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变成这副样子。
“怪、怪物！怪物！”
安静的雨夜。
天气稍微有些寒冷，但是并不碍事。
我站在雨水中，手上拿着一个男人的残肢断臂，狠狠地咬了一口。
“它来了，快开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救命！”
“滚！别把它引进来！滚啊！”
“不！求求你们开门！我求求你——”
当撕扯下男人的血肉后，我的脑中多出一些画面。
那是在同一个雨夜。
只不过时间要稍早一些。
一个浑身冒着黑泥，看起来勉强有个人形的怪物站在那里。
他、她、或者说它伸出了手掌，狠狠的掐在这个男人的身上。
怪物撕碎了男人的胸膛，掏出男人的内脏，进行啃食。
“求求！开门！”
被撕扯的男人发出无声的恳求，他的手还在试图敲打紧闭的门扉，事实上这是他脑海中才有的声音。
现实世界，他可悲的肺部早已经被怪物给掏出去吃掉了。
淋漓的鲜血溢满怪物的口腔、那是醉人、又让人恶心的血腥味道。
怪物笑了，它笑的很刺耳，宛如地狱的恶魔，又或者那是比恶魔还要可怕的声音。
最后的最后，在男人丧失生命之前，怪物掐住了男人的头颅。
狠狠地捏碎。
“呼——”
我长长出了一口气。
我吃掉那个男人身上最后一块血肉，于是我获取了男人完整的记忆。
不光是男人死亡的时候，还包括他生前的每一个时刻、
他的出生，他的成长，甚至是…他凌虐我的时候。
每一个记忆。
我都得到了。
而在这之后，那些依附在我身上的黑泥也得到了满足。
黑色的泥浆从我的毛孔处纷纷钻回了我的体内，它们在外面吸取到的能量分解释放到我的血管里。
与此同时，我的大脑开始疯狂的释放多巴胺，它带给我满足的感觉，似乎我的身体是在鼓励我继续进行这种‘捕猎’的行为一样。
我从未想过我会变成这副样子。
我看了看四周。
这是破损的山贼基地，血红色的雨水充斥着地面。
它们倒映出了我现在的样子。
一个女人。
一个没穿衣服的女人。
一个银发赤瞳没穿衣服的女人。
从外貌上看，大概是美少女吧。
可这名美少女的身上却有着许多异样的纹身。
各种颜色的画笔用她的身体当作画板，画出了各种诱惑的图案和污言秽语。
在这个到处都是衣服残骸的山寨大厅里，唯一没有的就是属于我的衣服。
而我，曾经就这样赤裸地在这里度过了十年。
十年啊。
我有些茫然地站在雨中。
其实在我的印象中，在十年前，我的真实性别其实是个男人来着。
只不过由于我的能力比较特殊，可以随意变形成各种人的样貌，甚至改变自身的性别。
所以曾经的我被抓在这里后，我度过了一段不算是很愉快的时光。
具体来说就是，这群山贼们一直逼迫着我一次次将这具身体变得完美，变得更加能激起他人的欲望。
毕竟，在这一次能力进化之前，我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攻击能力，我唯一能做到的就只有不死，也仅仅只是不死。
这样的能力使我能够苟延残喘。
但同时，这样的能力也是我变成了现在这副非常讨厌的样子。
因为无法死亡，所以当我的肉体和心灵每天都要受到折磨的时候，我甚至无法选择自杀。
而当我杀掉了那些仇人，顺便吞噬掉那些山贼的尸体时，我所吸收获得的他们的记忆又会把那些折磨再重复一次。
我叹了口气。并没有对自身的命运感到悲哀。
因为一切的哀叹都在过去的十年里叹息过了。
现在的我，只是想着某种办法——
思考着该如何才能终结掉我这条不死的生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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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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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还在下。
虽然我想尝试着变回男人的身体，变回我最开始的模样。
但这需要一点点时间。
在过去的漫长时间中，我的身体已经完全习惯现在的这副少女相貌。
我甚至有些忘记自己以前是什么样子，什么名字。
所以我想要变回一个男人，可能还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而现在，在仿佛被残暴野兽袭击过的山贼基地。
我正在从满地的积水与血水中寻找一些没有被我撕碎的衣服。
这些原本是属于山贼们的衣服，穿到我身上又花费好长时间。
最终我才勉勉强强的遮住身体。
不过即便如此，我仍有大片肌肤露在外面。
在地面的洼坑、那些雨水与鲜红血液组成的倒影中，我看到了一个倾国之色、银发赤瞳的少女。
少女就这样随随便便地将一些被水浸湿的破烂衣服披在身上。
