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秋的天空一望无际，可能也是因为我们如今所处的海拔越来越高的缘故吧。
“守...守泣先生！守泣大人！咱们再...再慢一点好不好！”
“利迪这才三十迈左右啊。”
“可问题是这条路太窄了啊！！！”
我们正在沿着山道向着格拉纳战友会的大本营前进着，山路大概有五米到七米左右，勉勉强强能让两辆小轿车并行的宽度，但问题是这条路本身的弯度和上下幅度都很大，而且外围也没有护栏之类的，坐在利迪的位置时不时的就会看到下方六七十米的山底风景，多少会感到心慌或许也是没办法的吧。
“为什么不多做点护栏之类的。”
“应该是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吧。”
像这种地方的经济一般都是靠着自给自足，对外部的依赖并没有那么多的形式，虽然古典但换个角度来说也可以将其称之为强大的一种。
“话说利迪到这里基本上已经算是在阿尔布雷的境内了吧？”
“光从地图上来说是没错啦，但实际情况是这附近基本上没有阿尔布雷的军队驻扎。”
毕竟这个地形本来就不适合大部队通过，无论是打仗还是运输物资这里都可谓是天险中的天险，本来的话甚至连我们脚下的这条路都不应该存在。
“...是矮人族吗。”
“对，就是那个矮人族。”
坎塔布拉达山脉原本的住民是一群矮人族，说到矮人基本上大家都会本能性的与火炉和橘红色的铁块联想在一起，实际上也是如此。
矮人族在埃达的华纳神族支配时代，一度被称作暗精灵，不过后来精灵族发展出了如今的暗精灵亚种之后，其称呼便成为了如今的矮人族。
他们有着人类三四倍的寿命和各种精湛的技艺，据说萨尔杜的手工业之所以会如此的发达就是因为过去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曾向矮人们求学技艺。
和热爱树林与溪水的精灵族不同，矮人族更喜欢山岩与烈火，他们与生俱来的强大抗性即便是面对巨龙的吐息都能靠着精心制造的铠甲硬生生地抗下，即便是一天到晚面对着能令全身的血液蒸发的熔炉也不会流下一滴汗水，虽然身材矮小但力量强悍可以轻易的举起远超自己体重两三倍的重物而且几乎一辈子都不会生病所以他们在他们的文化里也不存在医生这个概念，他们平日里最主要的食物是各种蘑菇，由于他们强壮的肠胃所以几乎所有的蘑菇种类都可以拿来食用，这也就导致了很多时候矮人的美食是不会被矮人以外的种族接受。
“当年阿萨神族来到埃达的时候，他们也试图联合过矮人族。”
“既然是试图也就是说他们失败了。”
“从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
矮人族的文化远比精灵族更加封闭，就连种族意识也更加强烈，虽然他们喜欢和人类与精灵做交易，但就像先前说的那样对这群百毒不侵的超人来说人类也好精灵也好一个个的都和个病秧子一样，而且矮人族的女性大多也是和男性没有明显差异的模样甚至一小部分还会和男性一样长胡子。这也就导致矮人文化中无论是对于疾病和毒素的理解还是对于异性和审美上的理解都与我们有着近乎一百八十度的区别。
“我以前也和矮人族的商人做过一些交易，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整天窝在山洞里肯定是那种非常阴沉别扭的怪人，但实际上和他们接触下来之后反而觉得对面性格很好举止投足也落落大方，而且在很多事情上甚至比人类和精灵还开的起玩笑，就像是在和交往多年的损友说话一样。”
“那是...”
关于矮人族艾尔维多的曾经也做过系统的调查，其中很重要的就是矮人族与外族的关系性，而那结果令所有人都出乎意料。
矮人族并不是对外族真诚，相反他们仅仅只是从来不害怕对方讨厌自己，这种勇敢与封闭的文化并不冲突，因为他们正是因为觉得自己才是最优秀的所以才能不拘小节且不伪装自己的本性与其他物种接触。
他们不会刻意装作高尚的模样，也不会学习那些故作优雅的态度，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属于自己的作品和艺术而存在的，就连自己的人生都是为了未来伟大的创造而留存的。
将一切的傲慢与尊严都赌在了未来，这份强韧的精神造就的独特傲慢才是矮人族文化异于他人的地方。
“因为我们从来都只是群短视的弱者...所以我们才无法理解他们的傲慢。”
正因为看不到远方，所以才会思考未来的种族，你们到底是预见了何种未来才会将自己的一族囚困在这山崖之巅呢。
*
“给我在那里站住！”
在经过了一天半的山路之旅之后，我们被一伙守在山路旁的武装人士叫住了。
守泣一早就通过识气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但令守泣感到意外的是这些人貌似也隔着老远就发觉了守泣的动向，本以为是拦路的山贼强盗但无论怎么说劫匪都没有必要具备如此高的索敌能力吧。
“你们是什么人！快给我报上自己的姓名与走这条路的目的！！！”
那是三个有着兽类头颅和人形躯体融合的生物，他们的脖子肩膀和后背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毛发，皮革与鳞甲装备完全而且作为山道上搏斗的武器他们选择的并不是刀剑而是长弓，在无处可逃的处境下大部分人想必都会慌张失措的回答他们的问题吧。
“请等一下，格拉纳的战士们！我们是来这里找兽帝雷扎谈工作的！！！”
利迪先守泣一步说到，在眼下这群人明显防备着守泣的情况下，利迪这种明显的非战斗人员进行目的说明无疑会更加有效，当然他会愿意这么做主要还是因为看到了弓箭对准着自己的脑袋这个情况。
“工作？你是从谁那里介绍来的？”
“伊利里亚的法里斯第三商会的霍利斯先生介绍我来这里的！”
“霍利斯，喂，去调查一下引荐人的名簿。”
“密语是‘我、在和谁战斗，为何会于此，在何处出生，我的港湾，我的屋檐，我的甲胄，我的君主，这些都在何方？’是这样没错吧。”
“““......”””
