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这个地方。
幼小的眼睛里映入的这个小岛是如此的陌生和可怕,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自己,没有任何人愿意保护自己。
只能不断地用谄笑来掩盖自己的弱小,表现尽可能合群,不被其他人排斥,这便是作为弱者的活法。
当时的我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在道尔斯立足,所以即使是在痛苦到想哭的时候,也只能咽下苦楚用不让人觉得讨厌的语气顺着别人的意思说下去...
“你们这群混蛋!不要欺负我的妹妹啊!!!!!!!!”
明明本该是这样才对...但这样的我,却也有保护我的存在,她有着和我相似的面庞,却比远比卷缩在地上的我更加的勇敢,更加的强大。
正是因为有了她我才能够在孤独中忍耐下来,她是我的英雄,虽然是个女孩子,但对于当时的我来说却是像白马王子一样的人。
和她在山林中穿梭,在溪水旁嬉闹,玩着过家家的游戏,在穿过森林的圣殿里模仿着大人们结婚时说的那些祝词,用笨拙的手编成粗糙的花球和她一起高高的向着天空抛出,只有两个人的婚礼,只有两个人的祝福。
希望得到幸福的新娘,接到新娘抛出的花球的少女。
我们约定了,等到以后无论是谁先结婚了之后都要找到对方,将花球留到对方的手上。
这是两个少女们小小的私心,她们都打从心底祈祷着彼此的幸福...
可是,随着我长大离开了这个小岛,关于那个一直保护我的姐姐,我却慢慢的失去了她的印象。
那一定是年幼的我,为了不被孤独压垮而幻想出来的朋友,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幻想。
所以,那天当我从自己家的邮箱里拿出了那封信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颤抖。
“鲜花,白衣...和...你。”
那是只属于我和‘她’的暗号。
*
眼看着天边的残阳正缓慢的沉入金色的海岸线,看着眼前有着和贝蒂别无二致的少女,守泣陷入了沉默。
毫无疑问二者之间存在着某种联系,生与死两个处在完全不同状态的少女却有着一样的外表。
“大哥,能不能说两句话,被人搭讪之后还把我晾在一边,你倒是挺有本事啊。”
“啊,对不起,我正在想一点东西。”
“肯定是在想坏事吧。”
“是啊,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真的算是坏事。”
“唉!你竟然还来真的!小心我大叫你非礼啊!!!”
眼看着少女即将发出尖叫的那一刻守泣当机立断用手刀用锐利的劲道敲打脖子附近的颈动脉窦部位,由于压力变化少女的血压骤减最终昏厥倒地。
“...守泣。”
“一不小心就反射性的做了。”
“我觉得这种职业病应该要努力客服才对。”
“以后会努力的。”
在短暂到不知道几秒的反思之后,守泣利索的扛起了少女的身体,虽然如今码头空无一人但这也不是能光明正大的扛着沉睡的少女走在大道上的理由。
既然走不了大道,那么能够行动的范围就有限了。
“那么这个女孩该怎么处理,把她扔到海里喂鱼之类的?”
“还不到这种地步...不过,如此看来贝蒂与德克斯家族之间的关联,貌似并不仅仅是认识这种肤浅的关系,至少从这个女孩的外貌上能够看出一定程度血缘上的联系。”
考虑到贝蒂的外貌上仅仅只是不到二十岁的少女,因此大概率应该是早夭,而莫罗斯 德克斯是一位已经达到了水晶婚也就是合法婚龄的基础上加上二十年的婚期至少是为四十岁往上的中、老年人,就算是埃达的女性适婚年龄更早贝蒂这种不到二十岁的小姑娘应该很难有联系,而且莫罗斯与道尔斯的关系出了他的妻子之外应该是不存在的,也就是说这份血缘上的联系并不是父系而是母系吗?
“幽灵的血统之谜,简直就是刑侦小说的标题一样的故事啊。”
“幽灵的血统...那守泣要不然就去找那个人吧?”
“齐莎也是这么想的吗?”
我和齐莎在这个瞬间的脑海里同时浮现出了同一个身影,而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守泣他们变为了实际的行动。
*
“所以,你就把那个女孩扔到我这里了吗。”
在一如既往的酒馆上方的单人卧室里,琳用很难被人发觉的无奈语气说到
此时的她正在翻阅着一本看上去就很复杂工具书的同时高速的甩动手中的钢笔在另一个笔记本上奋战着。而守泣则是将昏睡的贝尔放在了琳卧室的床铺上,齐莎则是被守泣派去寻找幽灵少女贝蒂的所在。
“很抱歉啊,在你学习的途中跑过来打扰。”
“不对,我并没有在学习。”
“唉?但是...”
