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时间，丁仲的经历彻底告诉我，什么叫做有的人终其一生都达不到的终点，有可能只是另一个人的起点。
虽然也许并没有这么的夸张，但是也差不多。
这两天丁仲拼了命地往虚兽堆里面跑，拼了命地和那些虚兽厮杀，纠缠，然后又从里面冲出来。
除了没有和我一样将那些虚兽给弄死以外，基本上分毫不差。
但是，那个连接中的状态就是没有改变，就像是系统出现了bug一样卡在了那里。
而丁仲的表现也表现得愈发魔怔。
“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还是不行？为什么我就是杀不了这些东西！明明我都已经不怕它们了啊！”
将几头虚兽直接摁在地上用力踩了几脚。
丁仲大声地质问。
但是很可惜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回答他这个问题。
他还剩下一天的时间。
这三天的时间里面，丁仲的精神状况和身体状况也全都被研究所密切观察着。
这或许是为数不多的个例吧。
改变了状态却没有发疯的例子。
不，说不准，说不定丁仲已经疯了。
我紧紧地皱着眉头，说道：“好了，今天的任务结束，我们该回去了。”
“你们先回去吧，我不回去。”丁仲头也不抬地说道：“我要在这里待一晚！”
“你确定？这里晚上有多危险你是很清楚的，你会死。”
“我确定！”
“你不怕死？”
“我当然不怕，我只想弄死这些怪物。”
丁仲用力地踢了地上的怪物几脚。
虽说是何异碰到了，但是没有用啊。
没有打出来任何的伤害，那个怪物屁事没有。
“……”
我劝不了一个已经下定决心的男人。
不过在离开之前，我还是说道。
“你死了也会有人伤心的吧，即便这样也无所谓吗？”
“……”
丁仲沉默了一会，然后才用更加低沉的声音回道。
“我没有时间了，我必须争分夺秒，可能就差这么一会。”
“……”
研究所没有办法继续宽限时间，这是上面的决定。
情势已经刻不容缓。
所以明天下午五点后，丁仲将会被撤下先驱者小队。
因为他已经改变了状态，那么这个位置也就要让出来给其他人。
研究所是打算尽可能让我多带几个人的，但是名额就这么多。
数量超出一定程度以后我照顾不过来。
因此每一个位置都是很宝贵的。
之后每一个队员都要带到进入连接中的状态位置。
然后就各安天命了。
我可能还会在他们改变状态以后继续带几天，之后就要直接换成下一批。
如此往复，直到筛选出那个最佳的，能够通过的人选。
而丁仲，此时已经需要进入第二步了。
他需要回去，等待那扇门自己打开。
但是这样的安排显然不是他想要的。
我想了想，最终还是说道：“我会去继续给你申请一个行动的名额的，让你之后还是可以持续接触虚兽，这样就没问题了吧？只不过，可能那个时候只能靠你自己行动了，你的安全将没有任何保障。”
但反正现在丁仲也已经不怕死了，与其一晚上就挂掉，还不如多发点热。
能够持续消耗为什么一定要用一晚上的时间消耗完呢？
“可以申请得下来吗？”丁仲抬起头看向我，一脸呆滞。
“虽然并不符合研究所的安排，但是应该可以。不过前提是，你到那个时候依旧没有疯，你应该已经察觉到了吧……丁仲，你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正常了。”
“我——”
丁仲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而我则顺手将他脚边的虚兽给一剑捅死。
“可能，有一点吧……”
丁仲的语气里面没有多少的底气。
他显然自己也是察觉到了的。
“唉，回去好好地调整一下精神状态，至少你现在已经是‘连接中’的状态了，还记得我之前给你的解释吧？不要在这个时候功败垂成。”
“好吧……”
丁仲深吸了一口气，最终没有继续坚持要在这里和虚兽待到天亮。
时间对他来说并不是问题。
在他已经轻生死的那一刻。
……
“你不应该这么自作主张的。”
在回到研究所内之后，时研果不其然地责备了我。
“丁仲的精神状态是少有的特例，让他留在研究所内观察才是价值的最大化。”
“也许是这样吧，不过在我看来反正也都一样。没有谁是特例，马上就要开始冲量的计划了，你还担心碰不到下一个特殊的个例吗？”
“万一没有呢？”
“没有那种万一的吧。”
“对我们来说，现在的‘万一’和‘一万’没有任何区别！就连你那套理论都能直接拿出来套用了，你就应该明白的。”
“我明白，不能放过任何一点点的可能嘛……我当然明白。”
我叹了口气，想要说服时研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不过我的话，还是有一点点其他的理由，或者说是借口的。
