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结束吗?青年默默看着眼前的人群。
这是第几个了?
视线已经模糊。头上的伤口淌出血,流到嘴中。
很苦涩。
手腕早已被绳子磨得鲜血淋漓。分开吊着的双手托起麻木的身体。
血,几乎流干。早已没有了力气。
身体上的伤口已无法辨认。
他就那样跪着,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从身边走过,忏悔。
然后,在他的身上,多添上一道伤口。
丑恶啊,人类。太难看了,人类。
他夜以继日地承受着丑恶的东西。
愤怒、嫉妒、贪婪、淫(无视我)秽、傲慢、懒惰。
人类所有丑陋的欲望,都让他承受。
可笑的人类啊,自己的罪恶,妄图让别人承担。
然后,身心轻松地走出这个地方。
不管人们犯下多重大的罪恶,都有能被赦免为『纯洁正直』的免罪符。
多么讽刺的愿望。
人们把自己的丑恶加载到青年的身上。视青年为洪水猛兽,为恶魔,不停的残害他。
但是,却又从心底崇拜他。
对他既憎恨又恐惧,证明了世界中人类的善良,做为对自己而言的“拯救的证明”,而崇拜著他。
讽刺的人类。
为什么不杀了我?青年曾经质问那些神的代理人。
“你,不能死。”神的代理人如是说。
“你应该高兴,你在神的旨意下,代替世界中的全人类,成为恶的悲哀活祭品。”
青年问:“为什么是我?”
“这是神的旨意。”
“为什么要我来承受别人的罪恶?”
“这是神的旨意。”
“为什么,要这样做……”青年失声痛哭。
“这是,神的旨意。”
终于,今天最后一个忏悔的人走,女官解开了他的绳子。
“Angra Mainyu先生,Angra Mainyu先生。”女官扶起倒在地上的青年。
Angra Mainyu……这个莫明的名字,也是神的旨意吗?
在神殿旨意下,青年不在他寿命走完之前,不可以死去,每夜,都有细心的女官,为他治疗伤口,让他最低限度的存活。
终于,他摇坠的生命,被季极度地消耗着,在今晚,走到了尽头。
他的眼睛,已经无法睁开。
已经,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女官默默看着遍体鳞伤的青年,她知道,这位青年,已经走到了尽头。
青年的嘴在蠕动,好像在诉说什么。
年轻的女官凑了上去,听着这位在神的旨意下献身的人最后的遗言。
然后,她怔住了……身体,在颤抖……
一边的我,早已泪流满面。
这个在神的旨意下赐名为Angra Mainyu的青年,说的最后一个话是。
我,看不见希望。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我会毫不惧怕战斗。
为什么我会,存在也这个世界上。
为什么,我会爆发出人类不可能爆发出的力量。
为什么,我会遇到那块黑色碎片。
为什么,我不会死。
因为,我是永远存在的,永远不会消除的。
只要有人类存在的一天,我就必然存在,堪比世界的真理。
那一天起,青年死后,被追究为“此世全部之恶”,什麼也没得到,只是一个天生的普通人罢了。
由他,承受了世界上所有的丑恶,从此,被世界上所有的恶崇拜。从此,他变憎恶人类。
成为了反英雄。
我就是他,我不是他。
我是他最后的追求,最后的寻觅。
我是他心中,所失去的希望。
我睁开了眼睛,看见的眼前的一切。
无尽的黑泥,包裹着我,包裹着黄金从者,也包裹着CASTER。
我低头看去,猛然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复原了,不,是和黄金从者的右手融为了一体。身体里流动着丑恶的泥浆。
黄金的从者已经陷入的癫狂,他不停试图挥动手臂,在泥浆中挣扎。看着泥浆将他一点点融化。
我回头,看着CASTER。
她的衣服早已消失,蜷缩的身子,静静呆在黑泥中间。
人类的欲望,一切都丑陋,没能把她吞噬。
她就像一位仙女,傲然而立。
只是,在微微地颤抖。她的眼角,流淌着泪水。
我划了过去,轻轻抱住她。轻轻,沉入她的梦里。
本来,应该是个美好的故事。
高贵的她,身为月之女神的祭司的她,遇到了阿耳戈的英雄。
和很多故事一样,她,爱上了他。
她偷偷帮助他,通过了无数的考验,抵达了他的重点。
