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世纪上半的俄罗斯是一片人间地狱般的地方。
与翻了将近一倍的人口相比，社会的基础生产力和制度却完全没有跟上，地主破产、大量人民沦为农奴、农奴们的暴动、沙皇的暴力镇压、农奴阶级里出现的资本主义者、以及各种罢工远动。
那是一个被血和泪填满大地每个角落的时代，
尼古莱·瓦西里耶维奇·果戈理便是诞生在了这样的时代，本是一个政府小职员的他在这片大地上见证了太多的悲惨。
“油嘴滑舌的骗子把死人当成活人来卖获取暴利，钦差老爷目无纲纪的受贿，这些政府的底层更是整日幻想着能有一天飞黄腾达变成所谓的人上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关注那些遍布大地的苦怀者的声音，就好像他们根本就不存在于此处一样...”
每个人都是一样单纯坦率的...虚伪！无聊！不知廉耻！毫无意义！愚笨不堪！就连最无聊的人看了都会觉得无聊的这群人，却占据着整个国家的中枢！！！
“...然后呢？”
“然后...不是我说，你小子还真是奇怪啊。”
明明我说的都是些这么无聊的故事，为什么这个孩子却总是会听我继续说呢。
“你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去听一些，王子战胜邪恶的巨龙然后救出公主之类的童话故事吗？比我说的更有意思的人也有的是吧，为什么你却总是愿意听我说这些没意思的‘废话’呢。”
“你说的那些所谓有意思的话才是对我而言的废话，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用来享乐。”
时限在一分一秒的逼近着，我必须要变强，摄取一切能够令我变强的事物，否则的话...
“哀怨之声虽然不雅，但却寄宿着真正的魂灵，你要我把时间浪费在那些没有灵魂的故事上，又有谁能去改变眼下的一切。”
“...是啊，必须要有人去改变才行。”
但是守泣啊。
“一个要改变悲苦世间的人，怎么能用这样的目光注视着想要祈求帮助的人们呢。”
那个像野兽一样燃烧着熊熊愤怒之火的目光，可不是对需要救助之人的怜悯，而是面向敌人的利刃啊。
*
在回到工作室之后，卡塔利却告诉了我今天要休公假。
“那么我去赫瓦兹先生那边帮忙。”
“给我好好的去休息啊，你个工作狂。”
利迪有些无语的说到，但如果不能工作的话，守泣平日里的休息也就只有学习和睡觉这两种。
“唉？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在我的国家时倒也会偶尔听听音乐之类的。”
不过由于守泣的性格原因，所以听的也不是什么流行乐、电子和摇滚而是古典、爵士和乡村音乐（country music）等‘老掉牙’的抒情音乐。
“你是从那个时代穿越来的古代人啊。”
“嗯，我的未婚妻也这么说过我。”
而且利迪所说的穿越倒也没错，只不过守泣原本所在的是比如今的埃达更‘未来’的地方。
“这么说的话，利迪你们平时是怎么修养生息的？”
“去‘咖啡店’找个漂亮的小妞睡觉。”
“我就知道。”
但守泣由于家族原因不可能这样肆意纵情，当然他本人也不喜欢这种娱乐方式，像是纪奴哥那种整天在国外乱跑的具备特务性质的世家族人都要在出国前会被分配特殊的男性避孕药而且还必须是对着**注射，期间也必须不断的补充剂量。
“要不然的话就是去酒馆找个牌局随便玩上几把。”
“我对这种高对抗性的游戏不太感兴趣。”
“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啊。”
就算你这么说...
“那要不就让我们带你在升旗节玩一下，也算是尽一尽地主之谊。”
“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就这样守泣和利迪，卡塔利与米凯拉两男两女再加上琳的五人组合来到了人流涌动的集市上。
“话说为什么利迪也会来？”
“别这么说嘛，平衡一下男女也是很必要的工作，放心吧我是不会妨碍米凯拉你的。”
“那你最好对自己现在的老板卡塔利也说一声。”
“嗯，你这么说也对，多谢提醒。”
“...说真的，你到底是为什么来的啊。”
道路被各种摊位摆满，不仅仅是露天的小摊，还有直接将整个广场淹没的帐篷，虽说不像是那些中世纪故事里那般美观但里面不断窜涌的人流要远比那种美观的节日更有生活气息。
“欢迎光临，来看看这从伊利里亚的港口入手的新鲜渔货！”
“我们这的皮毛可是从拉斯诺夫的山上被三个猎人合力打下的，你看着皮毛的光泽，这说明它生前吃了很多好东西，这样的皮毛就算是穿上十年也不会坏！”
“新鲜的山梅酱！无论是涂在面包上还是搭配红茶都很好！绝对便宜！物美价廉！！！”
或者说生活气息有点太厉害了，就算是和琳玔的集市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此，利迪则是给出了颇有个性的说法。
“他们这到底是在做买卖还是要抢钱啊，吆喝的也太凶了吧。”
“确...确实有点。”
生性怕事的卡塔利也比较倾向于这样的说法，但反过来...
