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真·驭龙咒
“父亲大人...”朦胧与黑暗之中，响起了雷克斯怀念的声音，那是年幼的夏尔提亚的声音，那时的她才刚刚会说话。
“夏尔提亚...”雷克斯本能地回应。
光景清晰了起来，雷克斯在王宫后花园散步，陪夏尔提亚玩。夏尔提亚蹦蹦跳跳地在花园草地上玩耍，活泼得像一只兔子，然后她见到了她的父亲雷克斯，叫着他，跑向他。雷克斯笑着上前迎接，半蹲着身子，夏尔提亚跳进他的怀抱。
.......
“亲爱的，看看你的脸蛋，”雷克斯笑着抹去小夏尔提亚脸上的泥土，“今天又有什么新发现吗？”
“嗯！”夏尔提亚海蓝色的大眼睛仿佛亮着光，“我带你去看！”
他们在花园里玩了一下午，玩得忘记时间。
晚上，月亮升起，透过薄雾将月光洒在王宫宫殿的每一个阳台上。
雷克斯带着女儿休息，欣赏夜景。
小夏尔提亚踮起脚尖，但还是够不到阳台的护栏，雷克斯把她抱了起来。忽然小夏尔提亚开口说：“爸爸，有时候...你会觉得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呢？”
“这个世界很漂亮不是吗，亲爱的？”雷克斯抚摸着夏尔提亚的头发。
“嗯，很漂亮，但有时候我会觉得它们不是真的，好像随时会消失...”
“放心吧亲爱的，美丽的事物也许会容易消逝，但我们可以努力去保护它们。”
“就像爸爸一样？”
雷克斯一愣，然后笑了起来，一边抚摸着夏尔提亚一边看着月亮。
就像夏尔提亚说的，美丽的事物，使人幸福的事物，美好但又短暂。夏尔提亚的母亲为了生下她，身体变得很虚弱，一直卧床不起。
而几天后，母亲死了。
温兰特王都的大教堂。清早的阳光还是以往的耀眼灿烂，透过教堂尽头的彩色琉璃砖散发着彩色的光，但夏尔提亚的世界从这一天开始变成了灰色。
教堂钟塔响起阵阵回声，白鸽纷飞，穿着黑色礼服的人们坐满了教堂的座位。
雷克斯和夏尔提亚站在一副未封顶的黑金棺椁面前，里面静静地躺着的便是夏尔提亚的母亲，芙蕾雅。棺内是无数白色花瓣覆盖着母亲的身体。
夏尔提亚在一旁抽泣着，颤抖着。神父在棺椁另一边手捧圣经念着哀悼词，伊瑟斯作为祭祀和其他教徒也在一旁默默祷告。
“夏尔提亚，亲爱的，最后再看看母亲吧，是时候...说再见了。”雷克斯的脸色显得很憔悴，夏尔提亚的母亲出事的这几天他一直都守在母亲身边，几天几夜地不眠不休，但雷克斯是龙，普通人早就累垮了。
“不要，不...为什么啊，为什么会这样？”夏尔提亚眼中泪花滚落，看了看雷克斯，又看向棺中的母亲。
“母亲已经...很辛苦了，就这样让她休息吧。”
“母亲只是需要睡一会不是吗？”夏尔提亚看向雷克斯，像是在哀求着什么，“她还会再醒过来的对不对？”
雷克斯也是悲伤地看向夏尔提亚，沉默了很久才说：“是的亲爱的，母亲还会醒来的，不过...这要等很久很久才行了...”
“那，那是多久呢爸爸？”夏尔提亚抓着雷克斯的手。
“非常久，久到...人们都能忘掉这件事的时候...”雷克斯别过头，不敢去看夏尔提亚的眼睛。
“不要，我不要忘记母亲，我不要忘记母亲，啊啊啊啊....”夏尔提亚大声哭喊。
“夏尔提亚...”雷克斯也无能为力，作为龙王和皇帝，他可以无所不能，但唯独无法与死亡抗衡。
.......
