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与克洛迪亚斯小姐结束了早餐之后，我们穿过了第二层厚实的城门，来到了最初的第一层，从制高点向下仰望数十个半球状小屋果然有种非同一般的冲击力就像是古典的科幻电影里出现的场景一样，而身穿简朴的服装在小屋之间穿行的女性身影则显得相对普通了很多。
这并不是说她们缺乏姿色，实际上每位厌火族的女性相貌都十分端正美丽，且不是琳玔流行杂志上的那种模板化的细致美，反而是有一种意气风发的飒爽美。
之所以会说她们显得普通，其实是因为她们那身主张实用性的归一化服装和朴素的用色，与琳玔那种花枝招展且大胆的配色相比格拉纳女性的服饰风格更偏向于服装商会的工装长裙。
“一个个美人胚子，却遭到这样对待还真是浪费啊。”
利迪略有微词的说到，他之所以会这么说并不是因为女权主义或者说是平权主义，反而是幸灾乐祸的成分更多。
话说为什么他会跟过来呢？按理来说陪人逛街应该是他最讨厌的事才对。
“你和我说要去有一大群妹子的地方，那我怎么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但他一脸激动的如此说着赶了上来，守泣也就没法再说什么了。
“为了以防万一，我还是先说一下这里的规矩吧。”
在这个女性社会里居住的大多是妾氏和未婚女性，其中妾氏们掌握着大多数女性社会的资源，按资排辈的情况非常严重甚至可以说自己丈夫妾氏越多自己在这里的地位就越扎实也不为过。
“这就是名副其实的‘竿’姐妹吗！”
“守泣，竿 姐妹是什么意思？”
“齐莎你不需要去学习这种东西。”
说句实话，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这个词。
一旁的克洛迪亚斯小姐则是一脸坏笑的和利迪讲起了黄色笑话，看来这两个人的性格比较接近，也难怪克里维尔先生会对自己的这位妾氏犯难。
“总而言之，在格拉纳只要是碰上有些实力的老公，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妾氏拼命替他找其他小妾的。”
不仅是为了保证自己在女性社会的资源，更重要的一点也是为了确保未来自己女儿和儿子的姻亲对象的选项，只要自己在女性社会的影响力足够强大自然而然地也会影响到男性社会的风评，如此一来便可以通过妾氏之间的关系给自己家的丈夫吹枕边风让他们同意双方子女之间的婚姻。
“...你们格拉纳的女人都是这样的吗？”
“倒也不是全部的，大概就百分之七十左右吧。”
“那不也和全部没什么两样吗！！！”
太黑了！明明十杰众为首的厌火族男性之间维持着某种骑士道精神般高洁的人际交往，为什么到了厌火族女人之间的关系反而是那么的阴险恶毒啊！
“这也是没办法啊，毕竟和需要长时间外出工作的男性不同，我们这帮子女人每天就只能憋在这一亩三分地，那自然是比起对外更喜欢搞内部斗争啦。”
“话是这么么说...啊，自从来到这里之后我对于后宫的美好幻想，就在不断地被攻击着。”
明明是法律上允许的一夫多妻，但能选的却偏偏都是一帮子毒妇，这到底算是什么终极二选一啊！！！
“如果真的只是如此单纯的话，那该有多好呢。”
人类获得历史的契机几乎是在母系社会过渡到父系社会的节点，你知道这代表的意义是什么吗？
“在接近三万五千年的岁月里，母系社会的内部斗争激烈到了甚至连可以观测的历史痕迹都没能留下。”
“你的意思是...”
