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冬。
南方的冬天可真冷啊!潭中小城靠近北回归线,可小盆地和丘陵为主的地形,还有喀斯特地貌的穿插,冬天的冷,是寒风萧瑟的刺骨,冷的让人直跳脚也缓解不了脚心冰冻的麻木。在没有暖气的室内,空调的暖风就犹如苍蝇嗡嗡般的力量无济于事。
还好在爷爷的木工老房子里,似乎永远有一盆红彤彤的燃烧的炙热的炭火,一进到屋子里,一股暖暖的空气裹挟着炭火的馨香像季风洋流一样穿堂而过,挽风心满意足的大吸一口,啊!好暖!瞬间脚心的冰冷也开始解冻。赶忙搬来小木凳坐下,脱掉僵硬的棉鞋,连同一双脚趾头挤破洞的袜子一起平衡在火盆上烤,不一会,那袜子的微微滋润开始冒着热气,全身都暖乎乎的。
就这样惬意地烤着火,一边用棍子扒拉着爷爷烤在火盆灰里的红薯,一边拨弄着从妈妈那里偷偷拿来的翻盖手机,终于登上了久违的QQ账号。那个手机还是妈妈去年在深圳做家政服务的客户家里,客户东家给买的。看着这个粉粉的外观,挽风爱不释手,真想立马毕业,然后拥有一部自己的手机。最让她爱不释手的是这个手机的QQ登陆功能。每个月5块钱30M的流量都用不完,可是妈妈是不懂得这些的。挽风真想拥有这个手机啊!
“树荫下的守候”,这个按条件查找加上的好友,头像一直亮着呢。怎么他的企鹅头像看起来比我的还好看些呢。哦,原来这是区分性别呢。该打招呼么。算了。好家伙,这人找我了。开始了犹如小学生一样的对话。
“你怎么加我的呢?”
“按条件查找。”
“那我是符合你的条件了?”
“嘿嘿。”
“我们这下雪了!好冷啊!”
“哪里呢?你那是哪里啊,拍个照片看看。”
“你都按条件查找了,还会不知道我是哪里的么?”
“切。”
“照片还得发短信才看见,你给电话号码给我。”
…….
奇怪,这人叫什么都不知道。挽风刚把电话号码发过去,对面的头像就暗了。这就下线了?连886都不说一声。
再次联系上“树荫下的守候”已是第二天中饭过后。吃完中饭,挽风就得回学校去了,月假也就放完了。依旧来到爷爷的木工房烤火。“嘚嘚嘚…花未眠上线了”,刚登上QQ,又看到“嘚嘚嘚…树荫下的守候上线了”,哇塞!太默契了吧,同时上线么!挽风赶忙发消息过去。
花未眠:你叫啥呢?树荫下的守候。
树荫下的守候:你也没说你叫啥呢?花未眠。
花未眠:昨天不说一声就下线了,拍了下雪没啊?
花未眠:等会我得回学校去咯,一个月不能联系了。
树荫下的守候:为啥啊?你不带手机去么。
树荫下的守候:昨天没流量了,才开了流量包。
花未眠:这我家里的手机,我不能带去学校,再说快高三了,更不可能给我带手机了。
树荫下的守候:拍了拍了。等会给你发彩信哟!
花未眠:你还没说你叫啥呢!
树荫下的守候:在下李青禾,敢问姑娘芳名啊?
花未眠:免芳 姓名何挽风!
树荫下的守候:哈哈,明白。
花未眠:我收到了!哇!
花未眠:你们那真好啊!冬天下雪!我这从来不下雪!可是冬天还好冷!
树荫下的守候:好看不?
花未眠:好看好看!太棒啦!
树荫下的守候:那必须的必。有机会来汉城,冬天每年都下雪哟。
花未眠:好的!我一定会去的!等我高考就考过去!
树荫下的守候:真的哟。我也高考考汉城。
花未眠:你也高二么?你也明年高考么?
树荫下的守候:废话。你不按条件查找的么,咱两情况不都差不多么?
花未眠:是诶!我咋反应不过来呢。
树荫下的守候:是自己太蠢。
花未眠:哪有刚认识就说别人蠢的。
树荫下的守候:快认识两天了。
花未眠:……
花未眠:我得去学校了,下个月再说。
树荫下的守候:好。你再看看彩信。
花未眠:又拍了下雪照片么?
树荫下的守候:自己看。
“嘚嘚嘚…树荫下的守候下线了”
挽风退出了企鹅登陆。打开短信,只见彩信页面一页一页渐次浮现。一共四张照片,全是下雪的场景。雪花落下的,飞舞的,模糊的像素里依稀可辨。纯白无暇的雪,堆积厚厚一层,落在房檐,落在树梢,最后面一张不知道是不是李青禾自己堆的丑丑的雪人,只有一根红萝卜的鼻子和两颗黑木炭点缀的眼珠子。看着雪人的眼睛,挽风陷入了沉思。彩信的描述文字写着:何挽风啊!好不落俗套的名字。给你拍的雪哟。等你来汉城,带你看雪!
挽风随手拍了一张自己在火盆旁烤火的照片,破洞的袜子,两个脚趾头探出头来。编辑彩信:“好的,雪花已收到。等着我去汉城哟!”选择发送,一串新号码。不一会,收到回复:“等你来汉城,我们一起看雪。”
烤完了火,收拾下该去学校了。挽风穿好鞋子,踩上小板凳想够到头顶上悬挂的竹篮。奶奶的竹篮里似乎永远都藏有宝贝,花生酥糖,小方形的方便面,咸鸭蛋,红薯粉条,还有只有村里吃酒席时才有的沁人心脾的薄荷糖,以及各种收藏下来的尼龙袋。
板凳太矮了,挽风极力点起脚,伸长了手臂还是没能够着篮子。无奈之下只好爬上旁边架在两个木桩上的还未完工的棺材板上。哈,这下够着了。竹篮在木工房里氤氲的烟火下,日渐地蒙上了一层层灰不溜秋的烟霭。抬头就是百宝箱,脚踩棺材板,旁边还有永远合不上的工具箱,散落的墨斗,墨汁浸染的木块,棉纺线,木工画笔,锃亮的磨刀石,还有闪着银光的大小不一的刻刀,……就在这木工房里,挽风一次次见识过爷爷那些淡定从容,又游刃有余的雕刻场面。往往到了雕刻这一步,一副棺材就差不多收尾了。爷爷的一双巧手总能把棺材的头和尾雕刻出栩栩如生的龙,挽风抚摸着那些刻好的作品,着实震撼。雪地里能堆出这样栩栩如生的雪龙么?那一定是一条大白龙!
从竹篮里掏出来一个尼龙袋,还摸出了两个橘子。将火盆里烤好的红薯装起。返校了。冬天可真冷,冷的很阴暗,要是能下场雪就好了。从没真实感受过下雪的挽风,此时开始憧憬有雪的冬天。要是能考去汉城就好了,以后去汉城回来,还可以跟爸妈说那里的雪可真美。毕竟爸妈的朋友也是汉城的。
少年的想法是非常纯粹的,毋庸置疑的。就像憧憬一种从未接触过的自然现象一样,无关任何风花雪月,就真的只是自然界的雪而已。
“等你来汉城,我们一起看雪。”好的。那就考去汉城。一起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