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了吗?”
听允回到家里之后便将外套脱了下来,准备围上围裙,开始做饭。
现在这个时间,直接开始做饭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还没有,现在这个时间,太早了吧?”
“那你中午吃了?”
“……没有。”
因为是直接出发过来的。
心思乱得不行,哪里有什么闲心去吃晚饭再过来。
而且以我现在的身体素质。
对于食物的需求也是下降了很多。
我很怀疑之后是不是可以开始辟谷了。
关键是这次啊1级啊,要是2级呢?
直接开始不当人了?
“那就闭嘴。”
“哦……”
我坐到沙发上。
家里的氛围令我感到久违的放松。
不是我自己那边的那个破样子。
感受完全不一样。
虽然我基本上对于“家”的概念是模糊的。
模糊而又陌生。
但是穿越之后,我从听允的身上找到了一丝那样的感觉。
我也尽可能地想要给她一个那样的环境。
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成功。
看着窗外的花丛,感受着屋内的宁静。
这边的环境和另一边正在战斗的地方呈现出了两种极端。
仿佛根本就不在同一个世界。
我还是尽可能地护住了这边的安全和平静。
即便是战斗,也都是迅速解决,基本上第二天起来都不会察觉到什么异样。
因为这样高效率的处理,才让这边能够一直到现在都维持着现在的模样。
我本来想要跟听允坦白的打算因此而产生了剧烈的动摇。
既然我可以做到这一步的话。
那我凭什么不可以一直将这些保持下去呢?
一个月,两个月。
甚至是三个月都可以!
我是这么想的。
因为现在暂时的成功让我稍微有些沉浸其中。
让我产生了一种“我可以”的错觉。
未雨绸缪是一件好事,但是其唯一的坏处却是,你无法看见和现状完全相反的极端糟糕的可能性。
那么就会没有实感。
因而产生动摇。
也许现在就这样保持下去也不错。
异战局虽然不行——但总归是可以的。
不,不如说正因为不行,所以才需要让听允尽快离开。
但是她却一直在拒绝。
我知道她在等什么。
现在所谓的连接者早就不再是什么秘密。
只是听允依旧没有主动问过我这些事情。
她在等我主动将这些事情说出来。
这样,她大概也会给我一个更加清晰的答案。
为什么不愿意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呢?
一个更加真实,更加清楚的答案。
只有当我知道了这一点之后,这个问题才能够被解决。
不然的话就只能猜来猜去,这样既没有效率,也无法解决本质层面上的问题。
可是将所有的一切全都告知清楚的话——
我知道的。
我便更加没有站得住的理由让她离开了。
有些事情我想得明白和被说出来是两码事。
没有说出口的东西,那么就是不确定的。
即便你知,我知,第三者都知道。
但是就是不确定的。
很多事情,当说出口的那一刻,就为其下了定义。
为其定型。
然后,也就彻底失去了更改的余地。
不将一切都清楚告知的原因,便是我无论如何也不想让听允进入到我这边来。
这边不是什么好地方。
是地狱。
所以我究竟该怎么做呢……
这是无解的问题。
即便是竺光,也只能给出更加客观理性的建议。
比如,给听允来上一阵麻醉,让她睡一觉之后就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之类的。
这样的建议竺光也没有少提过。
我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保留了下来。
以备不时之需。
反正,根据之前答应过我的协议,竺光需要负责听允的安全。
不仅要让她远离虚兽的威胁-这一点在现在可以做到了。
也要让她远离来自人类的威胁和伤害。
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现在就造一个时光机穿越回去。
相比起来,那边真的可以称得上是天堂了。
只是那样强制执行之后……
违背了“相互尊重”的原则。
因为我自己就接受过一大堆“为了你好”的洗脑式教育。
所以我很厌恶这一点。
我从过去一直到现在,都在培养听允的独立性、
从来不会让自己的意志强加在她的身上。
只是让危险,都在我的可控范围之内罢了。
越是往后,便越是只负责兜底。
我认为这样就已经足够了。
结果也确实挺好的。
如果现在又回过头去,说什么“我是为了你好”。
精神层面就给自己扇了一巴掌。
可是,我倾力培养出来的绝对的自主之人……
现在却将强大的意志力对准了和我完全相反的方向。
甚至和我针锋相对。
我坐在沙发上纠结了很长时间。
然后抬起头,看向听允身上那高达97的数字,感受到了沉重的份量。
之前听说过一句相当有名的话。
所有不利于己的现状,都是当事者能力的不足所导致的。
真是想到苛责的一句话。
但是我却认为没有错。
