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福乐车站

作者:喧闹和弦suki 更新时间:2022/6/28 2:47:08 字数:2926

“有一天……我带你去看解冻后的海,黑色的砂砾。”

远方的列车缓慢地对准车站停靠下来,原本运作着的钢铁巨兽慢慢地停止了它的呼喊,留下燃炉内的余温还在飘荡。它甩开几十里长的车厢平铺在轨道之上,头低垂在前方,酣睡起来。

“欢迎大家来到福乐车站!我是播报员,请下车的旅客移步到服务台盖上烙印,别忘了拿上一份地图!神东欢迎你的到来——让我们在春日里一起举杯狂欢!”

福乐车站内响起一个活泼女声的播报,寂寥的车站内外回荡着她清脆的声音,击打着车厢震下铁皮碎屑。

少年还靠在窗边的位置上休息,红色的外套披着脸上整个人缩在角落里面酣睡着,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本翻开了的书。那本书完全没有读完,才只是开头的寥寥几页,每一张的页脚都被上翻着折起记号。书籍是否停留在可悲?欢悦?辉煌?史诗?的开头,只留有一句:“他闭上混沌的眼珠子。”

老旧的车厢里弥漫着一股腐烂的臭味和摸起来密密麻麻的满是灰尘的空气,坐垫已经失去弹性,椅套和老人的皮肤一样吸在干瘪的内胆上。每次一坐上去就只能感觉到下面没有筛干净的谷物还有固定的细线勒紧屁股的感觉,和坐在一根绳子无异。飞蛾透过大开的车门飞进来,在昏黄灯罩上眷恋着用蚊足触碰灯泡,无数死去的飞蛾落在满是油污的地面上,又不知道接下来黏在谁的鞋底了。

“劳恩,今天你要和我们一起在车子上过夜了!”漆黑的斗篷下,有个声音在夜晚肆无忌惮地大声说着。

“好——”一群高大斗篷中间传来一个幼小尖锐的声音,在他们层层叠叠的身影下一个孩子从背篓里探出头来。还没褪去绒毛的兽手扒在背篓边上,圆短的嘴巴顶起遮盖在上面的黑布探出头来。幼狮的脸亮在眼前,他大张开刚刚掉了犬齿的嘴巴,粗糙地发出一个他知道该如何表达的词。

“怕不怕?劳恩,今天想和谁一起睡觉呢?”他的面前一个成年的兽人不断用自己的手做出怪姿势去挑逗他,像是吃人的花一样绽开再合上,像是小虫子一样在劳恩的面前晃动着。

“要和沃夫尔一起——”

“好啊。我今天就和……”

“再和他玩一下——我就把你的舌头拔出来,再用你的舌头把你的手都绑起来。”

背着幼狮的男人转过身来,一张更加巨大威严的狮脸就在男人的鼻尖处,潮湿的鼻子还能感受到对方呼出的潮湿热气。打结的鬃毛、脸上没擦干净的深色泪痕、一道配得上他这般口气的抓痕。

“知道了。”灰色皮毛的兽人低下头,狮兽人才转过身走向车厢内。

孩子再一次被转向灰色皮毛的兽人,他只是挤弄着眼睛让他不要说话,再轻手轻脚地把遮盖的黑布盖回去。

兽人,他们喜欢成群结队或是形单影只地四处游行,很多兽人都离开了他们出生的安利蒙走向了更加广阔的世界,现在各地都能看到兽人的踪迹。但他们依旧会依照本能地回到故乡交配并生下孩子,有的兽人还是会选择继续自己的旅程把孩子留在故乡,有的就这样一家子住在故乡不再去开拓他们未探寻的领地,还有的更加勇敢一些——带着自己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去往一个未知的地域,之后再不断地辗转各地。

但这群人看上去不像是一对夫妻带着自己的孩子游历列国,更像是一个秘密的转移。列车已经停运的时间、漆黑天空配着漆黑斗篷、一群人簇拥着挤入车厢内、没有一个身形像是女性的兽人在。

高大的兽人踏上车厢,整个车厢都向着门口的方向倾斜着老旧的地板发出细碎的被踩断的声音。少年被来回晃动的动静吵醒,直面着他的是一排井然有序的兽人从身边走过,他们似乎都要低着头才能经过车厢而不碰到上面摇摇欲坠的灯。少年先是惊讶,随后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撑起精神看向对面车窗外——灯火通明的候车厅就在眼前,而他刚刚似乎做了一个极其古怪的梦,这险些让他没有赶上离开车厢的时候。

