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平从来都是 一个相对的东西。
不过这种话现在说出来也有些腻烦了。
自从大撤离行动开始，出现先后顺序也就成了理所当然会出现的情况。
更有价值的人先离开，然后没有价值的人就后面再走。
就算不想后面再走，想要在交通几乎全都瘫痪的情况下，从一个省跑到另一个省去，也是一件相当麻烦的事情。
在黑雾彻底弥漫开来的城市里面，已经开始玩起了现实版的生化危机。
要是你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逃出生天的话，那真的算你牛逼。
你是个狠人。
所以在光滩市这边，往返接人离开的船并没有对要上船的人做过多的限制。
反正只需要保证必须在规定时间内撤离的人确实能够撤离就行了。
多出来的位置，先到先得呗，到时间就走，满员了也走。
很简单的处理方式。
相对来说，真是特么的公平。
三号线这边刚进来就碰到了不少的虚兽，依旧全部都是畸变系列的怪物。
暂时没有遇到其他的，当然，我也完全不想在这个时候遇到其他系列的怪物。
特别是虫子系列的。
西南角的那个虫塔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清理掉，那边也彻底划成了禁区。
我们手中的武器都是最基础的冷兵器，要是能够拿到远程攻击的武器就好了。
可惜，搞不到。
“局长！那边的怪物冲上来了！”
“你不会动手杀了吗！”
“太特么的多了！杀不过！”
“艹！”
所以我才非常讨厌擅自行动，不听指挥。
因为会增加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虽然愚者的行动也是对任务有利的，但是她将大部分的重担往她那边倾斜了。
这个平衡我一直都在控制，这个家伙，随便的一个决定，就将这些平衡悉数打乱。
我放弃了以前进为最优先，带着身后的五个人去开始迂回作战。
如何才能够将效益最大化，自从开始行动以来，这就成了刻进我脑子里面的固定思维。
也必须是这样的思维，否则伤亡会更加恐怖，任务的成功率会更加低。
可是这些都没有办法解释，你不可能对一个完全不知道1是几的人去解释1+1=2。
这都不是对牛弹琴了，至少对牛弹琴牛还能听见响。
你这纯粹就是浪费仅有的价值。
“其他人，汇报情况！”
“这里是七组，已经完成了任务，准备撤离！”
“这里是八组，正在五号线进行阻击！”
“这里是……”
听着那一道道汇报，我迅速做出判断，带着身后的几个人从重围当中杀出去，然后进行支援。
每一个选择都是有舍有得的，如何能够将收益最大化？
这不是问题，问题是什么才是自己的收益。
这很重要。
在一番周折之后，这一次的任务也顺利完成。
所有仍然幸存的组开始陆续进行撤退。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任务结束，你们撤退！”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我没有听见来自身后的回应，便回头看了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后已经没有人了。
什么都没有，就连怪物的尸体都没有。
因为怪物的尸体会消失。
我忽然想到，等到未来的某一天，这些虚兽将每一座城市都清理一遍，然后再消失的话。
是不是变成了废墟的城市当中，只能看见人类自己的尸体？
就仿佛刚才的厮杀并不存在，只是一场人类的集体幻觉罢了。
我扭过头，迅速往一组所在的方向移动。
其他组全部都已经陆续汇报撤离成功的消息，只有承担了大部分重量的一组那边依旧杳无音讯。
我没有偏重于任何一个人。
所以在行动无可挽回之后，我依旧是按照收益最大化的方式去下达的命令。
愚者的擅自行动是她自己选择的结果，与我无关。
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这个白痴。
明明之前是因为理性，所以才能和那两个男人一起，顺利成为那次行动的幸存者。
为什么最近的任务执行途中越来越不理性了？
还是说，因为任务量太大了，也变得精神麻木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自己是不是也要稍微注意一下了。
“竺光，精神麻木的人，会变得感性吗？”
我切换了频道，对自己唯一的担任频道开口询问。
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喊了竺光的名字，她必定会给出回应。
不论她现在在做什么。
“不会。精神麻木的人，只会变得任性罢了。”
“任性吗……看来我也要注意一下了。”
“你不需要注意。”
