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咋样了？三五天能不能好得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没有听说过吗？”邬琴看着我，脸上是一如既往的严肃表情，“怎么可能三五天就好。”
“可我们是连接者，恢复力不是早就增强了很多？”
“那是你，不是别人。”
“好吧。”
我看了一眼愚者，对她说道：“看来你只能在医院里面躺一百天了。”
“三天。”愚者直接回道：“三天我就回去。”
“听医生的话。”很稀奇，这一次居然是我来对着别人说这句话。
愚者干脆地白了我一眼：“你自己觉得你这话说的有半点说服力吗？三天，只要不影响到行动就可以了。”
邬琴站在一旁听得都快满脸的黑线了。
“那要不你们异战局的人直接不要来我这边算了，或者干脆把尸体运过来？”
“那倒不用，尸体一般都捡不回来。”
“没事了就赶紧滚。”
邬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她现在是完全不想看见我……或者说是我们。
“好好养伤，三天后看情况是否归队。”
我最后对愚者说了一句，便离开了医疗部。
自从大撤离行动开始之后，其实送进来的伤员只增不减。
而且大半都是异战局的人。
那些人，来治疗了一下，之后并未痊愈，便再一次折返战场，带伤战斗。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
虽然连接者的人数在增加，但是增加的速度极为有限。
远远赶不上消耗的速度。
因此对虚兽的战争，完全不能用之前的惯用思维来考量。
必须将伤亡率压到最低。
不，必须将死亡人数压到最低。
这话虽然听起来挺混蛋的，但却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只要增加伤员的使用程度，就能极大降低死亡人数，同时给【星星】那边留出足够多的时间。
让查一铭能够多一些训练新成员的时间，然后进一步将伤亡率往下压。
这样的方法效果显著，唯一的代价就是死亡率居高不下。
因此也直接造成了一些后果。
而逃兵就是其中之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莫说是【星星】当中的新兵蛋子知道，上了前线几乎百分百必死。
就连【皇后】那边还没有开始训练的纯新人基本上也都略有耳闻。
这也直接导致，做出这种决定的我本人，名声开始在那两个部门不断下滑。
也只有【战车】这边，相关的舆论声音会小一点。
我本人是完全不在乎这种事情的。
上战场，砍杀虚兽，负伤战斗，战斗到死。
这些都是在越来越沉重的现实状况下不得不采取的措施。
……我也只能这样在心里给自己解释了。
因为没有其他人听的进去。
懂的人不需要听解释也懂，不懂的人怎么说也不会懂的。
我一路走出医疗部，今天一整天的任务筹备也基本上在竺光的远程协调之下处理完毕。
来到停车场，我拉开车门，坐上了唯一一个停在最前面的那辆运输车。
“出发。”
……
战线并没有局限在光滩市之内。
这几次的任务基本上都是和护送相关，大范围地清洗虚兽的点位，已经被放到了光滩市的边缘。
整个Z国很大，那些虚兽想要全部南下，仍然需要一些时间。
离得近的虚兽相对来说比较少，所以压力不会迅速增加。
最麻烦的时候，是距离最远处的虚兽也来到光滩市的时候。
那才是真正的灾难倒计时。
花了将近一整天的时间，大部分的任务全都被处理完毕。
还好不是每天都是高强度战斗，有时候护送任务也会变得相对简单些。
这也是我们这些人为数不多的喘息时间。
“局长，二组这边准备收队了。”
“嗯。”
我站在车边抽着烟，看着那一大批人排着队挤上大巴，然后被一车一车地拉走。
这些都是从外地过来的，通过每一个不同的接送点，统一送往码头，然后一路运去南洋。
半个月以来，基本上每天都能够看见类似的状况。
只不过少数时候，是看着那些衣着华贵的富人不慌不忙地借着特权撤离而已。
货币的体系现在基本上……崩得有些狠。
人类几乎是一朝回到莽荒时期，但是却又有一点不一样。
毕竟部分的工业还是存在的。
有些聪明人早早就把自己的资产全部换成了硬通货。
黄金和白银。
就算是全世界都乱糟糟的，黄的和白的这两样总能在任何地方畅通无阻。
当然，这也是得益于生产体系尚未完全分崩离析。
不过那些兑换了大量黄金和白银的家伙，也屯了一大堆的应急食物以及水。
甚至有些人还雇佣了私人武装。
虽然作用削减了很多就是了。
差不多跟连接者对半开。
连接者因为数量相对来说依旧稀少的缘故，身价也是日益上涨。
待遇高得离谱。
那些寄生类的虚兽，在寄生之后有的会出现明显的变化。
