不断夺取妳营养、生命、时间的恶瘤切除掉!”这个念头就如野草般,在她的脑子里疯狂生长着,她拿起手机,近乎是用逃的速度握住办公室门把手,就在她要打开时,那多年商人分析利弊、能否的思维本能开始运作,促使她停了下来:思维像蜘蛛般,在她的脑海里,织出一副“画”。她的心脏此刻就如战争前鼓,被士兵不断敲击,发出有序轰鸣的声音。

“不……”她喃喃自语,随后缓缓回到沙发上,闭上样,一点点将自身的情绪调整过来:“不、不应该这样……”她再次喃喃自语,同时奇怪的笑容在她脸上浮现,“孩子无所谓,对!孩子无所谓!可我不能以这副狼狈的姿态,像野兽一样,粗鄙的宣泄完,就去医院打胎。什么都不去思考、分析,这是愚蠢的!”她愈发地冷静,起身在办公室来回踱步,一会儿扶起倒地的办公椅,坐在上面;一会儿又坐回沙发上。许久,她紧蹙的眉头松开,在地上一堆杂乱物件里找到手机,先后拨通了酒保、秘书。做完这些,她拿起包,离开了这里,去往另一个目的地。

“啪!”杉晨曦摸着自己火辣辣的脸,倒没有生气,只是不解地看着面前嘴角扬起讥笑的徐穆青。

“可以告诉我理由嘛?”他十分儒雅说。

“没什么,只是心血来潮想学一下女人的发泄方式罢了。”她讥笑道。

“哦。”他眨了眨深邃黢黑的眼睛,噙起悠然的笑,说:“那打够了吗?不够可以继续。”

徐穆青摇了摇头,讥讽道:“你果然是个恶心的东西啊!”

他无所谓的笑了笑,继续听她说:“我怀孕了。但你别误会,我并非想借此做什么文章,让你负责什么,毕竟那是你情我愿的事,谁也说不得什么,只能怪我倒霉,碰到一个残次品,那间byt公司我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果。回归正题:我只是觉得我有必要和你说一声。注意:我只是觉得有必要和你说一声,仅此而已,不代表你能干涉、阻止、反对我的决定。而接下来我说的话,要以我上面说的为基础,你要是有问题你就摇头;要是没有,就点头,懂了没有?”

杉晨曦怔住了,在听到他有一个孩子的瞬间,罕见的不知所措起来,甚至下意识想逃避,内心萦绕起淡淡的恐惧,为此他不得不花点时间来理清思路;他毫不怀疑孩子就是他的 因为他们是同类,他能看出来。

在又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太阳穴滴下一滴汗珠,复杂说:“真是让人意外啊!好,妳说吧。”

徐穆青看着他,顿了顿,说:“孩子我会生下来,这是我深思后的结果,也是唯一答案。而对于你这名义上的“父亲”,我现在只能给你俩个选择,第一个其实可以排除,因为我们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货色的东西,但我还是有必要和你说一下:就是你和我结婚,一同养育孩子;当然,你也可以不结,只要孩子,不过前提是我放弃孩子。既然有选择,也就有补偿,说一下补偿,毕竟这事你可以说是完全无辜:第一个选择,选择的分支,我都会给你金钱,但区别是前者我还会给你我一定人脉,后者我只给你金钱,就当抚养费;第二个选择是:你不想要孩子,我独自养育,并给你一笔钱,但你要签下一份合同,不过你放心,内容无非就是你放弃孩子,再无关系一类的,就当做个保证。还有就是我有必要对你道歉:对不起;我不否认自己的无耻,只给你我的选择,还这么简陋。金钱对我们这种人就是动动嘴的事,唯一值钱的也就是人脉,条件还这么苛刻。但我也不是矫情,可不得不承认,比起男性,女性在生理上面是劣势、落后的。怀孕、备孕期间,我都不能再工作,这意味着我要放权,而放权的结果是什么,也不用我多说;如果我的位置太低,或者太高,后面没人,都有可能面对辞职、架空的危险。可幸运的是我现在有资格去任性一把;而任性的代价就是痛苦。在生育完,我的身体会造成不可逆的损伤同时,之后还要抽出时间照顾孩子,还得顾虑到他以后的成长。相比之下,你只是把那几毫升的东西弄进我里面。不过你虽然无辜,但你也不要觉得你没责任,你可是带着目的来接触我的,只不过倒霉点罢了。现在告诉我,你的回答。”

杉晨曦沉默着,过往的记忆总是会被这种事轻易勾起:父亲鄙夷地对母亲说:“那妳生下来干嘛?活该!不就是冲着我这点钱!”

母亲坦然承认,“对,我就是惦记着你的钱!盼望你早点死,我好继承财产!”最后的最后,父亲、母亲又打了起来。

杉晨曦看着她,问出了内心的不解:“可以告诉我妳为什么想生下这个孩子吗?我觉得像我们这种人,应该不会是因为爱。”

徐穆青现实肯定了他,“对,像我们这种人,”随后嘴角露出自嘲的笑,现在她已经完全认同自己和面前这个恶心的家伙是同类了,“绝对不会是爱,爱已经从我们身上泯灭。这也是我为什么向你提出合我结婚之一的选择,因为像我们这种人,简直是‘天作之合’!

至于我为什么要生下这个孩子——”她讥讽着,“答案是:一是我远比我想像的恨、厌恶、惧怕我的母亲。我不想和那个推开我的女人一样推开这个孩子,有这么一丁点的相似!这会让我抓狂;二是我说了:我现在的地位、人脉也有资格去任性这么一回。”

杉晨曦又沉默了,他完全震惊于眼前这个人面对过去的行为,这是他绝对做不到,乃至于让他下意识敬仰道:“您果然是我见过最完美的人!”

徐穆青嘴角拉起一丝笑意,回到以往从容的姿态,“很好。”指“人”前面没有“女”,和敬称。

随后他略带忐忑不安地继续说:“您……我……我没有资格做为您名义的伴侣,但如果是您要求的,我可以做到。至于其它,请容许我厚颜无耻地跟在您身旁,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让您这么勇敢。”

徐穆青露齿笑了出来,毫不留情讽刺道:“就算你不跟着我,你自己迟早也会知道的,可你却永远做不到,因为你是——那么的软弱、恶心啊!同样的,你也很让人怜悯,因为:姓是不得已跟母亲的,名是一个陌生女妇取的。”

就这样,荒诞的人结了一场荒诞的婚,没有彩礼、戒指、酒席、朋友,仅仅只是去拍照领证。

……

徐穆青看着自己肚子,眼神闪了闪,随后看回企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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