“在外面的世界人们好像总是喜欢误会一个很简单且原始的道理。”
这个世界上最渴望争斗的不是那些被赋予先天能力的男人，而是那些生来既是弱者的女人。
两性这一生存策略本身就建立在剥夺男性个体繁殖能力特化了战斗能力的前提下达成的，而为了保护这些拥有生殖能力的女性，男性才不得已的只能为了后代选择保护这些累赘。
也就是说在物种层面上来讲，女性是男性价值的剥削者，而无时无刻不被男性保护的女性，具备了族群繁衍本能的她们理所当然会拥有远比你们男性更加冷血的思考模式。
“选择清秀的男人是因为好控制风险小，选择轻佻的男人是方便榨取他身上的资源，选择强大的男人是因为可以狐假虎威，选择温柔的男人则单纯只是因为好应付...或许女人才是这世上最能体现人类这个种族劣根性的存在。”
“......克洛迪亚斯小姐，你说的这些就是在格拉纳的共识吗？”
“这并非共识...而是事实。”
三万五千年的原地踏步，整整三万五千年啊！在茹毛饮血的野兽时代浪费了人类这个物种整整三万五千年的时间！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有这么多的时间，甚至已经能让一个文明从原始时代到现代文明重启十遍！整整十遍啊！！！”
“但在那个时候也有男人，男人并不是不存在的啊！仅仅只是因为社会的主导是女性，就把所有错误的责任都推给女性。”
“...或许吧，但每当我来到这里就无法想的如此美好。”
男人爱的并不是女人，他们真正爱着的那些童话故事里女性代表着的美好。
纯洁，友善，憧憬，尊贵，平等以及...对爱人的无偿之爱，那些美好到无以复加的东西，才是能让战士们无数次穿越生死的信仰。
“但那些你们想要的东西，我们是真的没有啊。”
*
在烟囱和半球状的房间组成的街道上，我们时不时的能看到推着货车的人类男性将各种商品搬进屋子里面，就像先前说的那样在这些半球状房屋的下面存在另一层。
我们走进了其中的一个屋子里，内部有三层楼梯，房间的主体要比我们看到的表面更靠下，外围烟囱直通正下方的火炉，而在不远处能看到向下层移动的楼梯和护栏，在火炉的不远处貌似还能看到类似水龙头构造的物件，或许是利用了山体本身的高度抽取地下水的虹吸式水道工程。
“这已经是我第几次感叹矮人族那出神入化的技艺了呢。”
与卡塔利在沙漠建造的那种单纯为了生活而设计的虹吸式水力罐不同，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战时水源流通系统，将其称之为守城战的生命线也不为过，因此在设计的初期不仅仅要考虑单纯的功能性和实用性甚至还要思考隐蔽性和迷惑性。
“欢迎光临，哦，这不是克洛迪亚斯大人吗！您身边的这两位是？”
“王守泣，姑且算是我的朋友吧。今天来这里是想要定点东西。”
“好的，请问您需要些什么呢？”
厌火族的女子和克洛迪亚斯小姐非常利索的来到了房间一脚的货架上，开始选起了印有粉色花瓣点缀的孔雀蓝的美丽绢布，看上去十分的顺滑和柔软，笔直垂下就像是用神奇的剪刀裁下的极光一般迎着火光闪烁着。
“相当不错的工艺啊，但不像是矮人做的，那些鼹鼠人可做不了这么精致的东西，归根到底他们那和树根一样粗壮的手指也不可能捏住这么细的丝线。”
利迪一改先前那滑稽的模样，开始展现出了作为商人的一面，冷静到了甚至有些冷血的评估着眼下事物的价值。
“克洛迪亚斯小姐，这是你们厌火族自己的工艺吗？”
“说是祖传的倒也不算错啦，但这个技术本身好像不是我们的祖先自己研究出来的，而是在我们的故土被一个叫做泉客族的友好民族作为两族友好的信物传授的技艺。”
“泉客族？”
“用你们这边说法的话，应该是叫人鱼吧？”
那种具备了人和鱼类特征的族群，下半身是鱼上半身是美艳人类外貌的异族。
“泉客族是纺织的达人，据说经他们的手做出来的布衣沾水而不湿，浴火而不燃，御铁则胜刚，染血而不玷。”
“这种布料真的会存在吗？实在是难以想象啊。”