她,带上了金羊毛,和他离开了科尔喀斯国。
她的离开,并没有收到父亲的反对。也没有,将弟弟分尸。
她的父亲,由衷地祝福她和他。
她来到了他的国家,和她成为了夫妇。
并且,生下来两个孩子。
本来没这个故事,到这里就要结束了的。二人因该是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和孩子一起,美满的家庭。
可是,这不是童话。
英雄成为国王后,生活开始糜烂,巨大的权利,让他的雄心,早已不复存在。
他,只想生活在黄金之中。
他,开始变本加厉地剥削人民。
她无力改变他的决定,只能默默看着自己深爱的男子,一步步走向毁灭。
终于,人民开始暴乱。起义一阵一阵冲击着这个国家的基底,冲击着他的王位。
曾经的英雄慌了,他不知所措。
而她,美丽的女人,这是只能默默地哭泣。
这时,科任托斯国王伸出了援助之手,答应帮男人退兵。
条件是,他要杀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娶国王的女儿。从此他的王国将有科任托斯国王来掌控。
他接受了。
权利迷惑下的他,接受了。
他送给曾经的妻子一件浸满了毒药的礼服,派来卫兵,带来她的两个孩子。
他的爱,早已不在。
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曾经深爱的男人,已经成为了权利的祭品。
在他的眼里,以没有女人的位置。
所有的幻想,都破灭了。
曾经的女神,太阳神阿波罗的孙女,穿上了浸满了毒药的礼服。
然后,趁卫兵被礼服燃起的火焰耀花双眼,召唤出来太阳神的马车,带走了她和他的孩子。
神体的她,坚持到了将马车降落,却发现自己的孩子,早已被服下了毒药,死在了马车上。
这些,都是她曾经深爱的他,所做下的决定。
她,闭上了眼睛。
从此,她成为了背叛的魔女,在被歪曲的历史中流传至今。
故事,就这样结束了。残酷的,没有半点温情的结束了。
怀中的CASTER,不,美狄亚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叹口气,用手,逝去了她眼角的泪珠。
“还在,憎恨着他吗?”我问。
美狄亚摇摇头。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恨过他,现在也是。”
我苦笑:“原来,你一直都还在爱着他。”
“恩。”美狄亚微微低下头。
“谢谢你,士郎,能一直看到最后。”
“不用谢,好歹,我也是‘希望’嘛。”我说 。却拽紧了拳头。
看完了,确实。我看完了。
我不知道有多少次,想冲上去,把美狄亚从梦境中摇醒。
痛哭,难受,这种事情让一个女人承受。
这是,一个怎样的世界啊。
“士郎。你走吧。” 美狄亚忽然说到。
“那,你呢?”我问。
“我……”美狄亚笑了“此身,已不是SERVANT,你完成了圣杯未能完成的我的心愿。现在,这里的污垢只能抹去我的存在,不能吞噬我。本来,我就已经死去了。”
她用手指向了一边。
那里,有一扇大门。耀眼的白光透过门扉照进来。
“去吧,你还有没做完的事。” 美狄亚说到。
我松开了抱住她的双手,走到门前。
“谢谢。”我说道,推开了门。
我从门走出来,眼前的世界已经有了不同。有什么东西,从未有个的感觉,融入了我的身体。
悲伤,寂寞,无助,从地上银发少女的身体中,缓缓飘来。
接受了世界上所有人的恶的我,将承受所有这些感情。
被恶崇拜,被恶毁灭。
“不会让你死的。”我没有理会旁边几乎疯狂的神父,走到伊莉雅身边,缓缓抱起她。
娇小的身躯早已失去了血色,小刀深深插入的女孩的胸口。身上还湍湍流着鲜血。
我会死吗?名为害怕的情绪从眼前娇小的身体里传出。
又要一个人了吗?女孩有点害怕的问。
“不会的。”我轻轻笑道。俯下头,吻到她的额头。
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我的公主。
“同调,开始。”魔力流走于身体,想像吧,想像吧。我可以看见附着在身体的力量缓缓聚集起来。
――――基本骨子、解明
――――构成材质、解明
————基本骨架,变更
————构成材质,补强
步骤没有犹豫,所有的力量顺着我的身体,传到了怀中那个娇小的身体中。
