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黄昏宛若初春的雨露般洒在大地上,壮丽的火焰包覆着我们的世界,透过玻璃的金色留下了一个个的倒影,窗户骨架的倒影为地板铺上了一层由阴影的十字架组成的道路。
我们在不知不觉间踏过那充满着罪恶的大道,宛若圣子筋疲力尽的背负着沉重的十字,而在此处却没有为其分担莫须有罪名的西蒙。
道路的尽头是黑暗,深远幽邃的黑暗,漫长而又冰冷的黑暗,但此刻无知的我却毫无恐惧的跨过这条荆棘之路向着那无边的黑暗迈步。
“拉修教授,您又和妻子吵架了吗?”
“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您每次和妻子吵架的时候,额头上肌肉都会挤在一块,就像个小丘一样。”
被称作拉修的中年男子听闻助手的话,故意控制眉间舒展,并伸开了双手做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示。
“又被妻子请去参加教会的弥撒了,对吧。”
“是啊,真是的,明明是人类最顶尖的量子科学家的妻子,却还迷信什么上帝这种不存在的东西。”
“毕竟您是在学界出了名的唯物主义者,但既然如此当初是为什么才和现在的妻子结婚的?”
结婚的理由啊,说句实话真要理由的话也就只有她是离着我关系最近的异性,而且外貌也还不错学识和修养也能与我勉强聊上两三句这几点。
我不相信什么命运,更不相信什么爱情,一个被激素冲动掌握的人生实在是太可悲了。
“明明科学已经在百年之前就证明了上帝并不存在,伟大的加加林同志甚至为此还冒着生命危险踏出了地球,为什么事到如今还会有人信仰这些封建迷信的余孽啊。”
“谁知道呢,宇宙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在宇宙的某个边角也会有那个所谓的上帝呢。”
“怎么可能,正因为宇宙如此的宏大,所以我才会坚信不存在什么上帝,归根到底...”
上帝到底是什么?他们是基于什么概念存在的?又是有着什么样优于人类的地方,亦或是基于什么理由而善待这些信徒?
“那拉修教授,如果让您设计一个上帝,您会如何定义他呢?”
“是啊,如果由我来设计的话...”
这只是个无聊的假设,没有根据也不会有结果,仅仅只是幻想的延申,除了好玩之外没有任何科学价值的想象...也就是徒想,徒劳无用的想象。
但也正因为如此...
“能够以光速在宇宙间穿梭的存在吧?”
“以拉修教授来说,这还真是个朴素的答案啊。”
“怎么可能会朴素呢,光是我们在宇宙间确认到的最快速的物质,如果能够做到以光速移动那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是达到了这个宇宙法则的极致。”
力量并不是上帝的证明,速度才是凡人与神明之间难以逾越的屏障。
“如果真的达到了光速的领域,那对于只能活在这个速域的我们来说,对方无疑就是可以称之为全知全能的存在。”
这就和大树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样,人可以无条件的砍伐大树,因为在我们看来对方几乎是静止的存在,彼此对于生命的定义也完全不同,所以对于杀死静止的事物我们不会产生任何罪恶感。
“对于树木来说,我们这些能够穿梭在时间间隙的生物,或许就像是于人类而言的上帝一样吧。”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量子物理学教授拉修 赛格林的这个假设是正确的。
力量并不是击垮了人类底线的存在,神是以‘速度’剥夺了人类思考的意义。
被上帝赋予的睿智终有一日会来到尽头,而在那尽头等待着我们的便是虚无的洗礼,被剥夺了价值与意义的我们最终看到的...是那如黄昏般无边无际灼烧整个世界的背德之火。
*
守泣以他那在昏暗的环境里近乎瞬间移动的高速穿过了,细如白骨的‘花海’之栏,这些手虽然很细但力量却出奇的大,在听闻之前萨皮特等骑兵队的死法之后,格拉纳的全体成员总结了这个‘花海’的威胁与化解的方法。
第一,花海是自下而上,利用了视觉盲点的方式实现了偷袭的效果。
第二,花海的范围极大,如果高速直线通过很有可能被这些手腕抓住最终被绊倒在地,一旦摔落就会被周围手臂抓住身体无法再次站立起来回归到战斗状态。
第三,组成花海的每一只手的力量都奇大,能够硬生生的扯烂盔甲和血肉这已经是大型棕熊级别的力量了。
第四,从四面八方同时进攻的能力。
第五,能够延长单体的长度来攻击高处的能力。
第六,利用手臂结构来使用其他工具的能力。
第七,利用视觉压迫造成的威吓能力。
第八,将死者转化为丧尸来进一步对敌人产生恐惧和实际威胁的能力。
等等,实际上格拉纳的成员们仅仅通过这一次的接触就总结出了三十多条可能与或许会有的各种威胁,这也说明了他们是多么的重视和畏惧这个对群能力的效果。
“毕竟对我们格拉纳而言,军团战是能发挥我们集团协调能力这一最大优势的地方,正因为如此能够将停下的部队直接生吞活扒的‘花海’才会显得如此可怕。”
当然这个‘花海’也不是没有任何弱点的,或者说它的防御能力对于使用者来说实际上是十分有限的。
首先‘花海’的展开范围也是存在极限的,它不可能围绕中心点展开超过一公里的范围,也就是说只要能够从千米外进行远距离攻击就不会受到花海阻拦;其次便是对于防空能力的压倒性不足,单只手臂伸长的速度大概只有每米/4~5秒,而且数量也没有能达到全方位无死角的防御,面对质量过大的对手更是不堪一击,对于从上至下的攻击也可以说是毫无防备,就是说在平地的话虽然堪称无敌,但在山崖并立起伏较多的地理环境下其效果极为有限;而第三便是他们的延展方式是通过从地面伸出的形式,从这一点我们得出了如果不是在沙漠这般柔软的土地,那么‘花海’展开的速度和活动的范围都会极大的受限。
惨白的手腕开始自然的弯曲,形成了宛若波涛一般的‘网’。
这是‘花海’瞬间判断靠局部‘点’的拦截无法捕获到守泣,因此改为了利用数量组成‘面’从大方向上拦截守泣的策略,但这也是无用的策略。
“哦?”