“非常合理的选择，隔着很远就能明白这里是干什么，不会浪费更多的时间。”
“确实，这样才能吸引目标客户上门啊。”
琳和米凯拉这两位却对此表示了高度理解，并希望周围的人能够继续发扬光大。
“不过考虑到时期也不难理解，为了这一天入手了大量的生鲜货物，如果在这几天不能尽数解决的话就必须要低价抛出，甚至一部分人有可能是贷款入货的话...”
而守泣则是站在对方角度思考起了背后的营业逻辑和事态发展的要素。
*
在经过了两三个小时的采购，并灌下了各种饮料和地毯小吃之后，说实话我们已经没有继续逛下去的动力，变成了纯粹只是顺着人流动的方向前进的人形帆船。
考虑到太阳的位置，差不多也应该找一家合适的餐厅解决今天的午饭了。
“不过今年的升旗节也是挺特别的啊。”
“是啊。”
与往日的升旗节不同，这次的集市上出现了很多以往很少见到的存在。
魔女与妖精艳丽的身影在人群中隐约的出现，精灵族（ELF）、矮人族、甚至灵族这些类人种族的身影对于萨尔杜这个偏僻的城市来说也是相对少见的。
“应该是听说了厄黑耶工会要搬来此处，所以提前来打探市场的人吧。”
“是这样啊。”
埃达有着属于自己的市场模式，魔法同样是一门出色的工业体系，这对于浸淫在现代文化中的守泣来说确实是很难理解，但他们在此处都是实际存在且一定会相互联系、交集最终发展出全新枝叶的事物。
“守泣你快看！那边竟然有人在卖珠宝！！！”
“真的！呜哇，好厉害...”
两位女性很快就被一旁摊子里的珠宝吸引了视线，利迪则是跑到了一旁和鱼商聊起了家常，估计是为了获取萨尔杜之外的情报，而此时的琳...
“守泣...快跑...”
眼角泛出了泪珠，反常的露出了恐惧的神情。
“！”
平日里不动声色的她此刻却不由自主的抓住了守泣的衣角，指尖传来的微微颤动让守泣明白了这位精灵族的少女正在对什么感到难掩的恐惧。
“琳，你这是怎么...”
“能稍微打扰一下吗。”
有一个声音从守泣的前方传来，那一刻盛夏的余温瞬间消散，宛若寒冬不远胜寒冬的冷气席卷了守泣的精神。
没能发觉！没能发现！到底是怎么回事？明明自己不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这个距离！如果是心有歹意之人的话，我已经死了不知道多少次！到底是什么人！声音是男人！声音是自上而下！身高在一米八以上吗？！比我更高！体格不知如何！呼吸音不够雄厚，难道说此人并非战士？！！我怎么可能让一个外行人接近至此...
无数的思绪瞬间席卷了守泣的脑海，但他做出的第一个动作却是本能性的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琳与‘敌人’的中间。
“哎...噢！还真是巧啊，这不是那时候的小娃娃吗。”
“你是...谁？”
未曾见过的男人在用熟腻的声音对我说话，好恶心，光是被这个人用不知名的善意对待，我就恶心的想吐，这种反常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男人估算年龄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四肢就算不是以男人为基准也是格外的纤细，甚至可以说是太过纤细，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也绝不会夸张，他的身上披着一袭黑衣长袍明明是在盛夏但他的额角却没有留下一滴汗水，与朴素的长袍相反的是他身上几乎被各种各样的小件饰品给淹没，大部分的饰品都是骨骼与丝绸的组合，但里面却或多或少的掺杂着一些看上去像是人类的骨骼的饰物。
“嗯，嗯，许久不见出类的倒是俊俏了些，当年的那群小女仆们看到你此刻的模样应该会后悔万分吧。”
“...你到底是谁？”
男人的五官清秀，但他的下眼皮却有严重的浮肿，以至于像是化了烟熏妆一样，单眼皮看上去虽然有些温和但实际上眼角却是上吊具有攻击性的外貌，嘴唇很薄甚至有些开裂泛紫，两颊无肉深深凹陷的面部和煞白的肌肤都让人对这个男人不寒而栗，简直就像是闯入了灵异的世界一样诡异的外貌。
“守...守泣...不行...不能与这个男人为敌...”