因为没穿内衣，被水浸透的衣物完全起不到遮挡的作用，它们像是一滩烂泥一样紧紧地贴合在少女雪白的肌肤之上，将少女身体的轮廓、也包括胸部、甚至一些比较隐私的细节都展露了出来。
若是被他人看到这副样子，我大概会被人认为是暴露狂吧？
我自嘲一笑。
但是都无所谓了。
没有太过在意这些没用的细节，我继续在这片废墟中来回翻找。
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鞋子，我只能赤脚走出山寨大门。
根据脑中山贼们的记忆，在这座山附近骑马大概两天左右时间的距离，有一处人类的根据地。
我的想法是先回到人类的社会……虽然我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
但我知道只凭借我自己是无法杀死我的，所以我只能根据以往的经验，向其他人进行求助。
可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却发现自己并没有办法骑马。
我靠近寨门外马厩里关着的那些马匹，但可能是我身上的血腥味太重。那些马匹都表现得非常恐慌。
叹了口气。我将它们全部放生了。
我自己则是步行沿着道路缓慢前进。
一路上，我又遇到几次野兽，它们看起来像是狼的模样，但体型却比我印象中的狼要大许多。
根据山贼们的记忆，那些狼是被称为‘格里芬’的一种魔物。
它们大概是把我当作食物了吧？
在我踉跄着沿泥地行走的时候。群狼从我身后扑了过来。
它们将我扑倒在地上，发泄着它们的食欲。
格里芬们迅速而精准的咬断我的脖子，刨开了我的肚子，啃食着我的内脏。
但我并没有死去，因为我是不死的。
可尽管我是不死的，我依旧会感到痛苦。
本能在反抗，大量粘稠的黑泥从我身体的各种伤口处涌出，涌入那些格里芬的口中。
如今的黑泥已经进化过了，黑色泥浆不再仅仅只能修复我的躯体。它们还具有很强的攻击性。
黑泥进入格里芬的口中，便开始由内而外吞噬它们的血肉。
原本的猎人突然变成了猎物，还是该说…原本的猎物突然变成了猎人呢？
格里芬们开始痛苦的挣扎，它们呜咽着，狂躁的蹦跳着，试图将那些黑色泥浆从体内呕吐弄出来。
但却悲惨的失败了。
黑色泥浆先是咬破了格里芬们的胃，随后是肌肉和骨骼，之后黑泥们顺着格里芬的肚子破膛而出。
又缓缓地流向一旁的我，准确的说，是流向一旁已经被啃食和撕扯掉一半身体的我。
我则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我看着那些黑色泥浆杀死巨狼，看着它们从巨狼肚子里钻出，看着它们缓慢的吞噬格里芬的尸体，最后再看着它们蠕动着向我的身体各处聚集，把我的头、手臂，和躯干重新连接。
当那些黑泥涌入我破损的腹部，它们开始重新构造我的身体内脏。
被狼牙啃咬破碎的五脏六腑也随着黑色泥浆的涌入逐渐愈合，而我也渐渐变回一个完整的人类模样。
那个人类依旧不是男人。
地面的血水中倒映的依旧是那名银发少女的身形……
只不过，此时少女身上的衣服却更加破损不堪就是了。
我看着自己在血水中的倒影。
如今我上半身的衣物只能堪堪挡住胸部，从小腹肚脐往下，那些雪白色的肌肤已经掩盖不住。
露出那个曾经被山贼头领因为好玩而刻画在我身上的爱心形状、那个犹如荆棘王冠模样的刺青。
呵。
见到这一幕，我无奈的苦笑，在黑泥吞噬掉格里芬的血肉之后，那些黑色的泥浆也把巨狼们的记忆塞入了我的大脑。
这些野兽的出生，成长，狩猎，再到与配偶繁衍后代，再到它们盯上独自在丛林中踉跄前行的银发少女，最后是它们袭击少女并遭到反杀……
这一幕幕有关巨狼的记忆全部都涌入我的脑中。
那些记忆是如此真实，甚至在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也变成一个在丛林中穿梭、在草原上奔驰的巨狼。
我也体会到了，身为野生动物所拥有的自由和快乐。
随着记忆的逐渐深入，我感到自己的喘息也在逐渐变快。淡白的雾气从樱红的唇部吐出，我就这样用鸭子坐的方式坐在一片血水之中，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向某个部分移去。
嗯，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这种行为非常奇怪。
但在吃掉那些巨狼后，我的大脑就开始释放大量的多巴胺，奖励我的这种捕猎行为。
身体在泥泞中缓缓蠕动，我品味着周围那股浓厚的血腥味道，也感觉自己正在离人类这个词语渐行渐远。
等到一切结束后，我才又从血水中缓缓坐起。
此时，我的衣服已经被血迹和泥泞彻底染成暗红色，但这不要紧。
我稍微改变行进的计划，因为从那些巨狼的记忆里，我看到其中的一匹母狼，在这片森林深处的巢穴中，还有着三只嗷嗷待哺的幼体。
在吸收掉那只母狼的记忆后，我对自我的认知也变得更加淡薄了。
我已经分不清我究竟是我自己，还是那群山贼，又或者是那些巨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