金色骑士的剑鞘,被我传到了伊莉雅的身体。
伊莉雅的呼吸渐渐加强起来,好像是酣睡过去,发出小小的呼吸声。
胸口的创口,也渐渐以肉眼可以观测到速度愈合。
她,已经没事了。连腹部削掉一般都可以回复的神奇剑鞘,救回了这个女孩。
而我,却感觉到身体无比的沉重。
手,脚,身躯,如同火燎一般。
炽热的火舌,舔过全身。
好像,要将这句躯体融化。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身边传来了神父疯狂的笑声。
我皱着眉头,看着身边捂着额头的神父。他没有任何恶意,没有任何阴谋,只是单纯地笑着。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看到眼前的出现的玩具一般,开心地笑着。
真是恶心的感觉。我抱紧伊莉雅,冷冷盯着眼前大笑着的神父。
“你笑什么?”我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神父没有回答,只顾着自己笑,无比欣慰地笑。
“你,笑什么?”我皱皱眉头,一字一句凑口里吐出来。
“别发火,卫宫,暴怒可是神所禁止的。”伪神父带着微妙的笑容,走到我的身边。
…….我没有避开,微微侧过身护住伊莉雅,看着他想干什么。
言峰的身体突然冉冉发起光来,大量的魔力汇集于他的右手,他的右手,正对着我。
“圣光之祝福,聆听我的请求,带领无知的人民,到达此之彼岸,闪耀的光辉啊,请让无助的我进入你的庇荫,外来之邪物将化为无形,在伟大荣光的守护之下,出现吧!天空中的精灵啊,光明中的光明啊,保护您的子民不受邪恶的威胁,展开您的闪亮双翼,阻挡世间一切的邪恶,父神,请祝福我,请赐予您最忠实子民护佑,化为神圣的守护,隔断黑暗的笼罩。”言峰高声吟唱着,无比纯洁的光芒从他的身体涌出,他的歌颂,他在吟唱,宛如降临人间的神使,以大无畏的的神光笼罩着人间的信徒。言峰右手的魔术刻印疯狂地闪耀着,飞蛾扑火般地闪耀着,散发着自己使命最后的光辉。
我看着这一切,只是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看着眼前的神父以最真挚的信仰银发的奇迹。
或许,这已经接近了魔法?
片刻,白光收拢,在我身后缓缓形成了一道锁链,紧紧锁住了蠢蠢欲动的黑泥。我的身上也笼罩了一层淡淡的神光,言峰也瘫软了下来,坐在地上。
“为什么?”我没有提出很多问题,只是这个必须得问。
言峰勉强低低地说。
“我只是,为新生的婴儿给予父神的祝福,履行我神父的职责。”
新生的婴儿嘛?我苦笑,真够讽刺的。
“就算是这个‘婴儿’足以危害人类的存在?”我问道。
“难道,你不觉得很美吗?如此单纯的存在,为了人类献出的生命,多么美丽的存在啊。”言峰发自内心地欢喜。
“就算我是卫宫切嗣的义子?”我问。
“这些事情没有关系,我的职责只是为新生的婴儿给予祝福,只是如此,若是母亲拒绝这位小小的生命,我也会尊重母亲的意愿。”他忽然笑了,看着我“看吧,你果然没有拒绝这份使命。”
“比起这个,你是不是应该要走了?我的魔术是无法困住它太久,你的身上也被我附着力圣光,短时间内不会被它所察觉。”言峰开始催促起来。
:你真的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存在吗?”我问。
言峰有点不耐烦了“我不知道你和它有什么区别,但你是在我身边出现的,我有义务献上祝福,只有这些。”
“你,不走?”我问。
“我动魔术就消失了,你不用管我,快点带着你身边的圣杯走。”
这样啊。我没有说什么,转头默默离开,留下来独自面对黑泥的言峰。
黑泥是个怎样的存在,心脏被污染的言峰比我更清楚。
但他却要留下来独自面对那样的存在。
一方面拥有纯洁的信仰,愿意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献身的神父。
一方面欺世弑师,心狠手辣眼看着自己妻子自尽的暴徒。
言峰到底是那一种人?
我无从知晓。
我只知道,今天,多半是他最后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