但是那种变化，普通人是看不见的。
他们依旧生活在没有怪物的世界当中。
只有连接者能够看得见。
因此在最后撤离之前，都需要粗略地过一遍连接者的审查。
以便尽可能地降低他们路上的风险。
不过这种杂活我都是直接丢给手下的人去干的。
真要我亲自来的话，岂不是要累死。
“局长。这边是四组。”
我看着渐渐变得更加昏暗的天色，耳机里面再次响起手下的声音。
“说。”
“有人想要见你。”
四组的组长用不是很确定的声音说道。
“没空。”
我淡淡地回道。
估计又是那些大老爷的吧。
呵，毕竟，有些人因为不放心那些普通的连接者的查看，非要我亲自看一眼。
因为他们知道，我这双眼睛，更加的老辣，更加的靠谱。
至少可靠度要比普通的连接者多得多。
“……局长说没空……”
耳机里面再次响起四组组长的声音，似乎在进行回复。
“可是我看他好像挺有空的。”
“呃……”
我刚想把烟放进嘴里，听见耳机那头隐约响起的声音后手上的动作便微微一顿。
有点熟悉。
总感觉很久很久之前听到过的样子。
唉，应该也没有多久吧？
我不确定了，因为这个月太难熬，上个月也太难熬。
对我来说，度日如年绝对不是一句夸张的说法。
“局长，这咋搞？”
“……我过去看看。”
“好的。”
我直接往四组负责的那个审查点走去。
距离并不远，确实从那边能够直接看到我在这里抽烟摸鱼。
不过这也不是重点。
以我的视力，很快就看见了停在那个审查点的小轿车。
不是大巴，而是象征着有钱有势，即便是在这种时期依旧有着底蕴和能力的小轿车啊。
乍一看还挺高级。
虽然那个牌子我认不出来就是了。
“我可不记得我有认识的人，现在都能坐得起这样的车。”
我一边走过去一边随口说道。
这辆轿车的后面也是几辆几乎相同的轿车。
而且全都存在改装的痕迹。
不过并不彻底，应该是没想过要抵挡子弹之类的玩意吧。
而且最大的威胁也并不是子弹。
走到后座的窗口位置，我漫不经心地往里面瞥了一眼。
然后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居然真的是熟人啊……
自从那之后，我几乎就完全没有再联系任何一个熟人了。
因为也全都顾不上。
唯一能够顾得上的就只有听允。
“你……”
我看着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倒是在我之前开口了。
“你还好吧？”
“……不怎么好，鱼跃编辑。”
我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见到我很惊讶吗？”
“是啊。”
“我也一样。”
“……”
说完之后便没有其他的话想说了。
只剩下无限复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我忍不住将烟塞进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然后用一如既往疏离的语气问道。
“还有其他的事情吗？”
只是鱼跃并没有因为我的冷漠语气而感到不高兴。
她依旧穿着一身风衣，米奇色的，显得非常干练。
怪不得完全不在乎区区一个编辑的工作。
只是单纯的兴趣吗？
“没有了，就是过来看你一眼。”
“……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看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变成了什么样子。
因此更不知道别人眼中的我是什么样子。
“你没事就好了。”
鱼跃眼中略显担忧地说道。
“……我有没有事和你应该关系不大？”
“是啊，和我关系不大。所以我也只是因为路过，来看一眼罢了。”
她注视着我，眼神中的一分担忧并未散去。
“你好像确实不怎么好。”
“我刚才不就回答了吗？”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
“……”
“你之前就是这样的，没想到现在也是一样。”
她终于收回了视线，闭着眼睛。
过了一会才睁开。
不过没有再正视我了，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看着我，用低沉了许多的声音说道。
“保重。”
“……你也是。”
车窗缓缓上升，载着鱼跃的黑色轿车逐渐远去。
这一次我们也没有说再见。
突如其来的海兹莫尔打乱了很多东西。
一切都变得乱糟糟的。
当平静的生活被扰乱之后，原本就不怎么强烈的联系也会顺势断掉。
对我而言，大概会断得更加彻底一些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