夏尔提亚哭了很久，在场的人们默默地看着这个小姑娘无助地哭泣，又看着她，哭声逐渐减弱，到完全沉默。
“不要了...”忽然，夏尔提亚嘶哑地说，可能是哭喊太久的缘故。
“夏尔提亚？”雷克斯担心地看向女儿，在场的其他人也看着。
.....
“不要了！”夏尔提亚又说。
“亲爱的，你怎么了，你在说什么...”雷克斯想伸手去安慰她。
......
“没有母亲的世界，我不要！”夏尔提亚大声喊叫，撇开了雷克斯的手。
“不要的东西，就毁掉算了！”夏尔提亚声音变得嘶哑浑浊，一股能量以她为中心爆裂开来。伊瑟斯反应及时，他举起锡杖，顶端的银色渡鸦眼中闪烁着鲜红的光，并瞬间张开了一个巨大的法术屏障包裹住了身旁的神父、教徒、雷克斯以及芙蕾雅的棺椁。
轰！
巨大的能量洪流四散，白色耀眼的光芒将雷克斯吞没。
“爸爸，要是...要是我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您...您一定要叫醒我啊。”
——
.......
.......
“夏尔提亚...”雷克斯不知何时昏迷了过去，做了一个昏沉的梦。
“哟，老家伙你醒了？”卡瑟半蹲在一旁，雷克斯这次醒过来发现，他们已经撤离了忏悔者公园，在远处的高地上。在这里，他们可以眺望到公园内武诗和夏尔提亚的战斗。
“卡瑟·杜艮斯？”雷克斯挣扎着坐起身，皇帝的华丽长袍上满是尘土和刮痕。
“你还记得我啊，真没想到我们再见面居然是这个时候。”卡瑟冲他笑笑。
“....”雷克斯环视一圈，一旁的纳爱在为赛特做一些简单的医疗检查。
“放心好了，这一代的人都清走了，公园那边这么大的动静没人敢靠近的。”卡瑟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夏尔提亚呢...”雷克斯有些艰难地站起身。
卡瑟指了指他身后，雷克斯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远处公园废墟，雷克斯可以看到两道光芒正在不断地碰撞。
“那是...”
.....
夏尔提亚跃起，旋转身体挥爪，武诗横过剑身格挡。不愧是龙，爪和牙不但锋利而且坚固。
武诗的依舍里斯的光刃是高能集束光线，普通武器都会在触碰到的一瞬间被切割，物体组织随意瓦解。但龙却能与之抗衡，靠的就是其高密度结构的爪和鳞片。
龙华的夏尔提亚力量大涨，武诗招架她的重击有些吃力，但夏尔提亚进攻迅猛，丝毫不给武诗机会，每一击都极狠极重。
夏尔提亚的爪击在武诗身上留下了或大或小的伤痕，可身上的蓝色光焰像是有生命一样钻进伤口中，居然可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愈合。
武诗丝毫没有进攻的欲望，一直处于被动状态，期间只是不断地闪避或格挡。要他向夏尔提亚挥剑，他做不到。
可再犹豫下去，死的就是他了。
夏尔提亚看准机会，爪击重砸在依舍里斯的光刃上，然后猛地旋身甩尾击飞了武诗，尾端末的骨刺划过他的胸膛，切开了一个很深的口子。武诗飞了出去，夏尔提亚又跃起，收爪成拳狠锤在他的胸口上，她把武诗砸在地上，冲击力震得碎石尘土飞扬。
