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伦特·安可吗......”轻轻合上档案卷宗,维芙有些失神地看向竖置在墙边的冲锋枪,“也难怪她会认定我杀了她的父亲了。”
维芙的怒气已然是消散无踪了,剩下的,却也不是歉疚的情感。
战斗时她的话语虽是盛怒之下的还击,但确实是她一直以来所坚信的。
战场就是战场,双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争斗,凭什么要她引颈就戮呢?
也由不得她不去说服自己相信。
她并不敢分散精力去想些别的什么,否则越去想就越是迷惘。有了杂念,手上动作便会迟疑,战场上任何的迟疑都是致命的剧毒,她并没有丝毫的余裕去迷茫。
毕竟光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可现在维芙了解事情的部分原委,这也使得她不得不去思考,该如何应对那个名叫瑟薇儿的女孩。
那个放弃了幸福安定的生活,不惜冒着枪林弹雨,只为了报仇的少女。
‘瑟薇儿或许没有做错什么,错的其实是我?’
她不由得冒出如此念头。
“不,我才没错!”双手成拳重重地砸在桌面上,被震得生疼。
维芙已经一无所有,唯有这条性命,绝不可拱手让人了。
果然只能杀了她吗?
维芙叹出一口气,那个女孩身周萦绕的,属于光明世界的气息,仿佛沁透了阳光的清香,使她厌恶,又使她心生向往。
不过......
‘真好啊,死了都有人替他报仇呢。如果我死了,可能就是彻底被世界遗忘了吧。或者,应该有很多像瑟薇儿一样的人拍手称快吧。’
这般阴暗的想法不自禁地便浮现于维芙的脑中。
当她拼命搏杀侥幸捡得性命后环视四周,只能看到无穷无尽的仇恨。而仇恨又会孳生更多仇恨,直到有一天,她的实力不再能够从海量的恶意中保全自己,狼狈不堪地迎来自己的凄惨谢幕。
如果有人会为维芙撰写墓志铭的话,恐怕便会如此总结她这可笑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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瑟薇儿怔怔地看着手中的照片,其上原本是幸福的一家。
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立于左侧,脸上蓄着的胡茬凸显着中年男性独有的魅力;一名端庄大方的女子在画面右侧,幸福地倚靠在男人肩头,她已经过了青春靓丽的年纪,充满着成熟的风韵。
中间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少女,正开心地比着耶的手势。她有着清秀的脸庞、顺直的长发、明亮的眼眸,给人以一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清新自然的感觉。
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可是却再也回不去了。
父亲永远沉眠在了战场之上,母亲变得沉默寡言,常常以泪洗面。
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逍遥地驰骋在天空之上,还打出了“海恩的亚兹拉尔”这般的赫赫威名。不,不止如此,那个恶魔甚至还在用着父亲的遗物,不断逞凶造孽。
那明明是她送给父亲的重要的礼物。
瑟薇儿气得浑身颤抖,但又无可奈何。
那名幼*女的恐怖已经深深地刻印入她的脑海之中。
即使对方已经鏖战良久,又被她偷袭建功,已经身负重伤,也依旧保持着淡漠的表情,击发出最狠厉的攻击。
毫无疑问,她这次的攻击集齐了各种有利的条件,几乎已经达到了她所能做到的极限,却依旧看不到战胜那死神的可能性。
而瑟薇儿的情绪探知能力也在这个幼*女处碰壁,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强烈的情感,使她完全无法理解分析对手的想法。
真的就这么不可战胜吗?
只听“啪嗒”一声,原来是一滴泪珠落在了桌面上。紧接着是第二第三滴,越来越多的泪水不规则地下落,砸在了她的手上、桌上、军服上。
“父亲,我果然是个很没用的人。”瑟薇儿哽咽着向画面中的中年男人诉说着自己的烦闷,就好似回到了以前父女间温馨对话的时候,“我自以为已经很努力了,却怎么也看不到为您报仇的希望。”
每当她闭上双眼,那个死神的身姿就会浮现,如天堑般横亘,嘲讽着她的无能。
“在王级魔导师之间有这样一个传言:海恩战场上,你可以尝试下‘刀锋’(Messerspitze)的剑是否锐利,亦可硬撼‘牧师’(Pfarrer)十字架的锋芒,唯有一件事不可躬行,那就是去见识‘海恩的亚兹拉尔’(Azrael von Rhein)的风采。你知道为什么吗?”
安东尼上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瑟薇儿一惊,急忙转过身去。
“因为试图一睹死神真容者,都死了。”不待她作出答复,上校便自问自答道。
“这......”瑟薇儿一时不知该作何回复。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上尉。”安东尼直视着她的双眼,以认真的语气说出了这番话来,“你这次进行迟滞作战的对象,是连王级都闻之色变的,魔神一般的存在。而在你出色的表现下,我们很好地帮助了联邦方面的友军规避被成建制消灭的结果。”
“谢谢您,上校。”瑟薇儿自嘲地笑了笑,“您不必这样安慰我,我深切地感受到了与那恶魔之间如鸿沟般的差距。若非此次她原本就状态低落,我也不可能侥幸脱逃。”
“不,安可上尉,你是我见过最有潜力的魔导师,没有之一。只是因为你年纪尚轻,经验也不够充足。而即便如此,你也能凭借三阶魔导宗师的实力与她缠斗许久。等你晋升王级,岂惧所谓海恩的亚兹拉尔一分一毫?”
见女孩陷入了沉思,安东尼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什么话来了。只能摇摇头,默默退出了营帐。
这种事,唯有靠她自己想通后走出死胡同了,他帮不上太多的忙。
......
‘年轻嘛......’
瑟薇儿突然想起了某项被她忽视的因素,若论年纪,那个幼*女外貌的家伙,会比自己更为年长吗?
这么说,那其实是还在发育期的恶魔,并未彻底展露出自己的獠牙?
瑟薇儿不禁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打了一个冷颤。
‘不,应该不会,这只是某个恶趣味的老太婆为了显得青春,用某种方法给自己捏塑的形貌吧。否则十一二岁就出现在战场上,还是个王级,未免过于天方夜谭了。’
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将照片收入小铁盒中放好,瑟薇儿珍重地将铁盒放进军服的内衬口袋中。
“不论有多艰难,我都不会向邪恶屈服的,母亲,祖母......父亲,请等待我成功的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