没法赢，不可能赢，与这样不合理的存在，与这样存在本身就‘怪异’的事物，怎么可能与这种东西为敌...
“说来你背后所藏的...原来如此，你已经替自己找好了保险啊。”
“我在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被对方的自言自语搞的莫名其妙的守泣终于发出了怒声，他的这一声让周围的行人、摊主还有米凯拉他们都定睛瞩目着守泣...但唯独就是没有将眼前这个枯瘦男人映入眼帘之中。
“啊，说起来我还没回答你的问题呢。”
男人慢慢的伸出手，守泣见此瞬间想要脱离此地，但在他想要脱离的瞬间全身都被一股不明的力道拉扯被定在了原地不得动弹！
他慢慢地托起了守泣的双颊，用双手托起了守泣的脸，在几近的距离那双空无一物宛若无尽黑夜般的眸子静静的扫过了守泣渗出冷汗的面容...露出了和蔼到异常的微笑。
“我的名字叫做苍舒，但这个名字本身并不重要，如果你要硬是用什么词汇来称呼我的话...”
哀将，你就管我叫我哀将吧。
“能够在此处与你相遇也是个缘分，就让我在最后给你一个发自肺腑的忠告吧。”
“...种...镐！”
“对，忠告，这是为了你好，更是为了我的雇主那群最喜欢你的‘臣子’们好。”
臣子？这个男人到底再说什么？我哪里有什么臣子...
‘我们一直在等待着您’
‘相信着您，等待着您。’
‘在这无尽的莫比乌斯之环上...’
‘不断地巡礼着，为了与您邂逅...’
‘终于...终于我们再次与您相遇了...’
‘我们的尖兵...我们的英雄啊！’
不知名的回忆在我的脑中叫嚣着，闭嘴！不要继续了！我叫你给我闭嘴！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脑子里会出现这种东西！给我住口！不要想起来！不要过来！！！
“嗯，或许该应他们自己的说法，称呼为奴隶？算了，总之不要靠近坎塔布拉达山脉的厌火族，如果不想要受伤的话就从此处绕道而行吧，王守泣。”
“你...你是...在伊利里亚...那时的！”
“看来终于想起来了，知道这件事那些家伙们也会很高兴吧。”
他们会高兴的把更多无辜的人类扔进绞肉机里，制造成更多的血肉口粮繁衍更多的子孙，为了能够为你服务不断的蚕食这个埃达的大地...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你的族群，为了他们的主人！
“高兴吧，你的奴隶们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你，在乎你，在他们看来你比这个世界上的一切的总和都更为重要，因为他们坚信你就是他们的神，他们的英雄，他们的主人，他们的君王...所以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也全部都是你的错，你的误，你的罪，你的罚。”
“！”
所以，你可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否则的话...
“谁知道那群疯子会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说完这句话，自称为苍舒的男人就在人群中不见了踪影，留下了脸上失去了血气的守泣和明显受惊的琳。
“琳...你没...”
“我没事！...真的...我没事...比起我，守泣你应该更关心一下自己的身体。”
随着男人的消失，周围的喧嚣也终于回到了守泣的世界，他颤颤巍巍的抬起了恢复自由的双手，在原本饱经训练的肌肉纹路上留下了五六个血淋淋的鲜红色手印，他们大小不一形状也不相同，有些能够明显看出是人类的，有些则是无法想象是这世间生物所拥有的印记。
仅仅只是在那么一瞬间，仅仅只是在那一刻，漂浮在守泣上方的惊魂未定的齐莎确确实实的看到了。
从那个男人的身上瞬间浮出的那无数血肉模糊的‘亡灵’死死的拽住守泣的四肢，让守泣他无法动弹的模样。
那是初生在世间的齐莎，第一次理解了不同于失去守泣的另一种恐惧，光是存在于此就能压倒一切理性思考和事物判断前提的暴力。
“这...这就是...恐惧吗...”
全身发凉，手脚在不断地颤抖，身体不听使唤，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牙齿都在不断的磕碰让身体内侧被令人不快的声音填满。
这是她第一次面对如此临近死亡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