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书房。
林清凡以庄重的步伐走到书桌的椅子旁，然后坐下。
当然，说是庄重其实就是为了避免发出磕碰声。
这样做的话，可以表示自己对房间很了解，随便磕碰出声音也显得动作毛毛躁躁。
尽管这些是微不足道的细节，但林清凡认为面对毫不了解的徒弟，这是很有必要的。
他不能被认出穿越者的事实，起码在弄清被识破的后果之前，都不行。
萧白没有落座，明明旁边还有椅子，但她丝毫没有做下去的打算。
为了保险起见，林清凡没有认她现在就坐下，而是直截了当的说:
“关于不懂的地方，说吧。”
已经到了房间里，再拿借口说不舒服为由已经不合适了，再然后逃避问题也会显得奇怪。
毕竟原主的设定就是直来直去的类型。
“啊，是这样的。”萧白拿出书，和之前那一本百草籍不同，“关于灵脉针灸的步骤我有些不懂，是要先运气还是先入针呢？师傅您说是先入气，可我试了一下，感觉还是先入针比较好。”
“所以特来请教您解惑。”
啥?针灸?
林清凡很想瞪大眼睛，像那个鱼头一样，可是他忍住了。
如果他有学过针灸，也许可以拿那个世界的套在这里，但很不巧。
没学过。
话说，一般人哪会关心针灸啊？！
还有灵脉针灸?是给有修为的人吗？........这是什么玩意！根本就不科学！
尽管内心已经在咆哮了，但林清凡表面上是一副平淡如水的表情。
仿佛在说——就这?
看着萧白一脸期待，林清凡缓缓开口:
“你真的不知?”
“回，师傅，徒儿真的不知。”
萧白恭恭敬敬的低下头，态度丝毫找不出破绽，林清凡实在是没法用——你怎么这么笨，的借口敷衍。
若是懂行的人会怎么说？........讲解理论，不，这个方法行不通。
如果强行胡编乱造解释的话，在专业人士面前很有可能是肉包子打狗，完全没用，并且，失败的话，会让对方起疑心。
于是最好敌不动，我不动。
敌还不动，让她动。
“那么，你说说你的理由。”林清凡摸了摸下巴，假装思考，“说出来才好让我知道你错在哪里。”
也许可以通过萧白的话，找些似是而非的解释。
“谢谢师傅！”
萧白一脸喜悦的讲起天书。
“师傅您教我用的针，是七分铁，二分黄铜，一份灵化玉粉制成，入体后铁能阻邪，铜能阻风，灵粉则可以通过灵力治愈疾病，可根据血融反应先入气会打乱人的气息，虽然效果快，但后果就是如果控制不好灵力就会有后遗症，到时需要龙诞血形。”
.........?
林清凡摸着下巴的手停下了。
他怎么好像什么都没听懂。
“虽然如果控制的好没问题，但是如果伤者伤势严重，体内灵气混乱，就算针灸者能力再高，恐怕也会失手，既然如此，不如先入针，再入气，虽然扎进某些部位会很痛，但我觉得这是可以忍耐的事，可您却教导我必须先入气。”
萧白微微眯起眼睛，看到师傅的手突然停了。
这一定是有所禅悟吧！
她笑了。
困扰自己多日的问题。师傅仅仅是听了一遍就明白了。
看来我还需要多加努力呢！
萧白在心中激励着自己。
而林清凡看到萧白的笑容，丝毫高兴不起来，反倒如入深渊。
不要用这种期待的眼神啊！
稍微回想萧白刚刚说的内容，林清凡就一个头两个大。
但他也不能一直闷声不吭。
“——这样啊，你不懂吗？”
“是的，徒儿愚笨，请师傅指教。”
不要这么谦虚啊，林清凡好想抱住脑袋，找个角落蹲下去。把存在感抹去。
可惜，他不能。
就在一头雾水时，突然灵光一闪，向那抓去，一个方法浮现在脑海里。
虽然慌缪，但可以一试。
总之抱着饥不择食的心态，快速整理思绪。
林清凡往后一靠，收回放在下巴的手，双手抱胸，一副胸有成竹的微笑在脸上。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带着轻松的语气道：
“一切都在我计划之中。”
萧白猛得一楞，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睁大着双眼，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个令她琢磨不透的英俊男人。
尽管其实年龄并不大，但那双深邃的眼睛似乎装满了无尽的岁月和智慧。
可，她的实验证明，师傅的结论是错的。
“可，师傅怎么会错?”萧白下意识的吐露出心声。
却见林清凡轻轻摇头。
“你不懂。”
林清凡语气沉重的说完后，慢慢起身。
“你是为何学医?”