武诗咳出一口血，夏尔提亚朝他疯狂咆哮，好像是在示威着说“这就是和我为敌的下场”！
她掐住武诗的脖子，将他举起，武诗双脚离地。
“夏尔...提亚。”武诗挣扎着。
夏尔提亚的腕力还在不断上加，武诗的脖颈发出濒临碎裂的咔咔声。夏尔提亚发现这个人类身上所散发的蓝色光芒正在逐渐变弱，于是明白了什么似的，兴奋地吼叫着，同时腕力变得更大了。
武诗的意识在淡化，蓝色的光芒就要熄灭了，可他手中始终紧握着依舍里斯的剑柄。
夏尔提亚见他还不放弃，嘶吼着，她抬起另一只手，利爪收拢成刺，对准武诗的心脏就要刺。
可她的爪刺在武诗的心脏处硬生生地停下了。
诡秘的咒语在不远处吟唱，就像是诅咒者向黑暗的诉求。
咒语声在入夏尔提亚的耳朵内的瞬间就产生了效果，夏尔提亚无法再用力哪怕一点，她松开了武诗的脖颈，双手按头连连后退。
“呃啊，啊啊啊啊——”夏尔提亚痛苦地喊叫，就像是紧箍咒一样痛苦。
武诗倒地，但在蓝色火焰的帮助下慢慢缓和了伤势，他也听到了咒语。
“这是...”武诗说，然后他看到远处雷克斯正在朝这边飞过来。雷克斯身后张开了血红色的膜翼，缓缓朝公园飞来，嘴里语速很快地在说些什么。
但武诗明白就是雷克斯的咒语影响到了夏尔提亚。雷克斯看向武诗，武诗读出了他的眼神：“快救她！”
龙族同类中的真正的驭龙咒，用于龙王的威严来支配自己的族人，指挥并强化军队。这个禁忌的咒语会大量消耗施咒者的生命，换来的意识上的绝对支配。
昏迷中，雷克斯想起来了十年前的悲剧，夏尔提亚对雷克斯说的，也想起来了真正的驭龙咒。
现在雷克斯施咒压制住了狂暴的夏尔提亚，使其强行进入破防状态。
“啊啊啊啊啊——”夏尔提亚仰天咆哮，双脚猛踏碎裂的地面，背后的膜翼张开，像是动物突然受到剧痛而炸毛一样。
她体内失控的能量被强行压了回去，她还在尝试挣脱雷克斯的驭龙咒，但在龙王绝对的龙威面前，她这个才刚刚可以龙化的小女孩无法抗拒。
四周的地面被夏尔提亚身上所产生的能量余震搞得逐渐崩塌，夏尔提亚再也无法抵抗，她布满鳞片的身体四处开始出现裂纹，纯粹的火焰能量从中泄露出来，形成了一个充满烈焰的绝对领域包围着她自己。
“夏尔提亚！”武诗大喊，迫于急切的想要拯救夏尔提亚，这个愿望带着一股能量重新激活了手中的依舍里斯，身上的蓝色光芒也亮了起来，身体的伤势也被迅速治疗愈合，身体状态重新回到初始状态，此时的武诗无所不能。
夏尔提亚的能量越来越不稳定，周边的地面受余震影响爆裂出火焰，武诗手提依舍里斯朝夏尔提亚缓缓走去。
雷克斯支撑不住剧烈的能量消耗，半跪倒在地上，驭龙咒失效，但此时的夏尔提亚依然是虚弱状态。
“吼！”夏尔提亚朝武诗威胁性地吼叫。
“等到，夏尔提亚，我这就来救你。”武诗说，夏尔提亚看向他手中的剑，眼神警惕起来，但其实自身已经无法动弹。
“拿着这东西会弄疼人的。”武诗微笑，把依舍里斯插在地上，继续向前走着。
.....
.....
“武诗那家伙，是要硬闯那个小女孩的火焰领域吗....”卡瑟一愣，笑着说，“简直疯了...”
“武诗，是个有趣的男人。”赛特也笑了，不知为什么，他也感觉武诗可以做到。
......
......
