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与那位少年相遇是在舞蹈课结束后一家人的晚餐上。
在一如既往的餐桌上突然出现的三位客人,让年幼的米凯拉产生了不小的好奇。
父母并不是那种会把工作带到家中的人,能被带到餐桌的往往是被他们认为是朋友的存在,但这次的客人确实她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更何况在这之中还有一位与她的年龄相仿的少年。
“米凯拉小姐对吗?看上去和守泣差不多大呢。”
“嗯,确实。守泣先生今年几岁了?”
先生?为什么我的父母在对着这个小屁孩用着敬称?这一小小的细节让米凯拉对眼前的少年产生了些许的敌意,即使是在后来知道了是守泣把父母从魔兽的袭击中救了出来这份敌意也没有轻易的消去。
“七岁。”
“七!...七岁!!!”
父母瞪大了眼睛,毕竟这个时候的他们已经见过了守泣像是撕开纸张一样撕烂魔兽躯体的模样,即使内心知道对手只是个小孩子但本能上还是会觉得他的年龄或许并没有外表上那么小。
“什么嘛,不就是比我还小两岁的小屁孩吗。”
“米凯拉,你怎么能这么对客人说话!”
“没事的,毕竟米凯拉小姐说的也没错。守泣这孩子出生的环境有些特殊,之前的经历也有点奇特,所以有些对人不信如果可以的话希望米凯拉小姐能像个大姐姐一样对待他,给守泣做个榜样。”
那是自然毕竟我可是那个阿瓦尔家的女儿啊。
“是叫守泣对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手下一号了!好好的跟着我混,长大之后我才能给你开很多很多的工资。”
“...你就这点能耐吗。”
“什!”
但从那个男孩的严重流露出的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凶光,那是一种对象无论是谁都会无条件撕碎的野兽目光。
“我不需要那些没用的金属片,也不打算和你们这群‘小人物’鬼混。”
我需要的只有属于我的‘职责’和‘使命’除此之外的我没有兴趣。
“...啊...啊啊啊...”
“告诉我需要杀了什么,需要保住什么和需要找到什么,光是这样就够了。除此之外的对话都是在浪费你我的时间。”
...这个小屁孩好臭屁啊。这便是米凯拉对童年时期守泣的第一印象。
*
在午后温热的空气开始散发出独特的香韵诱惑着人们深陷梦乡的这个时候,打破这份平静的客人也会随之而来。
这些客人往往全副武装,光是看到就会让一旁的路人们心生怯意,但对于这家店的主人来说这样的光景也早已习惯了。
“店长,麻烦你了。”
“没关系,等到后天就能来我这里把修好的皮甲拿回去了。”
此处并不是什么防具店,也不是什么武器店,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鞋店。
“...啊!欢迎光临。”
“没关系,请店长先处理这些‘客人’的工作吧。”
听到随后而来的客人,守泣这么说之后,店长也非常自然的开始了处理先头这些客人,冒险者们。
他非常顺滑的处理着冒险者们提出的要求,并将其一一记录在了笔记本上,在拿到定金之后将客人送出店门的青年店长来到了守泣的身前。
“让您久等了。”
“没关系,这次来其实也是有些事想要确认一下。”
鞋匠制造皮甲,这在埃达并不少见,毕竟在埃达也有着触类旁通这个词。
皮鞋匠是处理皮革的专家,换句话说他平时接触到的皮革无论是种类还是质量都要比常规职人更多。
而在这个基础上延展到皮甲的处理和缝补也不是那么例外的情况,毕竟在埃达理发师是外科手术的医生,铁匠则是铸造盔甲与武器。
“在风土也有车厂生产坦克车的故事。”
工厂与工匠并不只是单纯的商业设施和技术人员,他们更是一个抵御外敌军事入侵时的硬性军工产业。
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将军需产业下放到民生商业上不仅可以解决就业问题,还可以减少在国防面上的开支而这也是为什么在萨尔杜冒险者公会站在工匠们身后予以支持的理由。
对以身犯险的冒险者来说,便宜但是用不上的东西就只是垃圾,最能贴合自己实际的商品才是他们消费的大头。
“商业是无法解释这世上的一切...吗。”
军工产业是最不能被商业化的产业,军工代表的是人民与群众最基础权益的保障,一旦人民的武器被剥夺这个世界就会沦为罪恶的温床。
这些工匠与技术是维护萨尔杜人民尊严的大前提,一旦将这些夺走...夺走的话...