“在故乡的时候，我们二族经常会互相协助彼此的事业，泉客族是一个无论男女都很柔和的族群，所以在处理事务的作风上比较阴柔，而且她们还喜欢顺着水路行商所以在我们的祖先行军时经常会从附近的水井呼唤泉客族的商人购买一些急用的物资，那时积攒下来的情谊最终换取了这个布料的做法。”
在短暂的交流之后我们拿起包好的布料，向着其他的房间里走去。
“在这里面购物时顺序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越是位高权重的妾氏，就越要在最开始的阶段买，这并不是选项而是责任，如果你略过了步骤就会导致店主的不满甚至蛮横无理的加价。
“为什么啊？”
“我之前应该是说过了吧，女性社会的内部斗争是很激烈的。”
特别是在格拉纳我们的收入基本上就只有行商或与丈夫行房这两种方式，而能够进入上层进行烹饪的这些服务型工作则是只能由正妻们才有资格。
而行房带来的收益意味着要和正妻均分，也就是说行商是留给我们唯一一个逆天改命的机会，一般来说如果是正常的商业对战那么很有可能会发展成互相压价并提高各自工艺的过程，但很遗憾的是格拉纳是一个客户层已经被彻底锁死的环境，能够争取的收入本就是有限的，那么我们自然不可能压低成本，相反靠着恐吓与团体暴力来让那些势单力薄的小店归属于自己的势力下就变成了实际可行的手段。
“也就是说既然自己的东西便宜不了，那就让其他人的货贵到难以接受，最后客人就能自然的回流到自己这边？”
这对于靠着信誉求生存的商人来说实在是太恶毒了，毕竟人的好感是有限的，一旦被客人认定是奸商那就很难再让他回来，更何况这还是在如此封闭的市场里毛利润再多也赶不上客人流失造成的损失啊！
“所以，这块布算是信物。”
“...如果没有这个信物呢？”
“我手里的这点钱可就凑不齐要买的全套了。”
“格拉纳的男人们就不打算管管吗？”
“他们又怎么会知道这种事，我们这边对居住在上层的男人的都是以近乎零收益的形式卖的。”
在面对男人时装的和只无辜的小奶狗一样，但在面对同样的女性时则是尽显霸道与野蛮，这就是你们如今见识到的事实。
“弱者最喜欢的就是隐瞒和欺骗，因为如果他们不学会这些就无法在大环境里生存下去，这是刻印在生物本能里的原罪。”
面对强者他们会藏起自己的恶毒与狡诈，但面对更弱者时他们却会隐藏起自己的人性与道德，美其名曰不得已但其内里则是昆虫般的变态思想。
“她们会自作可爱的装作无辜的模样，把圣洁换做无知，把理性换做冷血，把欲望唤做 爱。”
“克洛迪亚斯小姐，你讨厌女人吗？”
“讨厌啊...讨厌是肯定讨厌的啊。”
当你看到了一个美好的事物时，你便会理解什么是厌恶。厌恶与美好是一体两面，不知晓何为美好的人自然也不会何为厌恶，一旦知道了什么是美好那么就没有人会愿意容忍丑恶的存在。
“阿托菈是个善良的女孩，自出生起就被父亲隔离在家中，与伟大的英雄结为夫妻，简直就是为了诠释什么是美好而诞生女子。”
可那样的阿托菈却被那柔弱的身体所拖累，骑士般高洁的丈夫只能再娶一位平日里负责照顾她的妾氏，但我此刻却很感谢她的这份不幸。
这说法有些恶毒，但我真的感激能与阿托菈相遇的这个命运，因为与她的邂逅才让我明白了世上原来还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在那之前的我真的是错的可以，我曾经以为只要能让女人得到和男人们一样的教育就能让她们向善，但那结果却是凄惨无比的。”
没有人会感谢我的付出，没有人会同情被想要帮助的人孤立的我，更没有人会对我伸出救助之手，到头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在努力都搞不清楚了。
但与阿托菈相遇时，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真正想要守护的东西是什么，真正重要的是什么。
“对我来说有阿托菈在的家就是自己生命中的一切，我想要守护的是能让‘不幸’的她能够笑着活到生命尽头的归宿，或许对于她来说这只是永远无法逃离的牢笼，但那牢笼在我看来却又是那么的美丽。”
“......”