“这是在写小说。”
我走到了她的身旁仔细的阅读了几行之后发现,她真的是在写小说,在风土应该是叫同人,眼前的这位娇小的魔女正在续写着某个故事的后日谈。
“主人公是...恶魔啊。”
“嗯,是一个温柔的恶魔。”
琳所描写的故事是一个恶魔在漫长的时间里等待着某个人的故事,随着时间的不断流逝,故事的主题也在一点一点的变化。
从魔幻和历史慢慢的向着科幻的领域发展,但不变的是恶魔一直在那里等待着那个不知何时到来的人,身边的人慢慢的老去,就连他们的孩子都在时间的摧残下与恶魔失去了联系,但恶魔还是在不断的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
“21=2+1=3=真实,21=3X7=3+7=10=无限或更高层次,1+3+7+21=33...”
“你这是在说什么呢?”
“小说的大章,我正在用数秘术的解析来进行新毕达哥拉斯学派的再构,并予以故事性解释来讲述灵魂扬升的经过。”
“这个有意思吗?”
“非常的有趣...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卖不出去。”
嗯...考虑到如此晦涩的内容,守泣也只能说没办法吧,毕竟小说就是为了让人感到高兴的东西,无论时代如何变化,内涵如何丰富,不能满足最基本的娱乐需求的话,那就是本末颠倒。
“说实话我最近在思考要不要结束这个故事。”
“为什么?你不是说写的很有趣吗。难道说是因为卖不去...”
“不是,说句实话读者数量之类的,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之所以去自费发表小说也不是为了靠这个挣钱,仅仅只是为了分享小说内容而做的。”
原来是自费发表的啊...
“那为什么要结束呢?”
“...因为接下来的故事,我没办法再写恶魔的故事了。为了主题,我必须要换成自己不一定喜欢的主角。”
“这...”为什么不能不换主角呢,我本来想这么说,但是考虑到这个小说本质上并不只是小说的内涵,这么做估计对于作者本身来说也是一种背离初心的行为“真的必须要换主角吗?我觉得现在的主人公就很好啊。”
守泣试图用更加柔和的方式旁敲侧击,但对于我的这个疑问,琳只是无声的摇了摇头。
“第21卷的主题是审判,原本的主人公无法做到这一点...所以必须要塑造第二个主人公。”
而且还必须是与原本主人公正好相反的另一个极端,也是某种意义上距离我最遥远的人种。
“我没有自信能把这个角色写好,虽然先前的故事也不是多么的受欢迎,但我还是很喜欢这些故事的,可接下来的故事却是我本人都不一定会喜欢的内容,所以我现在能够仰仗的就只有写作的功底和故事的情节,也就是所谓的才能。”
这令琳非常的不安,因为接下来的创作对于作者的她而言再也没有推脱责任的理由,她必须要直面自己能力上的不足和对事物理解上的稚嫩。
“难不成,琳你来道尔斯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不全是,但和这个有一定的关系。”
小说,小说啊,我的未婚妻虽然是一个网络小说家所以也不能算是完全未知的领域,但网络小说的内容和以纸质为载体的小说可以说是完全不同。
虽然对一部分人来说是完全相同的概念,但虹桥说过,抛去个人的偏见,所谓的网络小说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甚至直接说百分之百也不为过都是一堆垃圾,在以纸质也就是实体书本行业里是一群连存在的价值都没有玩意。
可同样的,你把实体书的内容搬到网络上读者估计也很难耐下心来将整本书看完,所处的平台与载体的不同造就了两者完全不同的内容发展方向,而且这两种发展是几乎不可逆的单程路径。
“闲话休谈,回到正题吧,既然你把这个女孩带到我这里就是说希望让我来帮你调查她与那个幽灵的关系吧。”
“是这样没错。”
“你的行动力能如此充沛这点虽然令我佩服,但你完全有更好的选择,比方说那个芙莉的队友,她的依存物从功能上来说会比我得出更加精确且具体的结果。”
“我的原则之一就是不让立场不同的伙伴,为了面子而打破自己绑定的社会关系。霏缇斯大人属于道尔斯,更何况她并不知道贝蒂的存在,即使是得出了真实的结果,那个真实也不一定包含了我所需要查明的内容。”
琳合上了书本,将身体从椅子上用猫咪一样轻柔的动作挪了下来,大面积的布料勾勒出了她瘦弱无骨的肢体让人能够意识到眼前的少女是多么的纤细。
“原来如此,你的理由我了解了。对于你给予的真实,我将赠与你名为魔法的奇迹作为回报。”
“谢谢你。”
娇小的精灵少女伸出了手指,锁链从虚空中出现画出了一个完美的圆环,从波澜的平面中一根银色的细线从中滑落,细线的两头分别是一个白银制成的平平无奇的戒指和一个闪烁着湛蓝光彩的菱形宝石。
“在我持有的依存物中不具备类似功能的品类,因此这次我将用更加原始一点的灵摆(Pendulum,15世纪欧洲用于寻找水源、矿脉和被拐人口的一种魔法形式,后世的狐仙等都市怪谈类法术就是其衍生类型)进行探测。”
少女将灵摆的戒指戴在左手的中指上,然后将抓着灵摆的手放在了贝尔的身上,把手一点一点的抬高,直到将整个灵摆展开,菱形宝石垂直的指着下方少女的脐带部位。
“锁链啊,为我显示生命的流动;锁链啊,为我描绘时间的脉轮;锁链啊,为我解开戈尔迪之结。”
闪烁着苍蓝火光的奈尔弗的内脏从虚空中出现,宛若巨蟒一般在空中交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钢铁银盘,在那上面闪烁着的苍蓝色火光如同烛火般描绘出了相互包裹的四个圆环,紧接菱形宝石开始了不规则的颤动,明明琳的左手并没有任何动作她还是擅自的被某种看不到的力量所吸引一般向着某个未知的烛光摆动,最后...
