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比赛结束了,辛西娅坐在了我的身边,兴奋地看完了所有的比赛,而我却被各式各样的思绪与情感,搅得坐立不安。
我们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嘛,那么明天老地方见啦,搭档。”拍了拍我的肩,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她迈着轻快的步子,跟着两个女狱卒离开了。
要是没看到她依然淌着鲜血的手掌,或许我真的愿意去相信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好了,你已经很辛苦了,哥们。”拍了拍我的肩,卡尔出现在了我的身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至少今天躺在那里被别人抬下去的,不是你。”
“恩,走吧。”把自己脸上不属于自己的血迹擦掉,我点了点头。
在竞技场的大门口和神父汇合之后,我们回到了关押我的黑色要塞,向男囚的地下室方向走去。
走到一半的时候,一言不发的神父终于打破了沉默,“尼克,我要去做今天的祷告了,你有兴趣和我一起来一下吗?”
“祷告是么,”我抬起头想了想,却发现辛西娅沾满鲜血的笑脸仍然在我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去,请务必带我去一次。”
“恩,去吧。”理解地点了点头,卡尔拍了拍我的肩,“你的确应该和神父一起去一次。”
再一次来到了那个狭小不堪的教堂,阳光从彩绘玻璃中倾斜进来,洒在了半裸的,举着圣杯的女神雕像上。
自顾自地走到了神像面前,神父单膝跪了下来,左手紧紧地把圣经按在了自己金属的前胸上,而右手则死死地攥着胸前的十字架。
“慈爱女神蒙蒂斯,请你原谅这片污浊土地上,所发生的一切吧。为了生存而杀戮,为了杀戮而生存,鲜血已经把这里所有人仅存的那一丝良知,消磨得干干净净。”
他摇头了摇头,加重了语气,“每天都有人在太阳的照射下,躺在黄沙地上白白死去,我原本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的,然而我却只能成为这片杀戮地带上,冷眼旁观的看客。”
“我做不了,我什么都做不了,我拯救不了他们!我的前半生在血染的沙场上度过,一直以为战死疆场马革裹尸才是我最终的归宿,然而我变了,我背叛了部队来到这里,只因我猛地意识到自己只是他人获取荣耀与金钱的工具罢了。”
“炮灰至少还会获得荣誉和嘉奖!而在竞技场中央死去的人呢?”神父猛地站了起来,激动地全身都有些颤抖,“为他们生命奏响最后一曲哀歌的,仅仅是观众们礼节性的掌声?!”
“是,他们很多人是穷凶极恶的囚犯,但是这不代表他们可以成为给利益集团享乐的牺牲品。
整个星球的资源已经被人类剥削得差不多了,地球上的其他物种那点仅存的生活空间,也在被无尽的欲望与战争给撕碎,终究有一天野生动物都会成为人们遗忘的传说,而人类也终会在星球彻底崩溃后自取灭亡。”
“我只是一个卑微的罪人,所以我祈求你,把这里毁掉,把这里的一切都毁掉吧,让那些家伙们见识一下渴望和平的人们,所发出的最后一丝呐喊……”
我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面前那个头发已经开始泛白的中年男人,他仰起头,迎着太阳的方向看去,眼眶里反射出晶莹的光。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神父流泪……
“你是在忏悔吗?”
“是,我是在忏悔,既是为了自己曾经沾满鲜血的双手,也为了那些在绝境中不得不拿起刀剑杀戮的孩子。”神父转过身,默默地把自己手上的圣经收了回去。“既然来到这里了,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没有。你忏悔,因为你能做到再也不弄脏自己的手,但是我做不到。”避开了神父的视线,我摇了摇头,冷冷地回答道,“我讨厌不切实际的空口承诺。”
“这样啊,那我们走吧,我结束了。”随意地用胳膊抹了抹脸,神父疲惫地走了出去,却发现面前的独臂少年突然不动了。
“你再带我去一次女牢那里,我有事情。”少年按了下额头前的水晶,好像想到了什么。
“我知道了。”
……
“你们要找一个绿色头发,只有一只手臂的女孩儿是吧,她在诊疗室,跟我来。”女狱卒面无表情地在前面带着路,而我们也终于来到了那个所谓的“诊疗室”。
一推开门,我就感觉到一股猛烈的消毒水混合着血腥味扑面而来,凌乱的病床随意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用过的药品和针管随意地丢弃在了地上,伤员们接受了最简单的止血处理之后,就被扔在了那个地方自生自灭,而在最靠门的两间病床上,竟然还躺着脸上已经蒙上床单的尸体!
“好多家伙就是投降了也活不了了。”女狱卒摇了摇头,转身离开。
“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竞技场方面会处理好伤员的吗?”我愤怒了,不顾在场的所有人抓住了女狱卒的衣领怒吼起来,“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照顾?”
“呵,笑话,”没好气地推开了我,女狱卒指了指身后的家伙们,“那只是胜利者的特权,听到了没有,胜!利!者!”她一字一顿地说着,同时拿尖锐的指甲狠狠地戳着我的前胸,随后一个人扬长而去。
“尼克,你怎么来了?”希尔终于认出了我,她坐在诊疗室最靠里面的凳子上,仅剩的右手紧紧握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克莉丝的右手。
“她没事吧?”
“没,没事,只是太疲劳了。”希尔低下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把你的额头露出来。”
“咦?”
“我说,把你的额头露出来,快点。”我蹲下来,强行抬起了女孩儿的头,把自己的水晶贴了上去。
“全部,给我留15小时的份就足够了。”
“你,你疯了!?”神父走上前,却被我抬起手,拦住了。
“哔,转移完成。”电子提示后,我头也不回地转过身,举起大拇指向床上的克莉丝指了指。
“我为辛西娅的事情感到抱歉,这些点数到时候分她一点,我说完了。”
走出了诊疗室,我呼吸了新鲜的空气,心情稍稍平静了一点。
“这就是你忏悔的方式吗,尼克?”
“或许是吧,又或许不是。”我笑了笑,回答道,“我只是想表明,自己和神父你一样,有着把这里一切都毁灭掉的决心和信念。”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给希尔,而不是你的妹妹?”
“她不会再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