“对于外面的人来说应该是很恶心的一件事，一个女人竟然爱着另一个女人。”
“没有这回事。”
克洛迪亚斯小姐她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温柔到不求回报但却不断地被人试探那‘不求回报’的结果，最终对一切都感到失望的人。
也正因为她是如此的失望，如此的悲哀，如此的愤怒，所以她才明白了那善意真正的价值所在。
*
在订完了所有的东西之后，我们继续随着克洛迪亚斯小姐的脚步来到了第三层的宫殿里，这是一个和昨晚我与卡迪尔先生所在的房间位置很近的一层。
“我回来了，阿托菈。”
“啊，欢迎回来，克洛小姐。”
刚一进门我们就听到了用软绵绵的嗓音唤着克洛迪亚斯小姐爱称的声音，房间里的环境非常干净有序，床边铺了一张非常大的地毯上面的绒毛厚道能到脚踝可以看出是个有着一定价格的高极品，带顶棚的大床上有一一本一本堆积如山的小说，在床头的不远处就能看到一个摆满了书本的实木书架，床边卓上放着装满了水的陶壶和杯子，正午淡金色的光辉从窗外洒落为平淡无奇的空间里增加了一份色彩。
而在房间的中心处，有位一眼就能明白是大家闺秀的典雅女子。
一头又密又长的金发在这个淡雅的房间里显得格外亮眼，雪白的肌肤秾纤合度的少女身形，水灵灵的大眼睛充满了希翼的光辉眼角轻轻的垂下，稍显圆润的脸蛋让她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加年轻，纤细而又修长的眉毛点缀着额头到眼窝的线让她那优美的五官显得更加清晰，淡绿色的连体长裙非常质朴但在脖颈处留有类似水手服大翻领与袖口处格外增加了鸟类的羽毛装饰着细节，头上轻轻垂下来的尖端带了一点白色的兽耳则是与发丝同化，看上去简直就像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公主一般。
“今天带了几个客人来见你。”
“啊啦啦，这可真是令人羞愧，明明是难得的客人到来，我竟然穿着这么简陋的睡衣。”
“既然是阿托菈穿的，那件睡衣气质自然也要比任何礼服都要更华贵，又怎么可能会丢脸呢。”
眼看着床上的阿托菈小姐想要起床迎接我们，克洛迪亚斯小姐一个箭步便冲到了她的身边，纤细的肩膀，像是高脚酒杯一样纤细的脖子，透过雪白的皮肤隐隐能够看到的细致血管，无论是谁都能一眼看出这位女子是个不被人保护就必定会死去的弱者。
但那份脆弱却有着吸引我们目光的某种事物。
阿托菈小姐在克洛迪亚斯小姐的搀扶下轻轻弯了一下腰，身上的衣裙随着动作自然舒展，宛若午夜绽放的昙花一般。
“不灭的刚翼，克里维尔 铎特纳的正妻阿托菈 铎特纳，两位就亲近的叫我托菈妹妹就好了。”
这是位只能生存在善意中的弱女子，宛若盆栽或者浴缸里金鱼一般，为了让人欣赏而活着的美丽幻想。
“能与您见面是我的荣幸，这几天我从克里维尔先生哪里得到了很多的帮助，我的名字叫王守泣，朋友们都叫我守泣。”
“这位太太，请问您最近需不需要一点能轻易赚到零花钱的工作？”
“？”
守泣精准的用脚跟踩中了利迪左脚的小拇指，终结了他这个愚蠢的话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