“回师傅，徒儿的父母就是因红魔病而死，所以想要找到解答之法。”萧白面露苦涩。
红魔病，虽然听起来很可怕，但只有凡人害怕。
拥有修为的人从来没事。
没人知那病从何而来，从何而去，但得病的人皆失心智，眼睛通红，疯疯癫癫，更有的会性情残暴。
这病没人治，因为拥有学问高深的人都能有修为，有修为了，自然也就不操心这个了。
当然，也是因为红魔病是绝症，古往今来也没人治的了。
所以没人关心，想关心的人也会因为难度放弃。
但萧白想试一试。
也许是因为年幼的自己看到父母的样子吧，仿佛变成了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那个只能无助看着一切的自己。
哭泣的小女孩。
弱小的自己。
也许是为了不公平的世界的挣扎。
她已经记不得了具体原因了，但学医是她的一生目标。
她想要把这个病治好。
所以她拜了一个臭名昭著的人为师。
就算是恶人，只要能帮助她，也可以。
为此，什么都可以付出。
命也行。
或许已经成为了执念，她也知道这一点，但并不打算改变。
“有一个故事。”林清凡说，“从前有个人，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人类不知道什么草能治病，而那个人尝遍了百草，一次一次在失败中积累经验。”
“不，也许对他来说，每一次的尝试都不是失败，而是另一种的成功。”
这个世界没有关于神农的传说，所以林清凡也没把握对方一定能够理解其中的含义。
不过他想说的是——他是故意把针灸的顺序搞错的。
“我是为了培养你的精神，轻不可忘了实践出真理。”
虽然说的很好听，但萧白信不信呢？
不管信不信，反正我信了。
秉承着想要骗人，先骗过自己的原则，林清凡摆出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叹气道:
“为师错不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从中学到了什么，不要拘泥于细节上。”
“师，师傅。”萧白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同时还有些.......泪目。
如果没看错的话，那就是被感动了一样。
不会吧?林清凡半信半疑背对着萧白，继续语重心长的说:
“如果为师的错，能够换来你的成功，那为师愿意错上十遍，百遍，万遍。”
最后一句林清凡是想充满气势的喊出来的，不过那样有些太羞耻了，于是放弃。
不过说完之后，林清凡对于整体效果还是很满意的，演技杠杠的，然而好半天都没听到回应。
萧白在身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怎么回事？演砸了？
给个反应啊。
还是。
果然大道理是说不通的啊，林清凡面如死灰地仰天长叹，
也是，这才正常，明明人家只是来问问题的，结果自己扯了一大通，完全不搭边啊。
无奈之下，他转过身。
无论如何，都只能面对了。
视线不情不愿的移动向萧白，他真的好害怕对方是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不过既然自己是师傅，好歹也要留点面子吧。
想到这，林清凡鼓起勇气的直视萧白。
她正在用手帕擦拭眼泪。
嗯?
哭了？
林清凡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时，只见萧白深深的弯腰鞠躬，长发垂下。
“我明白了！”
明白啥?
究竟明白了什么，才会哭啊。林清凡一脸懵逼。
就算感同身受那些大道理，也不至于掉眼泪吧？
但他还是给了反应。
“.......嗯.......很好.........”
总之，好就对了！
“师傅的教诲！您的所言！终生难忘！”萧白大声道。
“是......是么。”
声音有些大过头了吧。林清凡默默心想。
他觉得萧白不是一个安静的女孩，应该是活泼类型的。
“恕我直言，其实我一直对您有所偏见，认为您把生命视成玩物一样........对不起。”
“啊，没关系，我不在乎。”
林清凡当然不在乎了。
之前的人又不是他。
“何等的温柔啊.......师，师傅请让我跟随您一生！”
“一，一生?”林清凡差点叫出来。
他过些时日，可是要去加入宗门的，给别人当徒弟的。
怎么能把自己的徒弟带过去。
那不是乱了套吗？
还有，一生未免也太夸张了吧，听起来蛮吓人的。
有一种，【你一辈子也不能离开我】的既视感。
“请原谅我的任性，可师傅，您的崇高的品德，您高大境界，实在让我忍耐不了，我想一直跟随您！侍奉您边！想一直向师傅学习！”
“........呃........”
这个发言怎么这么奇怪。
林清凡想了想，找到了答案。
萧白现在的样子就和他曾经看到电视里被传销组织洗脑了一样。
或者是狂热教徒。
十分有共同性。
等下，这太奇怪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