三个人互换了一遍眼神之后，默默的点头确认了他们彼此的答案。
“来这边先坐一会吧，再过半个小时就到了我们与周遭关卡通报的时候，到时我们会给你们一个令牌，顺着他们的指示就能找到格拉纳的要塞。”
“谢了。”
我们在三个在埃达被称作邪兽鬼而在风土的记录中则是被称作厌火族的士兵的带领下来到了挖开了岩壁造出来的哨岗，在那里还藏着一个厌火族的士兵和两匹军马，看来是为了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能过够立刻通报的设置，由于复杂的山道原因在远处根本就目视不到这个哨站的存在，但站在他们的角度上却可以明确的观察到我们的存在，一旦发现人数不足他们便会立刻骑马向着下个哨岗通知，并从格拉纳的要塞调来足够的部队。
“好严谨的安防策略啊。”
“毕竟是干刀尖舔血的行当，保险这种东西无论是有再多都不会是浪费的。”
但这么一来也能明白为什么阿尔布雷不在这里安置部队了，毕竟这里已经有了一批最可怕的军团把守，那些犯罪者和山贼也不可能躲在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做坏事。
“不过，绝对忠诚的佣兵，这还真是笑不出来的玩笑啊。”
即便是骑士也不可能做到绝对忠诚这种童话故事里的事情，一个为钱涉险的佣兵竟然也敢号称绝对忠诚，这个世界也真的是完了啊。
“啊，对不起，在你们面前说这些。”
“无妨，我们的忠诚又怎么可能被几句轻佻的话动摇，而且来这里的大多都不是那种善人。”
“不是善人？”
这句话说的还真是稀奇，像是这种边境的守护者如果是善人放行的话，或许还能像这样说两句，但既然不是善人那按理来说应该就直接用武力让他们闭嘴才对...
“噢，赎人啊。”
“对，每次打完了仗之后，就会有一些当地的贵族带着大包的金银财宝来我们这边赎人，我们没有权力威胁他们，所以就只能听着这群败者们的谩骂。”
毕竟下一次他们就有可能是格拉纳的雇主，被打败的人，体验过我们实力的人，往往才是会在下一次出价最高的那一批人。
“这还真是辛苦了。”
“倒也没有那么辛苦，我们是在为了自己的国家而战，既然有上战场浴血杀敌的人在，那就一定要有像我们这样驻守边疆的人在，因为我们的劳作才能让那些在外的将士们可以安心作战。”
这番话与其说是佣兵团，倒不如更像是边防军人，果然以建立国家为目的的战友会其纪律性和其他那些只为了赚钱的强盗们是没法比的啊。
“到时间了，这是给你们的令牌，姑且是阿尔布雷产的优质木雕，等出去之后拿去卖也能卖出个好价钱。”
“这还真是谢谢。”
在告别了一伙人之后，我们便继续骑着摩托车前进，没过多久山谷间传来了几道刺眼的闪光。
“这是...”