眼见守泣从正面冲向了‘花海’构成的‘网’无论是在谁看来都会认为被少年被捕捉的事实,但紧接着出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东郭】!”
守泣竟然像是蛇或者史莱姆那样从‘网’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你小子都能这么玩了,真的还算是人吗?!”
“至少比你们这些亡灵更像人!”
“不不,很明显是你比我们更像鬼。”
【东郭】是古墓派的内力变化型武学,利用御气的运行来将四肢关节和肌肉变得极其柔软进而潜藏在常人无法躲藏的狭窄之处,一般来说更多是用来偷袭的武学,但在此刻却成为了正面突破的招数!
眼见双方已经来到了可以数清对方眉毛的距离,小巨人开始甩起了手中恶趣味的棍棒,那外形就像是一根普通的棍棒但两端却有各有一对相互交叠手掌而在手掌的腕部则是一根粗大的红绳系着看上去既像是虔诚祈祷的信徒又像是被绳子捆绑的囚徒,但更令人感到恶寒的是在红绳的下方是一张狞笑着的恶鬼面容。
恶鬼用棍棒向上一挑,守泣轻易的侧身闪过,但对面也没有就这么停下攻势的打算,他握着棍棒的手腕顺势向下滑动到了接近棍棒末尾的位置,然后用挥鞭子一样的动作迅猛的向着守泣的腰部斜砍了过去。
守泣利用识气感知到了攻势的到来,双脚发力膝盖从右到左的发力右腰全力收缩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翻闪过了这一拦腰攻势。
“还真是奇怪但却有趣的身法啊!”
“这是我要对你说的,你刚刚不是说自己是个学者吗!为什么一个学者会有如此的武艺!!!”
“哈哈哈,毕竟不是那个世道都能让人潜心学习的,所以在我的那个时代学士学个剑斧之类的武器防身也是不得已生存技能啊!”
恶鬼手腕绷紧将棍棒连着地面的石土一并扫起,巨量的石烟扬起挡住了守泣与他之间咫尺之遥的空间,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那么小兄弟,就看你那神奇的身法能躲开这一招吗!”
棍棒向上被恶鬼用闲置手的掌心对准棍棒底端的指尖,然后将之前紧握的手指放松,用力一推!
咻!棍棒像是箭矢一般从他的手指间射出,这是利用了两臂和胸背的肌肉群为弓弦的一击,其干净内敛的威力即便是常人之躯也足以贯穿对手骨肉令内脏破碎致其于死地!
“【星huan...切!”
来不及用武学防御,意识到这件事的守泣立刻在空中用双手抓住了棍子的手腕内侧,但他在抓到棍棒的那一刻就意识到了不对。
“中招了!”
祈祷的双手瞬间张开,紧接着藏在手腕中的剑刺瞬间延申向着守泣的胸口飞去!
见没有躲闪的余地守泣只得用凝气全力护住心口,剑刺瞬间划开血肉直达骨骼,这也是自然的因为其内部内敛的力量蕴含的是不亚于小轿车意外撞人的动能更何况还是如此小的受力面人的骨头和肌肉被一瞬间贯穿也是无可奈何的结果吧。
“啊啊啊!”
被刺中的守泣为了不让剑刺更进一步深入,利用爆气将自己向剑刺前进的方向也就是后方推去,没关系只是皮肉伤只要用御气止住了血和痛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战斗。
“守泣你没事吧!”
见到守泣被暗器伤到,辛莉耶菈小姐立刻打算上前救治,但身后的厌火族战士们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放手!你没看到守泣他...”