很不讲道理的一句话,从理性角度而言,是错误的理论。
但是,从现实的角度而言,这是一句真理。
这是对扭曲起来的现实进行的最精辟的总结。
不管是放在那个世界,还是放在现在这个世界——
全都很合适。
虚网所带来的威胁全球都没有一个人能够处理。
而我却妄想着能够解决。
真是狂妄而又自大。
但是如果有着必须要做到的事情的话,这就是必不可缺的条件。
只是现在异战局的成立,却更加让我完全看不见可行性了。
单独捞出去一个人是不可取的。
但是却可以尽可能将一小块区域内的秩序给稳定住。
只是,这需要牺牲。
牺牲很多人。
而我,恰巧是最无法将此躲避过去的人。
毫不客气地说,整个异战局就是为我更好的执行任务而建立起来的。
围绕着我而存在的。
倘若我不存在的话,整个异战局也都会变成一群乌合之众。
就因为这样,我对能够将自己抽出去的这件事保持巨大的否定态度。
这真是可以做到的事情吗……
如果异战局能够和我这个人之间画上等号的话,那就可以了。
大不了就牺牲一下他们嘛。
有什么大不了的。
——轻松的语气。
可是很显然是不行的。
现在不行,之后恐怕也不行。
正因为这样啊。
我才要将听允给退出去。
我拒绝她的进入。
我不能允许她的靠近。
我们只能是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但凡有一丁点的可能,将这个巨大到似乎无法逆转的趋势给更改的可能性。
我首先就不会放弃的。
可是已经被扭曲的现实便是如此的令人无力。
要是我看不到这么远的事情就好了。
那样的话,我可以没心没肺地任性地去做很多事情。
可拿来的那么多“要是”和“如果”。
我是那种宁愿清醒着死去,也不想糊里糊涂地死亡的人。
“家里没有什么多余的食材了。”
听允直接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放在我的面前。
“鸡蛋挂面,将就一下吧。”
“……谢谢。”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的?”
“不知道,可能是刚刚吧。”
“……莫名其妙的。”
听允将围裙解下来,丢到一边。
“什么时候回去?”
“明天。”
“你不是很忙的吗?”听允用讽刺的语气说道:“不是忙着在一片废墟里面跑来跑去吗?”
“是啊,不够现在我强行给自己放假了,我想在家里休息一天。”
“一天?”
“一晚。”
“就算不在家里休息,你不也一样可以睡得很好?”
“不,睡得并不好。”
虽然没有影响到睡眠的质量,但是我主观认为,并不好。
那就是不好了。
“还是在家里睡比较舒服一些。”
“……”
听允没有说话,气氛也就此沉默了下来。
我将滚烫的面条吹了吹然后塞进了嘴里。
“不烫吗?”
“还好。”
“你别到时候变成了机器人。”
“应该不会,机器人没有我这么厉害。”
“啊对对对,你最厉害了。”
“……”
因为厉害,所以要去做一些凡夫俗子做不了的事情。
啊,莫名想到了查一铭。
他也是类似的情况吧。
只是那天我给他的回答很潇洒。
但其实,一点也没有那么潇洒。
看上去威风,但其实很狼狈的。
只不过那狼狈的样子只有自己知道而已。
别人看见的是七进七出的真英雄,但是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看见的是地府的大门在自己面前一开一合,不知道什么时候里面就会伸出一只手,将你给拽进去。
你只能拼命地抵抗一下,跟阎王爷解释说:“不好意思,我知道您很急,可是您先别急,我还有点事情没有办完……麻烦再宽限我一点点时间……球球了……”
可惜求饶没有用。
你只能硬着头皮骂了阎王爷几句。
看上去神气了不少。
但是你骂他还是求饶都没有用。
你很清楚,等他真的想要把你收走的时候,什么都没用。
这只是时间和概率的问题。
其实你也就是个胆小鬼罢了,并没有比谁勇敢多少。
“最近在做什么?”
我一边嗦面条一边顺口问道。
“……没什么事可以做,整天就在看新闻了。”
听允沉默了一会,然后说道。
“哪哪哪又死了多少人,虚兽南下了多少,什么时候会跑下来,哪里又出现了虚兽,需要及时注意什么的,物资还剩下了多少等等。”
“没有正向一点的吗?”
“当然有,比如某某某国家组建了多么厉害的连接者大军之类的。”
“哦,那还挺不错。”
“你不知道吗?”
“我不看新闻。”
“那群人都快被吹到了天上,各种报道都在说,那就是全世界最强的对抗虚兽的特种部队。”
“哦。”
“你没点想法吗?”
“没有。”
“我有。”
“什么?”
“那些人的部队只是外强中干而已,谁知道杀死了多少的虚兽。”
“这样啊——”
“他们也不是最强的,最强的一直都在Z国。”
“……”
“他们也没有保护到什么人,竺光跟我说,目前保护了最多人的连接者部队,在Z国。”
“……这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