“守泣怎么了？”
“没什么。”
看来是用镜子来向其他哨岗传递通过人数的样子，知晓了人数之后再通过手上的令牌来证明身份，便可以确保对面并非是外部的危险人物。
那之后我们大约通过了四个岗哨，最后被引导进了一条刚好能让三四个人并行通过的小路，由于其间过于蜿蜒的地形甚至都令守泣差点迷失了方向感。
“哦！终于到了。”
但在通过之后道路一下子就变得宽广了起来，而且在山崖的部分也多了护栏，遥遥地望去能够看到平缓的梯田上辛勤劳作着的人民和从高处留下的山泉。
“意外的人还不少呢。”
我们顺着大道很快就来到了格拉纳的入境登记处，在这不仅仅要报上真实姓名和目的而且还必须要出示各种证明和证明人信息等，虽然这么说或许有些不解人意但这程序甚至比守泣刚来卡斯提尔时更多，更精确。
“感谢两位的配合，欢迎你们来到格拉纳战友会所统治的境内。”
“不客气。”
“天色已经不早了，今晚就请二位在这边的庄园里睡一晚吧。”
“嗯...”守泣一时间想要拒绝登记人员的好意，但突然又想到这或许也是考察的一环，如果在这里拒绝的话可能会对接下来的旅程造成负担“那就恭敬不如从命，我们今晚就在这里借住上一夜吧。”
*
管理这些梯田的庄园里存在着大量的农奴，其总数达到了惊人的七百人。
“...这些全都是在战场上捡来的俘虏吗？”
作为向导的厌火族士兵向我们讲解到
“没错，如果有家属愿意来赎身的话，就能从这里得到解放，否则的话就要经过漫长的劳动生产来替自己偿还债务。”
“大概需要干多久？”
“最少也要工作九年以上，不过也没必要可怜他们，毕竟都是一群会跑到战场上杀人的家伙。”
在拿起剑的一刻开始，他们就是杀人犯的预备役，是一群即使被杀也不能抱怨的人，能让他们活下来成为农奴就已经是我们能做到的最大程度的慈悲。
而且我们虽然会让他们劳动，但不会无理由的虐待他们，虽然会不时地靠着武力威胁他们服从命令，但该发的工资和必要的休息也是给他们留下的。
“甚至里面有不少人在给自己赎完身之后，就直接在这里定居下来了，这样的常规住民会服从我们下派的管理人员安排，除了最低程度的税收之外我们还会接受一些外部的订单下派。”
优秀的工人对我们来说也是非常重要的资产，像是这种具备特殊技能的人，会在最初的阶段筛选出来，通过给他们指派工作的形式令其能以更快的速度赎身。
“除此之外也有几种比较简单的方法，比方说在大战时作为部队的第一排冲锋上两三次差不多就能赎完身了，只不过毕竟是正面接受火力洗礼的那一批，存活率不超过三成。”
而且这三成人就算活下来了大概率也会落下残疾，不是断手断脚就是骨折，如果在这筛选条件里加入四肢完好的条件，就只会剩下不到一成的人吧。
“呜哇...”
“所谓的拿命混钱就是这样一回事。”
战争可是自生物诞生之时就不断的被完善和深化的一项高强度竞技，胜者得到一切，败者失去生命。
即使是通过经济之类的方式试图代替战争，那也只是一时的，生命与生命的相争是所有知性文明永恒的旋律。
庄园的住宿区分为两部分，分别时用于接待赎金到账的贵族们居住的洋馆区和兼具畜牧仓功能的简单长屋（马来西亚和越南存在的一种带有民族特色的建筑）。
“没钱的家伙们就给我和山羊们住在一块，佣兵们还真是现实到令人讨厌的地步。”
“这可不像是利迪你会说出来的话啊。”
“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大家又不是都为了自己才上的战场，结果到了这里却变得和个奴隶一样只能过这种除了喂猪喂狗就是干农活的日子。”
所谓的商人本来就是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才会开始游荡四方变卖各地特产的人，如果让我们失去自由只能过着这种憋屈的生活那还不如干脆的结束我们的生命。
“哼哼...”听到了利迪这么说领路人不经意间笑了一声“我说的有那么好笑吗？”虽然他对此感到不爽，但这里毕竟是在对方的地盘上所以他还是选择了询问对方的真意。
“没有，只是我觉得利迪先生的人生里一定没有经历过什么重大的变故吧。”
“那你可就有所不知了，我经历的那些可不比你们...”
“就是因为您还能说出这么幼稚的话，所以才会让人这么觉得啊。”
厌火族口中吐出了冷到极点的话语，在他看来就自己的经历翩翩而谈的利迪 福格尔显得格外的幼稚和任性，根本就不了解这个世上到底有多少超乎他想象的不幸与悲苦。
“您一定认为自己没钱就很苦吧，一定是认为曾经经历过生命的危险就很厉害吧，但这种事在这里的每个人都经历过，甚至连痛苦都算不上，只是极其寻常的，就像是呼吸一样寻常的事情。”
那种比死还要痛苦的生，您一定从来没有经历过吧。那种活着的人连一条狗的性命都不如的感觉，那种连自己的孩子都会不自觉看成一块肉的感觉，您一定从来没有想象过吧。
“在这里的农奴们过的都很幸福，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加幸福，您知道为什么吗？”
“......”
“因为他们有着可以相信的存在。”
这些人可以相信第二天起来之后就会迎来和今天一样的生活，明天的明天也可以和熟悉的伙伴们见面，不需要为了今天的午饭担忧，更不用为了夜晚应该在哪里抵御寒风而犯愁。
“你们嘴里所诉说的自由，对于某些人来说实在是太浪费了。”
特别是对那些实际见证过地狱的人来说，自由就意味着自己随时有可能会掉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们宁愿选择枷锁之中的安宁，也不会想要在此堕入那个可怖的炼狱。
“废话说的有点多了，但我希望二位能在去往总部之前理解一个重要的事情。”
格拉纳是绝对忠诚的战友会，但与此同时...
“我们也是这个世上最理性的物种，远比你们人类更加理性，所以不要幻想凭借你们那些不三不四的伦理观来批判我们的‘社会’形态。”
因为对我们来说，你们的社会中的歪理都太过幼稚和任性，光是听到就会觉得可笑到笑不出来的地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