武诗踏进了夏尔提亚的火焰领域。
火舌不断侵袭伸向他，但武诗身上似乎有着看不到的屏障一样，火焰在触及到他身体边缘时碎裂，就像是化学反应一样不断出现又消失。
那层“屏障”还在不停地格挡着混有火焰元素的空气。
夏尔提亚还在朝武诗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但武诗丝毫不惧，步伐坚定地向她走来，夏尔提亚反而开始有些怯懦地微微后退。
真是的，到底她还只是一个小女孩，一个本该内心柔弱的女孩，再怎么任性发火，都应该被原谅的。
“夏尔提亚...”武诗面无表情，但眼神很温柔，就像是安慰妹妹的哥哥一样，充满着爱怜。
夏尔提亚不知所措，她龙的意识尚未完全消散，她不明白眼前这个人类为什么会有这种举动，明明是“敌人”来着，但武诗的眼神让夏尔提亚觉得可以去相信，但她还是怯生生的，就像是做错事的小女孩，不敢去看武诗的眼睛。
武诗最终还是走到了夏尔提亚面前，她有些恐惧似的迈不开腿，没有再步步后退，只是站立着。武诗默默地看着她，夏尔提亚眼神中显现出了紧张。僵持了大概几十秒，武诗伸出了手。
夏尔提亚正要抬手去挡，可被武诗紧紧抱在怀里。
夏尔提亚愣住了，开口但没有说什么。这时她才发现，在武诗的怀抱中，也被他身上的蓝色火焰笼罩，包裹住了。夏尔提亚显得更加吃惊，眼前这家伙...居然在战斗中与自己的对手拥抱？！
但这种感觉，夏尔提亚并不讨厌，而且这种感觉很熟悉，很温暖，记忆海潮般涌入脑海，夏尔提亚眼中巫毒一样的紫色光芒熄灭了，又一次变成了清澈明亮的海蓝色。
啊...我怎么忘记了呢，就是这个人救了我啊，那天他从天而降，就像是命运一般，把我从灰色的世界救了出来...我们还冒过险，我们逃过了巨大的攻城兽的追击，跃下了几百米高的瀑布，那时他也是这么紧紧地抱着我，那一刻我真的无所畏惧，我们约定好，要为彼此而活着，永远陪在对方身边。
他的名字，他的名字叫...
“武...诗？”夏尔提亚轻声叫出了他的名字。
“嗯！夏尔提亚，我在，一直都在...”武诗的声音有些颤抖。
“我好像...又惹了什么大麻烦，我...”
“一切都过去了夏尔提亚，没事了...”武诗还是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欢迎回来！夏尔提亚...”
夏尔提亚一愣，微笑着答应：“嗯，我回来了。”
火焰领域消失了，武诗的蓝色光焰也消失了，夏尔提亚身上的龙化现象渐渐消失。面部和身体上的外骨骼脱落，身体上的鳞片褪去，头顶的犄角及背后的膜翼和尾巴都缩了回去，只留下一头亚麻色的过膝的长发。
夏尔提亚重新变回了夏尔提亚，可因为伊瑟斯利用仪式将她龙化后的连衣裙被火焰烧毁，身上遮体的鳞片与盔甲般的外骨骼刚刚也都消失了。
“？？？”武诗抱住夏尔提亚的手僵住了，因为他触碰到的不再是坚硬的龙鳞，而是少女柔软的身体...
“别...别动！”夏尔提亚面色通红，还是紧紧抱着武诗，头害羞地低下。
“......”武诗没再动，也说不出一句话。
武诗看到了远处赶来的卡瑟等人，雷克斯也在一旁恢复了起来。
“牛逼啊小子，”卡瑟上前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你可以的！”
“真是太好了呢武诗先生。”一旁的纳爱也说道。
“我就承认你是我‘不讨厌’的人中的第三个吧，武诗。”赛特也认可了这个年轻人。
“另外哪俩是谁？”卡瑟问。
“纳爱，还有我老妈。”赛特耸耸肩，一边说着一边按着一旁纳爱的头。
一切都结束了呢...武诗心想着，抱着夏尔提亚后仰倒在地上昏了过去，蓝色火焰也熄灭了。他累极了，蓝色火焰消耗体力严重。然而夏尔提亚也没什么反应，她也昏了过去，毕竟龙化给她带来了太多负荷和痛苦，她的体力也透支了。
武诗耳边回响起了卡瑟、雷克斯等人的叫喊声，那声音好像在逐渐远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