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首都 日耳曼尼亚郊区
不像城中热闹喧哗的汹涌人潮,似乎无时无刻都想要举行一次游行示威或是举办一场庆祝帝国军大胜的派对,郊区总归是较为平静的。
暮色逐渐笼罩了下来,如薄纱般披在大地上,树影婆娑,徐徐微风拂过,令人陷入一种莫名的宁静之中。
维芙走在道路上,也终于压抑住一些负面的情绪,稍稍进入了休假该有的状态之中......或许。
与维特尼斯的交谈并非一无所获,至少让维芙决定了,暂时抛开所有烦扰,沉浸入这次短暂的假期。
更重要的是,她近乎麻木死寂的心中,又燃起了一丝虚浮但切实存在的,名为希望的东西。这对于她那濒临高压线的精神而言,是很有必要的。
“很快又要回战场上了,可不能辜负维特尼斯的一番心意啊,”维芙轻声自语着,给自己鼓劲。
她看不到希望,也不敢去相信希望。她深知一切希望的渺茫,但总是一次又一次,如扑火的飞蛾般去期待奇迹的发生,然后就狠狠地从高天之上坠落入尘土之中,粉身碎骨。
唉,她明明知道的,却为什么总是那样天真幼稚,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渴望呢?
以至于现在,维芙发现,自己似乎还没有死心。她的内心正叫嚣着,明天,或许后天,或许更之后,一切会变好的。
她终归是会回归正常的社会,像所有未曾卷入过战争的人们一样。
只要,活下去。
......
看着眼前陈旧而熟悉的大门,维芙恍然惊觉,自己竟不知不觉已走到了怀森浩斯的门口。
‘我来这里做什么呢?’幼*女蹙起眉头,思索起自己在此的原因。
反正也没有要事,不如偷偷去看一眼孤儿院的情况吧。
这里毕竟是这一世自己长大的地方,姑且是可以将其看作童年回忆的寄托处。虽然破旧贫穷,但比起那间冷清的分配房,维芙更愿将怀森浩斯当作名为“家”的港湾。
这样或许就说得通了,在她迷惘无助之时,自然是会不自觉地想要“回家”的。
于是在魔力的遮掩下,维芙独自进入了孤儿院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现在正是晚餐后的活动时间,孩子们在空地上三三两两嬉戏着,让维芙感受到了一丝久违的放松。
突然,她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远处闪过,正是一直负责照顾孩子的修女。
修女的面色凝重,步履匆匆,径直向着院长所在的小屋走去。
有些压抑的气息让维芙心中一紧。
这是出什么事了?莫非是孤儿院的开支又超出收到的款额了?
若真是如此,维芙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她的薪资算得上丰厚,但大部分已经匿名捐赠给怀森浩斯了。果然,这点力量在目前的恶劣局势下,还是太过杯水车薪了吗......
摇了摇头将杂念甩至脑外,维芙悄悄跟了上去。她想知道,孤儿院究竟遇到了什么困难。若是有可能,她得帮扶一把。
伴随着一阵短促的敲门声,院长的应允从屋中传出,修女左右探看了一下,颇有些蹑手蹑脚地进入了门内。
维芙在屋外静静展开探查术式,感知着屋内的状况。
‘现在这一幕有些似曾相识?’上次站在屋外动用术式探查时,最终结果可......她的心中隐约升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但还是被压下了。
烛火摇曳着,二人在阴影中沉默了片刻,修女便按捺不住地开口了。
“您还不准备答应吗?他们已经答应将整个孤儿院转移至合众国境内了。有艾姆斯官方背书,各种资质担保都是极齐全的,能遇上这样的国际人道主义组织,这是天赐的良机啊!”
“可是他们拒绝了有军方背景的孩子,不是吗?”
闻言,修女激动地向前一步,紧抓住了老妇人的衣摆。
“院长,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但维芙那孩子已经切实成为帝国魔导军的一员了,不可能与其他孩子一起走的,更何况现在我们也联系不上她啊!”
“可若是她回来见到人去楼空的场景又会怎么想?”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您那位友人不是清楚地告诉过您了吗?帝国军的形式极不容乐观,我们必须早做打算。而且就算撇开战场不谈,这入不敷出的财政状况您比我还要清楚,再这样下去,孩子们会熬不过下个冬天的。院长,您不能再犯糊涂了!”
看着眼前激动的修女,院长深深地叹出了一口气。
是啊,她自然也都明白这些道理。
或许是时候下决断了。
粗糙而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就仿佛感到疼痛至极,老妇不希望抛弃被视如己出的任何一个孩子,亦不得不为全体着想。
“好......”
“不必考虑我了。”
就在院长刚刚吐出半个词时,一道稚嫩的声音突兀响起。
这不是屋内两人之中任何一位的声音。
二人都皆是目瞪口呆,有些机械僵硬地转头看向声源处。
“如果我试图混杂在其中的却被发现的话,恐怕整个孤儿院都不会被接纳了吧。”
维芙静静地站在窗口,平淡地叙述着一件仿佛与自己无关的事。
言毕,在二人未曾有所反应之际,以肉眼难及的速度离开了。
“孤儿院能受到救济,是好事。我现在还算过得去,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屋中只回荡着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语,而说话之人已经无影无踪。
她轻轻地走了,正如她轻轻地来。
......
幼*女在不知多少公里外的荒郊停下了,形单影只。
她没有让院长把话说出来,因为她不愿也不敢去进行一场对人性的考验。
或者说,维芙的心中已经知道了答案。
一个必然的答案。
既然一定是这个结果,她何不走得潇洒一点,减轻一些他人的负担煎熬呢?
就当作是,回报养育之恩?
“我早该知道的,总是这样。”维芙想要努力摆出一个无所谓的表情,但她做不到。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想要大叫出声,但终归还是忍住了,只是用最轻的声音喃喃自语。
“不要这样对我,不要这么残忍,求你了。”
维芙神经质一般不知是在质问谁,哀求谁。
不过好在她的泪腺早已干涸,不会再流泪了。
“这样其实也好,断绝那些不切实际的念想,其实是好事吧。”
如此想来,也不是不能笑出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