“我看到了,但在这个基础上我才要拦住您不要碍守泣大人的事。”
那两位的战斗力毫无疑问是十杰众级别的,而且外围还会有‘花海’阻拦的情况下我们贸然出手也只会造成无用的伤亡,如果只是死的话那还好说但万一让守泣大人分心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果...
“您能负的起这个责任来吗!”
“!”
没错,既然对方躲在了‘花海’之内,那么我方数量的优势就不复存在,想要参与到守泣他们的对决首要的条件就是拥有像守泣那样克服‘花海’效果的技能。
*
黄昏的光辉照进了房中,整个世界都在摇摆不定的炎阳下濒临崩溃。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拉修 赛格林无法理解眼下世界各地发生的暴动,他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沦落到被世人背叛的结果。
我们明明付出了那么多的时间,明明把一切都贡献给了科学和人类的未来,但事到如今却被那些暴徒们当成邪教的信徒...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科学会死了!!!
是因为学阀阶级的出现吗?是因为幽体病的原因吗?还是说因为我们发现了‘神’是实际存在的?
我搞不明白,我什么也搞不明白,明明如此拼命的去思考,但脑中环绕着的却只有无数的噪音和混乱的怒涛。
“亲爱的...”
“老婆!老婆你回来了!!!”
拉修疯了一样的跑到了自己妻子的身边,如今他能够依赖就只有曾经视为蠢材的妻子,这个世上已经只有她一个人能给拉修活下去的意义了。
“没事的,果尔迪派系(Goldi faction)发来的钱我都拿过来了,这下子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生活也不用发愁了。”
“是...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果尔迪派系,据说是诞生自中世纪魔女审判时代作为其反动诞生的以魔法师们的互助互惠为主的地下人道团体,如今我们这些流亡的科学家们则成为了这些魔法师们的人道组织重点的救助对象。
科学家竟然要魔法师发下来的救助金才能活下去,这到底是什么鬼世道!该死,该死啊!!!
“亲爱的...差不多就行了吧。”
“行...了?”
她到底在说什么?到底是什么差不多就行了...
“也差不多到时候了,就让我们忘掉之前的生活,忘掉科学家的身份吧。”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这个女人在说让我去死,明明是在说着如此恶毒的话,但为什么她的眼神却犹如一位母亲在看着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充满慈爱的光辉。
“我知道亲爱的你本来是打算把一辈子的时间都用在科学的发展上,我也是打算支持这样的你一辈子。”
“那你为什么!”
“但人类的科学已经死了,已经结束了啊。”
“......不,不对!”
科学怎么可能会死!那可是科学啊!无数的...那才真的是耗费了无数的先人的睿智与付出,那...那是在我出生之前就...就已经存在的...他不可能死去!那可是最接近真理的...最...最接近真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我们...你...人类会抛弃...明明...明明我们没有犯错...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有我们要遭受这种莫须有的罪行...”
我们被抛弃了,被那些跪拜在神灵脚下的人类抛弃了,为了能够得到更加高度的科学,我们这些科学家被人类、群众、国家给像垃圾一样抛弃了。
“亲爱的...没关系的...说这些或许还太早了,来回书房吧,你不是还有研究没做完吗。我会在楼下做你最爱吃奶油焗菜。”
“......”
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好恶心!!!!!!!!!
这个女人的善意,妥协,温柔,一切都显得是如此恶心,让拉修忍不住想要吐出来,想要哭出来,想要消失不见...从这个世界上。
“老婆...你能帮我问一下教会的人吗。”
自己正在分崩离析,构筑自己的某种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正在逐渐的溃烂,但除此之外我却别无他法。
“亲爱的?”
“我想...吸~我想问一下神父大人,能不能让我在教会里找一份合适的工作,我想要把剩下的人生献给尊贵的...尊贵的天主。”
为了逃避真正的神灵,我选择跪拜在了架空神灵的脚下。
“亲爱的,你终于愿意...啊!天主在上,我们的家终于...终于不用再像过街老鼠一样过活了。”
你看,她笑得多么灿烂,我的妻子也在高兴着,让她遭受了太多不应该的苦难,仅仅只是因为我一直以来自私的坚持,就让这个家遭遇了如此的变故,真的是太对不起她了。
“亲爱的?”
“怎么了,老婆?”
“亲爱的...你是在哭吗?”
拉修 赛格林正在面无表情的留着清泪,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会哭出来。
“是啊...这是因为我太高兴了。”
原来自己...竟然这么的爱着曾经的科学,爱他爱到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但我必须要活下去,而为了活下去就必须要抛弃曾经的信仰。
神啊,我不曾信仰的神灵啊,我即将离你远去,你能听到吗。
请你原谅我,请你原谅为了生存而抛弃了真理的这个蠢货,求你原谅...这个曾经如此深爱你的科学家,如今却要投入其他信仰门下的愚者。
这是一场可悲的献祭,祭品是破碎的内心,而换来的则是堕落的未来。