“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吧，那个国际友人，号称天授神权的家伙。”
“所以？”
时研很不耐烦，满脸都是急切。
以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恐怕稍微耽误一点点的时间都会焦虑到想死吧。
反正压力肯定是比我要大得多的。
“他所描述的，自己看见的虚兽的样子，和我的描述相差无几。”
“所以？”
“所以我的话的可信度其实提高了很多吧，那么我现在想要继续搬出一个理论来。能否顺利地连接是虚网的决定，而不在于你所观察到的客观。”
“你是想说？”
“蚂蚁会在乎人的思考吗 ？它只会在乎对蚁穴撒尿的小孩。不要试图去总结出虚网筛选的客观条件，对于不可理解的东西，即便是你强加上去自己的理解，最终也一定是相关差十万八千里的。省点力气，帮我完善一下冲量计划吧，丁仲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特殊，也不要将一万或万一全都砸在一个人的身上。在面对本就无法理解的存在时， 这显然也是一个不怎么明智的决定。”
“……”
时研盯着我的眼睛沉默了好一会。
“虽然我之前也试图转变自己的视角，去思考这个问题，但是不论我如何转变视角，始终都无法超越现实的层面。”
她盯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盯着一个极为特殊的实验体一样。
“但是你却不一样，你果然不一样。”
“哈……这是因为……”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出那个原因。
但是想了想，又总觉得真说出来的话，我不是变相承认自己是个怪物了么？
迥异于这个世界的怪物。
那个原因当然仍旧是“想象力”。
这玩意的缺失所带来的影响，超乎想象的巨大。
而且究竟是为什么才会缺失的呢？
我忍不住又下意识追溯了一下源头。
当然，这个思考没有结果。
“因为什么？”
时研紧跟在后面问道。
“因为人脑是残缺的。”
“……？”
她显然没有跟上我跳脱的思维。
“因为人脑是残缺的，因为缺损了一样东西，所以才会无法完成思维视角的转换。”
“缺失了什么？”
“想象力，假想力，畅想力，怎么称呼都可以。或者干脆也可以说是做梦的能力。”
最终我还是将这个原因给说了出来，不过相不相信就是时研自己的事情了。
“那你为什么没有缺损？”
“因为我足够特殊，因为我是特例，我比丁仲更特殊，所以相信我的判断吧。不要问我为什么这么特殊，这问题就像是在问你为什么这么天才一样，毫无意义。”
“……”
时研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啥也没说。
至于我的提案，在这次交谈之后也被顺利地通过了。
我是很怕他们一直追问我，你为什么这么特殊呀之类的问题。
然后忍不住把我给解剖了。
不过即便是真的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现在也是办不到的吧。
其一因为我足够特殊，其二，因为能够杀死虚兽的特殊性没有了。
只剩下区区一个想象力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罢了。
拿去糊弄一下时研还行，拿去让其他人为此采取什么行动，那显然也是不大可能。
总之，丁仲还是获得了特殊的自由行动权力。
将会和我一起出动，但是，不受我的任何保护，我也不需要为他的任何行为产生多余的动作。
即便是走的同一条路线。
看上去真是相当冷酷的决定是吧？
但即便如此，丁仲也仍然对我投来了感激的目光。
“谢谢。”
在晚上一起喝酒的时候，丁仲郑重说道。
“不用客气，这只是你自己争取到的机会罢了。”
丁仲摇了摇头：“如果不是队长你的话，我即便是真的死了也争取不到这个机会的。”
“……喝酒。”
我没有回应，只是抬了抬酒瓶。
玻璃清脆地碰撞在一起。
“有机会的话真想让队长你认识一下瑶瑶。”
“瑶瑶……那是，你女儿？”
“嗯。”
“会有机会的。”
我随意回道，并没有对此抱有什么期待。
因为任务的原因，我现在几乎没有去见谁的时间。
就连喝酒都是挤时间喝的。
“之后自己行动的时候，一定要万分小心。”
最后，我还是提醒了一句。
“放心吧队长，现在我应付一下那些体型小一点的虚兽应该没有问题了。”
“那些虚兽奇形怪状，手段繁多，三思而后行，切勿上头，保命为上。记住了吗？”
“记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