“!”
“看来得到结果的时间,比我想象的要更短啊。”
灵摆以南北方斜四十五度角笔直的停在了空中,就像是被磁铁吸引般一动不动的停在了那里。
“而且...这个结果也比我先前想象的更加无趣。”
“那是什么意思!”
娇小的魔女收回了空中盘旋的锁链,她用那冷淡的砂金色目光盯着躺倒在自己床上的女孩说到
“这个女子确实如你所想和贝蒂有着血缘上的联系,并且也确实是母系的联系,不过我们都误会了一个关键的前提。”
“误会?”
“嗯,一个在最初期就犯下的错误。”
幽灵少女,贝蒂...她并没有死。
“她只是没有存在这个世界,仅仅只是这样。”
“...这是什么意思?”
“和齐莎一样,贝蒂只是个幽体,而不是幽灵。”
“所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守泣难得的有些情绪化的问到,毕竟不是幽灵的话,那么自己一直以来接触的...齐莎她一直以来接触的那个少女的幻影又是什么!这样暧昧不清的关系让守泣的大脑开始逐渐发烫。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已经太晚了,已经是末期了,名为贝尔.赛西蒂的少女已经没救了。”
“你不告诉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到底有没有救!或许对你们来说的绝症对于我...对于我曾经所在的世界而言!”
“没用的,就凭区区风土的科技水准是不可能治愈那个少女身患的‘疾病’。”
魔女非常清楚少年身后所代表的风土世界与其拥有的文明水准,正因为如此她才会斩钉截铁的得出‘末期’这个冰冷的答案,事实上即使是将时间向后无限推移到文明最繁盛的‘降生时代’也不可能治愈这个疾病。
因为,那个绝症的病原并不源自于患者本身,而是...
*
齐莎找遍了整个道尔斯的土地,本就不大的小岛在能够无视墙壁和重力约束的齐莎而言不消半个小时就找到了那个幽灵少女的身影。
“贝蒂,你怎么没来港口接我们,还跑到这了?”
“齐莎...”
幽灵的少女来到了正被工人们翻新的圣殿,这里是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也是幽灵少女这几十年来一直思念的地方。
“我听到了一个声音在叫我。”
“声音?这里哪有人啊。”
“嗯,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着附近没有一个人,但就是好像听到有什么人呼唤我的声音。”
那个声音在呼唤着我,在这个逐渐新生的圣殿里,有什么东西在像我传达着某种意志。
“比起这些莫名其妙的,现在还有其他要紧事!快点跟我过来。”
“其他的要紧事?”
“我们在港口找到了一个和你长得一摸一样的姑娘!”
“!”
难道说...‘她’真的还记得...
*
“贝尔.赛西蒂是患有幽体病的活人,物质扩散这一自然危害的受难者,只不过与雪崩或海啸之类的当场死亡性质的灾害不同,这位少女死亡是缓慢但却不可能改变的事实。”
“...为...什么?”
物质扩散...物质扩散...是这样啊,是这样啊,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那种东西到如今还在!那玩意不是在几万年前就已经结束了吗!!!那群神是在干什么的!这种理所当然的正事竟然拖到现在还没解决吗!那群废物都死光了吗!!!!!”
“请先冷静下来。”
“这玩意怎么可能冷静!那可是幽体病啊!那可是那个幽体病啊!!!!!!”
在末期的情况下相当于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拉拽到原子级别微小的平面颗粒然后扩散到宇宙规模的大小!在近乎无限的时间里只能慢慢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被世界撕碎成渣的感觉,连死都做不到!
“这就是你说的不受到埃达恩赐的意思吗!为什么要到现在才告诉我这句话的意义!!!”
“...如果你知道了这句话的真意,又会怎么做?”
“那还用问吗!肯定是立刻带着所有人离开这片土地!不对!即使是现在也不晚,必须把所有的人从这个岛上带走才行!”
“请先冷静下来。”
我错了,啊,我真的是彻底的错了!竟然事到如今才意识到这么根本的错误!在发现贝蒂这个所谓的幽灵时,我就应该留心才对!明明应该对这个问题的所在产生疑惑才对!结果竟然直到事情走到了这一步才意识到了问题竟然出现在最初的阶段!
铿!一瞬间天灵盖上传来了火热的痛感,魔女将自己的锁链裹成了像是毛线球一样的铁球,直接砸在了守泣的脑袋上。
“请先冷静下来。”
“嗯...我现在冷静了,就是失血有点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