“为什么？”
“因为你的任性，就是理性。”
“……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玩什么逻辑哲学。”
我将频道切换回去。
在一段时间的奔行之后，我来到了一组执行阻拦任务的地点。
然后便再一次熟悉地看见一组成员的尸体。
就和那次一模一样。
也和之前的许多次一样。
这已经不是愚者第一次擅自行动了。
自从异战局建立，研究所恢复正常运转，我们开始正式执行任务以来。
愚者便时不时这样来一下。
就好像根本不觉得，自己的血条会下降到0%一样。
每个连接者都能看见自己的血条。但是他们不知道血条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这玩意只是用来参考的。
主流的观点认为，这玩意只要不到0%，人就不会死。
但其实，你死了，它也就到0%了。
穿过一大堆没有处理完的畸变系列虚兽，我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愚者。
她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前面是一头已经死掉的畸变虚兽。
如果我没有过来的话，她迟早被外面游荡的虚兽给发现，然后给堵在房间里面弄死。
“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我不会过来救你的。”
我走过去，将她拉了起来。
但是拉了一下没有拉动。
“没力气了……”
“你很喜欢在阎王爷的大门口来回蹦迪是吧？”
我只好蹲下去将愚者给背了起来。
这家伙，好像比上次重了不少。
是因为吃的变好了吗？
“反正你会过来接我的。”
她满不在乎地说道。
“所以我都说了很多遍了，我不会来的。”
“你这不还是来了？”
“是因为任务结束了我才过来看一眼你死了没有。要是任务还在进行中，你就在这嘎啦角落里面等死吧。”
“切，死就死，反正不过是血条变成0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
居然真的不怕死。
不对，来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怕死。
在【星星】那边，所有人就已经被做了非常多的思想工作了。
不是劝你，说你干的事情有多么伟大。
给你做的事情赋予意义。
而是直白地告诉你，你会死，你的死能够换来什么，是否值得你自己判断去。
如果想要退出，也行，之后就丢进闲职当中，充当研究所的警戒。
也就是【节制】当中，专门负责保护研究所。
但是同样的，将失去所有的特殊权限。
并且，在研究所出现问题之后，必须第一时间去现场进行阻击。
这是其职责。
就算不去，之后也会有人将他们推过去。
其次，在其他连接者都开始撤离的时候，他们要排在其他人之后，也就是最末尾。
这就是代价。
总之这群人，虽然获得了短暂的安稳，但是却直接透支了未来。
唯一得到的，也许就是一份可能性吧。
万一未来局势好转了，他们能够顺利退岗，全身而退呢。
嗯，说不定真的会有这样的好事发生。
谁知道呢。
“你真的完全不怕死吗？”
虽然已经知道了回答，但是我依旧忍不住问道。
“当然不怕。”愚者用轻松的语气低声说道：“反正我加入研究所的理由，已经没有了。”
“……”
理由是什么？
我没有询问，因为那并不是我应该触碰的地方。
“局长……”
“什么事？”
“你这人真是矛盾得要死。为什么要过来呢？单纯为了看我死没死吗？”
“……不然呢？”
“呵，你……”
愚者正准备嘲笑我，毕竟这个理由听上去确实有一点牵强。
但是，真的是这样的。
“我熟悉的人已经很少了。”
“……”
“所以看着最后几个熟悉的面孔消失，也是不自觉就会做的事情。”
这是无法避免的，下意识的行为。
跟着我一起战斗的人来了又去，去了又来。
几乎没有几个人长久地驻足停留。
愚者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个了。
至于此前的魔术师和皇后，他们已经有了自己每天都需要处理的事情，与我之间并没有多少的联系。
除了每隔几天固定汇报工作时会见一面以外就没有了。
跟着我在最前线出生入死，而且几十上百次都还在的，只剩下愚者。
“死的时候记得通知我一声，任务结束了我过来帮你收尸。”
“……好。”
真是悲哀而又无聊的约定。
“那个……局长？”
耳机里面忽然想起一个声音。
我这才意识到，频道没有切换。
真是……稍微有点尴尬，不过正好。
“你们也是一样的。谁要是能跟着我活过五十次任务，我就亲自去给你收尸，说到做到。”
“……五十次可能有些太难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