少年连忙收拾好眼前的东西,穿上外套、把书匆忙地合上后塞到自己抱在怀里的手提箱边上的绑带里面去、提起自己的精神头来。他坐到靠过道的位置上,等着兽人走过去。十几人的队伍走了很长的时间,他们一个个入座之后下一个才会去选择一个相近的位置坐下,那个背着幼狮的狮兽人被他们围了一圈挤在车厢中间的位置上。他们走完了少年才起身离开,等他回头想再看一眼这些披着黑色斗篷的兽人时,列车的门就已经合上了,灯火一盏一盏地熄灭——巨兽趴在轨道上熟睡了。

“这里就是福乐车站——好大一座。”少年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他就是一个从村庄里面刚刚出来历练的平凡少年而已,此时正对着有几百年历史的福乐车站感叹着,这座木头碉堡似乎不会坍塌也不会损坏,此时的它还有着艳丽无比的绘图在上面——尽是些辉煌华丽的富贵颜色,潇洒地被书写在层层叠叠地木头之上。

有股爽鼻的树木味道,是这座古典车站这些年来渗透出的味道,铺满了整个车站,即使现在还没有进门,浓郁的味道早就把人熏醉了。

“喂!快点把烙印刻上,我还要回家睡觉呢。”一个依靠着通往候车厅大门穿着一身暗红色制服的男人对着正在大口呼吸好闻木头气息的少年说着。他现在累爆了,只想要赶快地完成最后一个人然后回家休息。

“哦!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兰登。”

“全名。”

“额……兰登。”

男人看了一眼少年,又收回了视线从斜挎包内拿着烙印的圆盘工具。

“手。”少年将自己的手递过去,年轻的手上却有了摸得出来的茧子,男人握着他的手将圆盘放在兰登的手背上,双手夹着他的手,将本该念得很慢的誓言念得轻巧且迅速:“月之影息,日之将息,星怀恶铆。牢记吾等尊名,以众英灵缔造的烙锁,誊于汝手。若负命,日月星宿,归于影息于夜,众英灵复苏于世,剔其皮削其肤,位于蛇喉将其送葬。门徒——兰登。”

“欢迎来到神东。”说完这句话,男人扔下他的手转身就摘下自己的制服帽,下班了。

“貌似没有那句'欢迎任何异乡人与独行者,你会在这里渡到归宿的。'”兰登看着冷清的候车厅喃喃说。

“都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话了。早没有了……”他最后似乎还有句话没有说完,男人颓废着身体走到了换衣间。

“不知道罗门什么时候到……还有两天持笔人才开始登记,可以去好好逛一逛。”

“兰登。”幽幽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少年被吓的脊背发凉慢慢地转过头去。

“欢迎你——”白发**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正在抬头望着兰登自己,他们四目相对却不知该如何问候。**笑着歪头看着他:“怎么了?很奇怪吗?你不是可以看得见地界灵的吗?”

“你是福乐车站的地界灵?”

“不是哦,我是神东的地界灵。很小一个,对吧?”**再次笑着歪头。

**走到兰登边上没拉住他被烙上烙印的手,目光锁定在候车厅的某处。她雪白的长发几乎要到脚踝,她只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拖地淡紫色长袍。瘦弱的手紧紧地握住兰登的手,即使是这样也没有什么感觉——就像是死人。“兰登,你现在是我的门徒了。你要……”她停顿下来,松开握着少年的小手,眼睛还是死死地瞪着某一处。兰登循着她视线的方向看过去——除了零零散散的旅客外没有人了,唯有空荡的椅子和支撑起穹顶的柱子。

“兰登。”**的声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有着沙哑哭腔的女人声音。等到兰登回过头看神东的地界灵时,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穿着浅薄的浅紫色长袍的女人,她双手捂着脸呼叫着少年。

“怎么了。”

“别让神东被夺走。兰登,你知道该怎么做——”

“门徒,答应我。”她抬起头,被泪水接触过的脸颊变得伤痕累累,眼窝似乎被人剐绞过了一般不断地涌出血,顺着她的细发、沿着她的衣襟、攀到眉眼上、灌溉到全身。

“我不想消失……”

她留下这句话之后就在眨眼之间不见了。

“欢迎大家来到福乐车站!我是播报员,请下车的旅客移步到服务台盖上烙印,别忘了拿上一份地图!神东欢迎你的到来——让我们在春日里一起举杯狂欢!”

再次,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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