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楚利亚的北部是王国最先进、最重要的工业地带,没有之一。
作为第一大工业城市的米迪欧兰姆恩更是王国军事实力的命脉,每一个稍懂军事的伊楚利亚人在论及米市时,都会骄傲地吹嘘起其为王国带来了何等雄厚的装备资本。
但是现在......
阿尔弗雷多将军站在米市临时前线指挥所中,只感到脊背阵阵发寒,而这显然不能归咎于季节气候。
十月作为四季中温度最适宜的丰收金秋,人们会看到飘扬的落叶、金色的草场,若是再仔细欣赏针叶树不变的深绿,其间夹杂着阔叶树的藤黄与朱红,这般美景自然使人心旷神怡。
那究竟是为什么,他在这等时节遍体生寒?
啊,是凯泽莱希啊。
帝国的招牌战术,一如字面意义的,似闪电般的作战。
而显然地,王国没有能力应对。
在听闻帝国进军的消息时,伊楚利亚高层还抱着些许的幻想,即帝国只是想要巩固防御的侧腹,所以才悍然入侵王国本土。
所以他们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组织反击,而是寻求渠道与帝国谈判。
直到重要的生产线都要被帝国攻占了,高层们才如梦初醒般催促兵力集结的进度。
当然,就算从一开始就全力以赴,也不会有过多改观就是了。
王国账面上的七十师团,看起来足以抵御帝国。但事实上,超过半数的师团说是充数都是抬举他们了,要具体描述的话,就是一群仅仅经受过最低限度军训的青年。
剩下的再一半,也只是理论上有作为职业军人的能力,根本没有经过任何的实战检验。
这就是,沉浸在和平中太久了啊。
自以为在合众国的羽翼庇护下,不会有任何人胆敢进犯王国。所以疏于军事建设,乃至现今连阻拦帝国残损版的进攻都没有任何底气。
阿尔弗雷多颤抖着点燃手中的香烟,深深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
无论如何,也要死保住王国的生命线。
此战,绝无后退可言。
......
米迪欧兰姆恩近郊/帝国军阵地最前沿
“贵官的魔导部队表现得十分出色,不论是防空任务还是打击地面目标,都是在不断做出实绩啊!”
维芙勉强堆出一个应承的假笑,频频向眼前的友军联络官点头致意。
他叫什么来着?巴鲁克?巴吕歇?
对于这名激动得不能自已的年轻军官,维芙颇感头疼。
虽然以年龄来说,她并没有站在能去教育对方的立场上,但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名中尉都太过“稚嫩”了。
他竟还沉浸在势如破竹的胜利境况中,认为己方是优势极大的?
这到底是从哪个士官学校紧急毕业被拉来充数的啊?
维芙深深吸了一口气,才抑制住了摆出扭曲傻眼的表情的冲动。
而就是这样一名菜鸟军官,在友军中似乎已经被临时提拔到指挥部要职的地步了。
指挥机能已经紧缺到这般地步了吗?
突进过程中高级军官的伤亡惨重是一大原因,本身的储备人才不足则是更重要的原因。
现在友军司令部的可运用人员数,也就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维芙兀自压下心头的烦躁,用尽可能温和的语气指出了问题:“请教一下,就贵官看来,我军本次的作战目标是?”
中尉愣了一下,然后不确定地说道:“是攻占米市吧?然后将之化为我们的装备优势,稳固战线或者进一步向前推进,都是不错的选择。”
“那贵官又是如何看待伊楚利亚军的战斗力的?”
“对方已经是丧家之犬了喔?”中尉有些骄傲地抬起头来,“会被我军很轻松地解决掉吧。”
“好的,感谢您分享的见解,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恕不远送了。”
“没问题,期待之后与您继续并肩作战。”
年轻的联络官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去。
当然,他看不到背后幼*女那瞬间垮塌下去的表情。
轻轻揉了揉肚子,维芙已经分不清痛感究竟是从胃部还是下腹部传来的了。或是二者兼有吧,反正她现在脑中一片混沌,完全难以厘清这团乱麻。
王国军确实一路后撤,但也就仅此而已了,再之后的战斗中就决不会出现那样一触即溃的情形了。
帝国军对伊楚利亚的进攻,打从一开始,就是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意义。
没有做到歼灭敌野战军的胜利,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即使是取得了再耀眼的成果,也难以掩盖帝国军已经后继乏力的事实。
或许借着伊楚利亚方面的措手不及和帝国军队的骁勇善战,米迪欧兰姆恩是能够攻克的。
但是,之后呢?
面对艾姆斯合众国的军事盟友,其本身更是拥有准列强实力的国家......已经人力资源出现枯竭征兆的帝国军,该何去何从?
只要拿下伊楚利亚的战略要冲,就能很好地配合内线战略的实施,既巩固了侧腹的防御,又为东西部战场的持续做足准备。
至少帝国军高层是这样声称的。
可是,无论维芙以哪个角度来看待这样蹩脚的解释,都只觉得这是一个弥天的谎言,一个与素来有“理性高地”之称的参谋本部背道而驰的谎言。
麦吉尔将军,那位最了解帝国军状况的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况且......
维芙又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将手指上缠绕的发丝扯断了。
因为她感到了无比的空洞。
为什么要攻击伊楚利亚?
若是与协约国、共和国、联邦的战争,是基于自卫反击,是她在保卫祖国。
那么,为什么要攻击伊楚利亚?为什么要去伤害伊楚利亚的无辜士兵和民众?为什么她成为了播撒暴戾和死亡的战争猎犬?
维芙一直以来反复告诉着自己,她只是在敌人的入侵中保护自己。
也只有在这样的自我暗示下,她才能够坚持下去。
现在连这最后一层的遮羞布,供她自欺欺人的余地都不留了吗?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席卷着维芙的全身,让她陷入了不可自拔的迷惘。
该怎么办?
幼*女喃喃着,却怎么也找不到问题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