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契丹的高官要员面前，在姬顺的宾客面前，在流求和速频国的使者面前，契丹菊儿汗漆水耶律置的舌头，像块果冻一样的从嘴里滑落出来，落在地上。没有流血，没有疼痛，比掉根头发还要轻松，只是再也没法讲话。
脱脱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慌张的护送弃赦下台，并且不忘捡起舌头带上。底下的混乱她是一丝没有看见的，她只想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祭山仪前，弃赦曾拟了一份痛陈厉害，言要一扫积弊的演讲，只是被青冢扣下了。“要干这些激进事情，到时候我可就不去捧场了。”她这样坚持道，即使铎涩来劝也不依。
“再重写份讲吉祥话的，那种违心的假话我能说出来嘛……应该没什么困难。”弃赦这样说。
“那是个什么……”铎涩还不知道是弃赦的舌头掉了出来，颤颤巍巍的这么问。青冢也顾不得什么皇家礼节，一把撒开窦詹事、申卫率、荀洗马，就跑到弃赦面前。
一些模糊记忆的片段忽然清晰起来，可是，许多像是冲洗胶卷时的污渍，或者光学效应产生的异常图像，黏菌一般残留在脱脱直的记忆里面——不可以言掩其心，不可以言饰其心——她听见这样声音。
这段记忆的最开始是一个梦，是脱脱直梦到自己站在提隐斡耳朵市中心的广场，周遭被举着横幅的青年包围。他们向中心的舍利塔，不断扔着燃烧瓶，出于烈火的舍利，再遇烈火却成了灰烬。他们是提隐斡耳朵大学的学生，脱脱直不知为何知道这样事情。
“毫无意义的事情，终究什么无法改变。”梦里脱脱直疲惫的想着，感到无聊，左右忽然响起枪声。被射中的人们纷纷倒在地上，又气球一样漂到空中，向下滴血，下雨一般。
“铎涩在哪？”她忽然想起那位极重要，又极柔弱的人。她大声的喊她，声音却总被示威者的尖叫与欢呼盖过。子弹从脱脱直的脸颊和耳朵擦过，她感到一阵阵的疼痛，流出的鲜血淹没了她的脚。
她恍惚看见一个人，长着白色羽毛翅膀，站在舍利塔的顶端。她不在乎这个，她只想找到铎涩，并防止她受流弹伤害——铎涩应该在枪口的另一端，她想起这样事情，然后醒了。
“为什么会做这种从没发生过事情的梦。”脱脱直含糊的嘟哝，翻身还想睡会，可睡不着，于是她起来了。梦中的翅人正站在床脚，但她看不见。她把睡衣搭在翅人肩上，将之当做衣架使用，但她看不见。她出了房间，翅人跟在后面，但她看不见。
脱脱直开开隔壁铎涩和弃赦的卧室，两人依然懒懒散散的睡着。她戳戳铎涩，翅人就站她边上。铎涩扭扭身子，勉强睁开眼睛看她，说道：
“再睡半个小时……到十二点，正好睡够八个小时。”
“昨晚干什么弄那么晚，造小宝宝吗。”
“繁殖一大堆的村民，把所有附魔都刷出来了。”
“那么贪玩哒，多早晚给你俩眼睛玩瞎。”
“嘿嘿。脱脱直你要出门吗，顺便帮我去喂下鹰。”
“婴勺婴勺婴勺。”翅人用他们听不见的声音急促鸣叫。
“不出，但闲着也闲着，鸡仔搁那边冰箱里是吧。”
说着，脱脱直就起身朝院子门口鹰房过去。里面养的是一对白脚海东青和一只红尾𫛭。他们看见脱脱直身后跟着的翅人，不由都警惕起来。契丹语管海东青叫索瓦，这是这几天脱脱直学会的第九个契丹语词汇 。顺带一提，九读作亦斯。
“呦，脱脱直。”还没给鸡仔解冻好，脱脱直就听见一熟悉声音。是青冢过来玩了，因看不见翅人，直撞上去，正痛的捂着鼻子。
“一天天的没点正事干。”
“胡说，我都干了一上午正事了才抽出时间过来。天气好冷啊，马上都冬至了。我生日也正好是冬至哦。”
“生日是什么，长树上的还是藏石头缝里的。”
“一种甲壳纲的浮游生物，生活在延西的内海里——今晚请你们吃大餐，卫平宫里的饭难吃死了，真亏你能维持那么大两坨肉的营养。”青冢说着手在胸前比划几下，开了个低俗玩笑，要是窦詹事在场又要挨骂了，但此时只逗的边上翅人咯咯的笑。
“什么王室皇室本来就是封建残余，再怎么改革，直到现在天子依然能娶九妃，我爹也是娶了三个。人之情意无穷，哪有分之则寡，合之则众这般道理，情真意切何需在乎这些。真正让我生气的，是你瞒着我这些事情，当我那般俗人也罢，但如此你将萧姐姐当成什么了？”青冢说着气愤，狠狠的往弃赦肚子上打了一拳。
一小杯蓝紫色的冰欺凌一样东西，和一碗煮了小睡莲一样的羹。
“这是浆果生拌海豹油脂，北海都司上供的。这是银鱼莼菜羹，算是我老家那里特产，不过里面藏红花是延西产的。”
“这个呢。”
“干煎娃娃鱼，用延西产的穗草作香料，还加了点麝香。明明延西整个都是南宋时候才从海里升起来的，为什么会有穗草这种特有作物。”
“管他呢，好吃就行。顺带一提我名字脱脱直有穗草籽的意思——虽然是类似俚语的叫法。”
“喔，看我把脱脱直运到南洋赚百分之五百利润。”
上下征南的一干热带水果，每样两三个，脱脱直没一种叫得出名字。
“有件事，虽然我是没有姐姐就两妹妹，但一般来讲姐弟不该吵吵闹闹打来打去吗，为什么你和萧姐姐关系好的跟情侣一样。”
“我和弃赦又没认识多久，卫平宫也就来过两三次。”
抹干净眼泪装成什么没发生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