“......”
“您是来拿先前预定的皮鞋对吧,成品已经做好了,您是直接穿着回去还是包装一下拿回去。”
“...嗯。”
就像是对青年的声音做出了反应一样,柜台一旁的小门被温柔的推开,一位有着美丽外貌的女子用略显疲态的眼神扫过了守泣与那位青年。
“...守泣,这个人并不是人。”
“啊,就算是我也能明白。”
女子小跑着奔向了青年的怀中,欣喜的像个孩子一样拥抱着她的‘玩伴’这对于她们来说是一种应有的权力也是一种必要的表现。
“希尔不要这样,你看客人们都看傻眼了。”
“嗯,嗯,嗯。”
“不要光嘴上说,快点放开啊。”
青年在不会伤及女性的前提下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了女子的怀抱,紧接着美丽的女子瞬间在空气中消失,而留下的宛若雾气般的幻影之中隐隐的出现了一个娇小的人影。
“精灵...FAY。”
失去信仰后诸神的末路,那个姿态是如此的柔弱,简直就像是一个女孩玩闹用的人偶一样,但那个小小的人还是用她那娇小的身躯跑向了青年的身边。
青年有些愧疚的将娇小的人形用手掌托了起来,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肩头,这时守泣才注意到青年的肩膀上有着一个为了让小精灵可以安心坐在上面的小布条作为装饰。
“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
“希尔,讨厌?”
“我也没有讨厌希尔。”
简直就是一个在安慰小孩子的父亲一样,眼前的青年在尽可能的压住脾气对着娇小的生命传递自己的真心。
“感觉和我曾经想象的精灵差距很大的样子。”
在齐莎的想象里精灵应该是那种更加威武一些的像是火龙一样的怪物,或者说是液体凝聚成的美女那样的流体生物,但眼前的那个存在却是如此的娇小与脆弱,感觉就像是手指头稍微用点力就能杀死她一样的弱者。
“让客人您见笑了。”
“这怎么会有人笑话,能够有机会拜访精灵无论是对谁来说都是一次稀有的经验。”
守泣并不是在开玩笑,毕竟无论是对方多么的落魄,但那毕竟是过去的神灵,他们并不是随便那个人就能接触的存在。
她们的开放是建立在极其严苛的筛选前提下的放纵,正因为能够满足这些要求的人屈指可数所以他们才会更进一步的对这些人用最直接的方式表达亲爱之情。
“在卡斯提尔我们除了自己住的房间之外,还会专门的给精灵们准备属于自己的房子。”
像是房屋的一角,长青大树的根茎处,又或是森林中喷涌的山泉处,我们会在哪些地方安置精灵们的住处,甚至会为他们准备合适他们的家具和衣服。
“对萨尔杜这些工匠学徒来说,精灵们就是我们的第一个客户,如何能够让这些小家伙满意就是我们要思考的第一个问题。”
精灵们不存在金钱这一概念,他们纯粹的像个孩子,被善待了就要用同样的善意去对待别人,同样的被虐待了就要用更大的恶意虐待对方,换句话说对于精灵们‘感谢之情’这种对人类来说多少有些肤浅的话,就是精灵们能够给予他人最实际的报酬。
“这个孩子是叫希尔。”
“嗯,正式名称是希尔基(Silky 羽衣精,英国民间传说里家务精灵,会在主人睡觉之后替主人完成家务,如果有人想要危害家中的住人则会先一步杀死对方)在这附近是比较常见的一种精灵,我主要是为了图方**以叫她希尔。”
“原来如此。”
守泣走到了青年的身前对着这位小小的朋友问到,娇小的希尔先是看了一眼守泣然后又将脸转向了本该空无一物...但实际上却是齐莎所在的位置。
“小希尔喜欢萨尔杜吗。”
“嗯,喜欢。”
“那...对于那些工厂的人......”
“讨厌,想杀。”
“!”
单纯的恶意,那是源自于精灵们如同回力镖般单纯直白的感情回路,正因为毫无掩饰所以才能直击人心的邪恶。
精灵并不是单纯的人类伙伴,甚至就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与人类水火不容的存在。
如果不能合理的处理这段关系,他们对于人类社会的威胁不会亚于天灾横祸,但问题在于守泣无法与这些单纯的精灵为敌。
“希尔!”
