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赛被特意放置在明天举行,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情侣惨死的模样反复地出现在心头,折磨着我脆弱的神经。
如果站在台上的是我而不是妹妹,我会这么做么?
或许会吧,又或许不会,毕竟我本来就是个很容易受感情左右的家伙。
但我绝对不会苟同妹妹和辛西娅的处事方式,绝不。
“你自己好好考虑清楚,这是最后的时间了。”送我回牢房前,神父只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就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我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可恶啊,如果我和妹妹在一个队伍里面的话,这一切都解决了,如果我的队友不是辛西娅的话,我也不用这么担心妹妹的安危了啊。
我闭上眼睛,逼迫自己睡着,过往的点点滴滴就像云烟一般慢慢地从脑海深处飘了出来,幼年时期的景象再一次变得清晰。
茂密的参天大树,杂草丛生的林荫小道,以及时不时出现的小动物的身影,画面定格在了童年我和妹妹最喜欢去的一处,郊外的小树林内。
“哥哥,你看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趴在那里呢。”一直垂到脚边的银白色长发,精致的五官,小巧的个子,年幼的妮娜有着同年龄漂亮女孩儿所拥有的一切,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失去半边手臂,当然我也是。
顺着她手指着的方向看去,我看见一颗古老沧桑的槐树旁,有一只年幼的小鹿倚靠在一边,全身不自然地颤抖。漂亮的梅花状斑纹点缀着它的全身,纤细骨感的四肢甚至让人怀疑它是否能好好支撑起小鹿的身体,它喘息着,发出了世间万物都会感到哀伤的低鸣。
突然前肢弯了下来,小鹿半跪着,把自己的脑袋埋进了双腿之中。它伏在地上,亲吻起所爱的大地,眼角处闪着晶莹的泪花。
动物真的会哭吗?
是的,它们当然会。
“它究竟怎么了呢?”我急急忙忙地赶了过去,温柔地抚摸着小鹿的脑袋。仔细地查看了全身,我终于在靠大树的那一侧,在小鹿后腿靠近小腹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深深的口子。
伤口很深,看上去是被狼一类的动物咬着的情况下,奔跑了非常长的时间造成的。腹部前的白骨混合着血肉醒目地暴露在我和妹妹的眼前,而小鹿的一部分肠道,也因为无法愈合的伤口而掉了出来,尤为骇人。伤口开始化脓了,疾病与肌肉的撕裂不断地折磨着可怜的它,甚至已经有了不知名的飞虫,在它的淤血处徘徊起来。
“它还有救吗?”站在另一边,妹妹面无表情地问道,你完全没有办法从她的脸上捕捉到一丝的波澜。
“它快死了。”我叹了口气,深知自己已经做不了任何的事了,就算把它抱到了上城区那些傲慢的兽医前,就算我们能支付起昂贵的医疗费,它都已经挺不住了。
“走吧,让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倾听大自然最为美丽的声音吧。”站起身,从趴着的姿势恢复过来,我转身离开,却突然听到一声高昂的呜咽再一次从背后传来。
“妮娜,你在干什么?给我住手!”我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妹妹把小鹿的整个身体提了起来,而左手则死死地卡住了它细长的咽喉,一点点地加大了手中的力气。
全身抽搐了起来,小鹿僵硬的后腿猛地踢了两下,发出了最后的悲鸣,在我回过神前就已经不动了。
“哥哥,这样它就不会再因为伤口而疼痛了呢,我拯救了它。”随意地把小鹿放了下来,妮娜睁着大大的紫色眼睛,充满期待地看向了我,“哥哥,夸奖我吧。”
惊愕地站在原地,双手因为恐惧不自觉地颤抖起来,我最终选择了沉默。
那一天晚上,我一夜未眠,等到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之后,我回到山丘的小树林间,找到小鹿的尸体,把它埋在了生命中最后一刻都紧紧相依的槐树旁边。
我明白妮娜的想法,想了一晚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但是我绝对不会认同她的,绝对!
……
天亮了,阳光突破层层障碍,终于从狭小的囚房窗户,洒在了阴冷潮湿的地面上。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我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看到神父静静地站在铁门旁边,翻阅着手里的那本破破烂烂的圣经。
“醒了?”他抬起头,单片眼镜在太阳的照射下反射出炫目的光。
“是的,我醒了。”
“昨天晚上睡的怎么样。”
“还行吧。”拍了拍自己酸胀的脖颈,我迅速地下了床,套上了标准的黑白囚服。
“我让你想的东西,你有考虑过吗?”
“放心吧,我已经有了只属于自己的答案。”我点了点头,坚毅与决绝从脸上一闪而过。
“那么我们走吧,”啪地一下合上了圣经,神父把书收了起来,主动打开了铁门,“迎接你迈向自由的最后一场厮杀。”
“恩,走吧。”
……
人声鼎沸,欢呼声就像永不停息的乐章一般贯穿着斗技场的每一个角落。虽然每次的竞技场都座无虚席,但是光从那一个个站着的,蹲在走道的,甚至是骑在防护栏上也要来看决斗的人们中,我就可以明白今天这一场比赛,究竟有着怎么样难以想象的意义。
老样子,神父和卡尔只能送我到竞技场的外围,我独自向专属的选手休息室走了过去。原本拥挤不堪的狭长过道,现在空荡荡的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突然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出现在了走道的尽头,海蓝色的长发,英毅的脸庞上有着巨大醒目的刀疤,他慢慢地从我的身旁走了过去。
“不要让我失望,小子。”猛地转过头,我惊讶地看向声音的来源,却只能看到一个快速离开的陌生背影。
原先人头攒动的休息室里面,现在只有两只队伍、三个人,静静地看着斗技场下飞扬的尘土。
妮娜和杰克坐在了东南侧最上方的位置那里一言不发,而辛西娅则躺在西北角的椅子上,双腿翘在了防护栏顶部,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哟,你这家伙来得也太慢了吧。”留意到了身后的动静,她欣喜地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伸出手和我击掌,“要是再这样下去我就只能和他们一打二了呢。”
“抱……抱歉。”随意敷衍了几句,我的眼神不自觉地向妹妹的方向飘去,可是她却面无表情地盯着台下,一动也不动。
“好了好了,不管怎么样,来了就好。”拽起了我的衣领,辛西娅三下五除二地拉着我在身旁坐了下来,从自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块口香糖大肆咀嚼,又递了一块给我。
“你要吗?”
“不了,谢谢。”
……
“队长,我们维安部队,真的有向那帮人出手的必要吗?”穿着齐整制服的青年,疑惑地向另一边瘦瘦高高的男人问道,“竞技场本身的比赛,我们不应该多加干涉的啊。”
“这次情况特殊,”男人迟疑了一下,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对他的副官吩咐道,“把五人众全部叫出来吧,
一场恶战要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