“他们在夺走霍特的工作,夺走我们存在的意义,杀死孕育我们的时代...想杀。”
他们没有任何的掩饰,他们并没有说谎,所以这份恶意才远比人类的恶意更加锋利和真实,杀意到杀戮之间的距离竟会如此的直白。
在这里没有正义,守泣一直以来所追求的事物,无法强加于眼前的这个娇小的生命。
“抱歉,客人,希尔的这番话并不是...”
“我知道,也不会出去对其他人说的。”
拿着自己订做的鞋子离开了那家定制鞋店。
“这一定...就是那些工匠们的心声吧。”
问题已经快到无法挽回的地步了,不仅仅是工匠们,甚至就连那些精灵们都开始对商业化产生了敌意甚至杀意。
毕竟对她们来说,朋友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会让自己的朋友们感到痛苦的那就一定是坏东西,只要把她们全都杀掉一切就能回到最初的状态。
“守泣,刚刚那个希尔...”
“嗯,看来精灵们是能看到齐莎的。”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情报,至少对守泣和齐莎他们来说是这样。
*
“赫瓦兹,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这是第几次了,市长不远万里来到了塔韦斯沙漠中一处小小的间歇泉所坐落的绿洲,被隆起的土丘挡住了大片的风沙,这是一处隐世的庄园。
“...现在还不是回去的时机。”
“赫瓦兹!已经快要来不及了!再过一段时间我就不再是萨尔杜的市长,就再也没法保护那些工人了!市政府大半的议员已经被那群‘侵略者’怀柔,继续下去的话...”
“现在我回去,萨尔杜的争端就会从水面下的少数纷争变成明面上的冲突,对于生活在这里的普通住民和游客来说会造成多大的影响,身为市长的你应该不会不明白吧。”
“但...萨尔杜!萨尔杜是我们一起...一起从哪些小小的村庄不断的引资,建设铁道,一点一点的靠着勤劳的汗水与付出才走到了今天这番地步...我不甘心啊!”
“...或许从最开始就是命中注定的。”
铁路会带来繁荣,同样也会带来这些外界资本的介入。
“更何况当下我们确实需要资本的力量。”
当代的卡斯提尔王室的王子卡奥斯其父系来自于伊利里亚的王室,母系则是卡斯提尔的正统公主,而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确实法尔纳斯特...这个与卡斯提尔暗面里的敌对国家。
“赫瓦兹,你这番话的意思是...”
“那位王子他...卡奥斯已经为了自己的王位归顺了福格尔家族。”
“!”
埃达世界最强大的三大家族之一金融家族福格尔,他们是名副其实的银行业的世家,但这些人从来不会给平民百姓放贷,他们的交易对象只有国家与魔女之塔这些位于权力金字塔顶端的存在。
“这...这怎么可能!就算这一切是真的,那你又是如何...”
“那是自然...毕竟对面都已经亲自找上门来了。”
利迪 福格尔那个福格尔家族的一员,在数日之前已经来到了这位塔韦斯的贤者身前宣布了这场纷争的结果。
“身为卡斯提尔的王子竟然在带头卖国!”
“是一位相当有胆力的王子啊。”
“赫瓦兹你到底在说什么!这样下去的话,这个国家就要完了!”
“对面想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如今卡斯提尔的各地都在酝酿着不安的风云,已经有不少城市的民众开始了起义运动,而这一切都在那位王子的掌握之中。
“卡奥斯他现在在做的正是分化这个国家,以贵族与资本家为主进行重组,而当分化结束之后留下来的为了征求自由而起义的民众们就只有毁灭一途。”
“国家是由人民组成的!就算他是卡斯提尔的王子那也不能...”
“但他的身体里流淌着一半伊利里亚人的血。”
这也是他为什么要对福格尔家族献媚的理由,只要有钱他完全可以从自己的另一个祖国伊利里亚买下足以镇压卡斯提尔革命军的战力。
“伊利里亚是冒险者的国家,是这个埃达世界上有着最多战友会的国家,他们历史就是建立在佣兵经济之上的。”
“怎么会...难道...难道说”
亡国奴,这个词重重的压在了眼前这位老人的心上,在权之塔的统治下埃达的国家格局不会改变,但除此之外的像是经济和人口等原因却在无形之中不断地互换着自己的地位。
失去了历史的土地,那就相当于是一个国家的毁灭。
“一个顺从的卡斯提尔,这便是卡奥斯 梅努埃拉 卡斯提尔霸道的起点。”
所以,我们就只能成为在那光辉之下的阴影里求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